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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只在夜里哭(六)

2013-05-14夏七夕

花火B 2013年1期
关键词:天赐尘埃怪兽

上期预告:

昔日的好友,如今已经越走越远,骆翘去酒吧听陆尘埃弹唱,为她歌唱捧场,魏星沉和莫天赐似乎都变成了记忆里的人,却无法割舍。

喂,骆翘,快快。泡泡突然奔过来,指着不远处桌边小声道,有个大财主来了,快,降服他!骆翘的美貌现在完全成了泡泡拉拢人脉的利器。

得嘞,来了。骆翘放下杯子,安慰地拍了拍陆尘埃的手,转身冲泡泡嫣然一笑,跟个妖孽一样,泡泡赶紧把她拖走了。

骆翘离开后,陆尘埃终于倚着椅子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来。

翻天覆地的难过犹如野火,袭向她单薄的心脏。

叮当,林叮当。

那年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害羞微笑的叮当。对他们说,我叫叮当,林叮当,边说边摇身上挂着的铃铛。

大一暑假,他们在锦港魏星沉奶奶家玩了五天。一群人建立了比较深刻的革命友谊。

临回A市前,莫天赐突然带来了一个女孩回来,指着女孩介绍道,叮当,她跟我们一起回A市。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叮当,叮当穿着一条白色棉布背心裙,脚上踩了双普通的白球鞋,身材纤瘦,脸色苍白。

他们注意到了,她的头发上还扎着一朵小白花。莫天赐说,叮当的妈妈去世了,她这次送她回来安葬。

他们虽然不明白莫天赐和叮当的关系,但都聪明地保持了缄默。

那晚,叮当回去收拾行李时,莫天赐跟她们讲了叮当的事。

叮当是莫天赐幼时在锦港的玩伴。叮当家是最先一批离开锦港的人。叮当爸很快在城里开饭店发了家,叮当妈在店里当算账的。

琴瑟合鸣,他们小日子过得很不错。但很不幸,饭店还没红火多久,叮当爸突然染上了赌博,一步一步输光了店里所有钱,连曾经送给叮当妈的首饰,叮当爸都拿去当了。直到最后,店抵给了别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叮当妈被查出胃癌。起初叮当妈还瞒着叮当,是后来瞒不住才告诉叮当。但那时家里家徒四壁,叮当爸还欠人一屁股债,根本没钱给叮当妈看病。

叮当爸得知叮当妈的病情时,曾在她床前痛哭,跪着发誓会戒掉赌博。但直到叮当妈闭眼,叮当爸还在赌场拿着最后一点给叮当妈买药的钱赌红了眼。

叮当妈临咽气前,拉着叮当的手千叮万嘱,她死后要叮当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不要管叮当爸。因为他的心已经变黑了,既然不顾伉俪之情,恐怕也不会再念及骨肉情深。

但叮当从小善良,她恨自己的爸爸,却又不得不在内心怀有最后的挣扎,毕竟他是她亲生父亲,妈妈死了,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了。

所以叮当妈去世后,叮当小小年纪开始打工赚钱,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求这个家像个家,虽然那个人早已不像父亲,可她还是希望他回来时,能够有一顿饱饭吃,不至于那么贫困潦倒。

但她没想到的是,爸爸真的如妈妈临终前所说,心早已坏掉了。他不会顾念骨肉之情。

他在一个凌晨,偷走了叮当近两年的积蓄。叮当本身准备拿那笔钱去继续念书的。她看着自己的爸爸在夜色里,像一个小偷一样,匆匆忙忙地飞奔出家门。

那晚她哭了一个晚上。之后她没有再逗留在城里,带着妈妈的骨灰,回乡安葬,顺便思考后路。

既然被我碰上了,就把她带回A市好了。莫天赐说。

你真是个好人。骆翘惊叹。不仅是她,连陆尘埃都觉得意外。莫天赐平时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而且看起来漠然独立,没想到他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说不定我是看上她了呢。莫天赐无谓耸肩,不过,他不怀好意地补充道,叮当小时候喜欢的其实是星沉。

我?魏星沉看到旁边已经怒瞪过来的陆尘埃,立马摆手,你别开玩笑了。你刚刚把她领过来,我才想起她小时候好像跟我们一起玩过。

是啊。莫天赐笑,那时为了让你带她玩兵匪游戏,她特意剪了男孩子头发,天天混在我们中间,充当你的小哨兵。

魏星沉挖空了自己的回忆,大概想起小时候是有一个瘦弱苍白的渔家小孩,总是充当他的哨兵。但因为锦港的小孩儿特别多,而且他们离开锦港都离开得早,魏星沉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倒是送水果进来的魏奶奶丢了个重磅炸弹,魏奶奶怜悯道,都多少年没见核桃眼小叮当了,她现在长大了也漂亮了,哎,不过就是命苦了。

林叮当就是核桃眼小姑娘?

一群人震惊,而且连魏奶奶都认识,魏星沉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骆翘跟艾而蓝笑得一脸同情地看着陆尘埃,陆尘埃白了她们一眼,手一挥潇洒道,陈年旧事,我陆尘埃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说着转头关切地问莫天赐,你把她带到A市准备怎么安排她?

那晚,就这个问题,几个人商量了很久。

骆翘说给她找份能管温饱的工作,艾而蓝说与其这样,不如让艾而蓝留在在锦港做点小生意,不管赚多赚少老板是自己。魏星沉也比较赞成艾而蓝的主意。

只有陆尘埃沉默良久,忽然问莫天赐,你有多大本事?

莫天赐问怎么?陆尘埃说了个石破天惊的建议,她说,你也说了叮当存了两年的钱就想念点书,你要本事大的话,把她带回A市,直接把她安插到A大。

可她连高中都没念完啊。艾而蓝周全地反驳。

但我觉得大学的知识是新的,只要用心,选个喜欢的专业,从头学起,并不难。陆尘埃说。

那倒是。骆翘接茬儿,我高中不也念的一塌糊涂,但我妈给我走后门走到A大了,我还不是从头学起。

说得没错。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莫天赐突然笑道,尘埃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我其实也是想让叮当去A大的。

那晚,这个事在几个人的商定下终于定了,莫天赐回去想办法让他当主任的舅舅搞关系,再开学,叮当就是他们的学妹了。

年轻时我们往往都心怀天大的善良,遇见不平事,掏心挖肺的热情。那时陆尘埃怜惜叮当的身世,体恤她的善良,只想尽一切力气去帮她。

但她不知道,当她说出帮叮当进A大的那一刻,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

大二开学后,因为暑假的熟识,骆翘、艾而蓝都渐渐成为“秘密基地”的常客。

还有叮当。她成了她们的小学妹,念了大一,专业是金融会计,还旁修了外语。她们都很奇怪叮当怎么会喜欢跟数字打交道。叮当只是抿嘴一笑。

陆尘埃她们都很喜欢这个安静不多言的小学妹,不但因为对她身世的怜悯,还有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本性。她虽然接受了莫天赐资助她念书,但死也不肯接受莫天赐给她的生活费,她执意利用课外时间打工赚生活费。

叮当从来不买矿泉水,她会随身带一个水壶。叮当打饭时总是一份素菜一个馒头,她说自己饭量小。叮当衣柜里的衣服少得可怜,算起来一年四季好像总共八件,每季两件替换穿。

她们每发现叮当一件节省成癖的习惯,都会心疼一次。之前她跟骆翘,艾而蓝住一个四人寝室,叮当来后,骆翘立马利用她强大的人际关系,把叮当招了进来。

本身把叮当招进来是想照顾点她,谁知道叮当来后,她们反而成了被照顾的对象,四人寝室立马变得整洁干净,再不是猪窝狗窝什么的。

骆翘说,叮当,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叮当,你这么好,再给我变个竹蜻蜓玩吧。

艾而蓝也笑着感慨,叮当真是个好姑娘。

陆尘埃却觉得挺心酸,她说,叮当,你每天那么忙,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没必要再打扫寝室,惯得我们几个跟瘫痪了似的。

不忙不忙,叮当连连摆手,其实我的时间很多。尘埃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功课的。

那倒是,叮当特别聪明,只刚开学一个月学习有点吃力,之后就很跟进度了,每节课做好笔记,打工闲空就摸出笔记看,比当年赵匡胤凿壁取光都刻苦认真,她非常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但是,陆尘埃知道,叮当把她们一群都当恩人,她总是特别谦卑,谦卑得让人难过,她希望她像向阳花一样招摇地活着,而不是墙角的野草,虽然生命力旺盛,却卑微,灰头土脸。

特别是她有次无意撞翻叮当的日记,在她日记里看到她说自己发明了一种新方法制止饥饿,在外面时大口大口喝水,把肚子塞满就不饿了。晚上时早睡,睡着了也不知道饿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帮帮这个女孩,可是她知道,叮当也是一身傲骨的女孩,莫天赐资助她读书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因为太渴望,也明知自己短时间如果不靠莫天赐,是无法回到校园的,所以才选择妥协。

但其他事上,她很敏感,她不会接受任何怜惜。因为她觉得那是怜悯,只会让她更难堪。

所以陆尘埃只能暗地里帮着她点,买零食常常一大包,给骆翘和艾而蓝分时,便可以坦然地分给叮当。买衣服不同颜色买两件,说自己有选择忧郁症,买回来后,借口不喜欢另外一件送给叮当。

骆翘问她,陆尘埃,你对叮当这么好别有用心吧,你是怕她跟你抢魏星沉,所以先用糖衣炮弹打垮她,让她不好意思抢对吗?

陆尘埃白她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听莫天赐胡诌,你觉得叮当喜欢魏星沉吗?

好像不喜欢。他俩就没啥交集。

那不就得了。

但是,骆翘别有深意地瞟了眼在上网的艾而蓝,故作神秘道,你说莫天赐这么帮叮当,会不会真喜欢她啊?

那不会吧……陆尘埃立马心领神会,大声配合骆翘道,莫天赐喜欢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这个……就要问蓝了……骆翘将矛头准确地转移到艾而蓝身上。

自从锦港回来后,艾而蓝跟莫天赐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时不时还同进同出,虽然莫天赐整天依旧一副扮酷的样子,但艾而蓝脸上的红晕跟云朵似的绽放。

一直在上网的艾而蓝终于被逼无奈地抬起头,看到两人求知若渴地看着她,笑骂道,我又不是莫天赐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我觉得他俩挺配的。叮当不像我,她家庭再凄惨,起码她还有恋爱的自由权。我不一样……

说着艾而蓝掩盖眼中的忧伤,低头继续上网。

蓝,骆翘打断她,别想有的没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自从知道艾而蓝和她表哥之间的事后,陆尘埃她们一直劝艾而蓝带她表哥去医院看下精神科,毕竟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艾而蓝都会避重就轻,含糊其辞。这次她却意外点头,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会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谈谈。

蜉蝣关门时,已是凌晨三点。

街边还有零散的夜宵摊儿。A市是个不夜城。一天二十四小时街边都有卖吃的,晚饭后是夜宵,夜宵收摊儿了,早餐出摊儿,此起彼伏,井井有序。

骆翘跟泡泡非拉她吃完夜宵,才把她送回家。

陆尘埃晃晃荡荡走在小区的路上,捧着饱满的胃有些忧愁,明天上午不用吃饭了。二十四岁,和酒吧里那些蹦跶的十七八的小姑娘比,真是老的太多了。

连消化系统都有些退化。吃个夜宵都嫌忌讳,当年她多么热爱夜宵啊。

寝室每晚十一点锁门,但她的胃每逢十二点必饿。她又贪恋学校门口的烧烤。为了吃烧烤,她从超市买了跟长绳子,每晚十二点喊烧烤摊的老板送到女生寝室楼下,然后把烧烤系在绳子上,她拉上去。

那时魏星沉摸着她的脑袋哭笑不得,我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猪老婆。

尘埃……身后熟悉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可置信地站在楼梯口回过头。

刚刚因为太专注,竟然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此刻才看清,白色的花树阴影下,有烟头的红光一明一灭。

刚刚还在想念的人,此刻站在她的眼前。她怀疑自己患了臆想症,但她的心跳像证明什么一样,莫名加快,是魏星沉,真的是他吧。

陆尘埃看着白色花树下走出魏星沉,他穿着白衬衫,依稀间还像当年那个单薄温柔的少年。

从回到A市,她不是没奢望他们单独遇到的,但她从没奢求过他会来看她。每当想起当年她离开时,他站在大雨里,双眼湿润的模样,她都会难过的不成样子。

那时的时光真是又热闹又美好。陆尘埃想着,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头顶的白炽灯落下来,打在他们脸上,都显得有些苍白,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矫捷的走了进来。

怪兽?陆尘埃看清来人的脸后,满脸讶异。以前经常跟在莫天赐身后,喊莫天赐大哥的文静小男孩。

怪兽看到她也颇意外,尘埃姐?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有段时间了……你怎么当了医生?陆尘埃稀奇的站在怪兽旁边扯扯他的白大褂,摸摸他胸前的助听器。

怪兽一边给莫天赐和魏星沉上药,一边看着像个小孩一样好奇的陆尘埃笑道,我家本身是医学世家,我上大学时忤逆我爹选了别的专业,但大学毕业还是没逃出他的魔掌,被他又丢到医学院念了两年书,才放过我。所以我现在是一天天挂着壶接济世界的医生。

陆尘埃噗的一声笑了,怪兽没别的毛病,特喜欢乱翻译成语。以前她总打击他没文化真可怕。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怪兽拽成语翻译,她突然觉得特亲切特好笑,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说,悬壶济世的大医生,几年没见,你比以前更有文化了。

怪兽笑呵呵回道,你也比以前更有魅力了,一回来某些人就为你大打出手。

说着怪兽转头看一直都没说话的莫天赐和魏星沉,却懒懒听着他和陆尘埃说话的两个人调笑道,我一听你俩被一起送医院,立马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特意跑来,这些小伤对你们来说算什么啊,就是在九头牛身上拔一根毛而已。

两个人打完架,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魏星沉说,麻烦你了怪兽,这么晚还把你喊来。

莫天赐吊儿郎当地给了怪兽一拳,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跟女人一样三八。

看三个人一团和气,陆尘埃松了口气,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她身后,两个男子看似眼光不在她身上,却同时关注着她的行动,异口同声地开口。

她转过身无奈道,卫生间,你们去吗?

两个男子沉默,怪兽笑得撒手人寰。

下期预告:

回到病房,尘埃听到了这辈子她最不想听的话,这辈子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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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宁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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