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狼,我的王》
2013-05-14阮笙绿
阮笙绿
1.我的王,放过我吧
玉辉是我的大哥,人人敬畏的定北王,跟我这个平南王同级,在我心里,他理应是下一个皇帝,我从未想过要争皇位,我只想和月凡一起携手到老。
很快,皇位易了主,得了皇位的却不是我大哥,而是——月凡。
我不知道他为了这一步到底筹划了多少年,到底用了多少阴谋,那之后一个皇朝结束,风云变幻,可再与我无关了。
“姐姐,你怎么还在睡,快些准备要伺候主子用膳了……”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我从床上爬起来,任凭几个丫头将我扶着走进奢华的室内温泉,沐浴过后,我被抬进另外一处宫殿,安置在一张洁白的狐皮之上,用膳前的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没有食物,食物就是我的身体。
丁零一声脆响传来,熟悉的寒气随之逼近,接着一头通体雪白的雪狼走了进来,神态傲慢地走到我身边便缓慢地趴下,轻柔地咬住我的脖子,慢慢享用我的鲜血。
他就是小梅口中的主子,一头活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的妖狼。
没错,我并没死在月凡的剑下,我的鲜血引来了这头雪狼,我被他救回巢穴,成了他的食物,地位沦落至此,月凡知道一定会笑吧?
吸饱了热腾腾的人血,那狼便在我身边躺下,脖子上一串银铃丁零作响,接着它伸了个懒腰,狼爪子环住我的腰,狼头在我脖颈间蹭了蹭,弄得我一阵酥痒,然后只觉浑身一阵冰凉,那狼笼罩在一片银色光晕之中,慢慢变为人身。
先是修长有力的两条腿,接着是臀部腰肢,然后环着我腰的两只狼爪已经退去狼毛变得漂亮光洁,最后狼头变成人脸,挺鼻剑眉、狭长双眼,一头银色长发披散下来,华美异常。
这景象确实养眼,只是这货显然不知廉耻,又或者没把我这长相还算能入眼的女子当做异性,不然怎么会每次变身都裸着身子,不着寸缕?
实在受不了他的变态行为,我皱着眉头将他推开,然后一脚踹下床去。
“作为食物,你也太嚣张了。”那狼摔下地的姿势不怎么优雅,爬起来的姿势倒好看得很,站起身时已经抬手为自己幻化出一套雪白的衣衫,那衣衫真似雪花织就而成,莹莹地闪着冰冷的光,衬着一头银发煞是好看。
明明自己会变衣服,还每次都光着身子出现,显然是故意的,这才是我最鄙视他的地方。
我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曾经被月凡砍出的伤口早已结疤,留下一条暗红突起的红色印记,而那狼每日吸血的地方也是奇怪,只有被吸的时候才会有个伤口,吸完自己就会愈合,一点痕迹都没有。
被他压得浑身酸痛,我晃了晃脖子,不想理他,哼道:“你也说我是食物,食物自然不负责暖床。”
那狼挑了挑眉毛,俯身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目光相对,然后威胁道:“有胆再说一遍。”一边威胁着还一边亮了亮两边比人类明显长一些的狼牙,那意思很明显——小心爷一口吃了你。
我推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用更加明确的语气重复道:“我说,我是食物不负责暖床,下次再爬到我床上来动手动脚,小心我剁了你的狼爪。”
他脸色一变,瞳孔一缩,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气氛有些僵硬。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那狼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我翻了个白眼,额头上闪过一排黑线,无奈地在心里叹道:又来了。
这货自从第一次跟我说话,发现我不但不怕他,反而敢顶嘴并且回瞪他,心情不好时还会出手打人,哦,不,出手打狼之后,他便爱上了威胁我的游戏,每次听到我强硬的反驳便会开心得大笑,用他的话说就是:爷几千年没遇到敢打骂我的人类了,感觉真爽。
真是一个典型的受虐狂。
我叹了口气,穿着衣服走进殿外的温泉,因为又梦见了月凡,头疼得厉害,泡了一会儿便将头也埋进温热的水里,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狼也跟了进来,下巴抬高,拿眼角的余光看我,一脸傲娇像地跟我说话:“我今天心情好,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你想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我泡在温泉里的头又开始疼了,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按照以前的经验,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说,没有什么想要的,否则他会千方百计地制造出你想要的东西。
比如,有一次,他撕了我所有的衣服,然后抬着下巴说:“看吧,你需要衣服了。”
还有一次,他也不知道哪里弄来大堆的冰块丢在我的房间里,冻得我半死,然后问我:“难道你就不需要一件狐皮斗篷?”
最可恶的是,他曾经断了我所有的水源,在我渴得要死的时候,拿着水壶在我面前晃,边晃边一副“想喝吗,想喝求我啊”的傲慢样子盯着我看。
真心跟这种变态玩不起,所以每次我都会或多或少说出一两样想要的东西,也不是真想要,大多数是为了避免麻烦。
之前我要的东西大多都是些珠宝首饰,或者一些小玩意儿,玩腻了随手就丢了,而这一次,也许是因为梦里面月凡的脸、月凡拿剑砍向我时的表情、身上流血时的疼痛都太过鲜活,让我的脑子有些不太正常,我从温泉里抬起头,眼前雾气氤氲,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我定定地望着那狼,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当皇帝,你能满足我吗?”
2.我的王,你非人怎懂人之恨
我想当皇帝,这是我此生说过最大胆的话。
即便是以前,我贵为平南王,盘踞一方时,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我并非生在皇家,只是当时的皇帝太过昏庸致使民不聊生,我父亲便带领我与我的兄长一起南征北战,最后建立了这洛赫国。父亲称帝后,废除男尊女卑的旧制,大力封赏我和我带领出来的一众女将,带领起女子有才便为尊的风潮,我被封为平南王,与我王兄定北王,一南一北,镇守着这个国家。
只是,那都是以前的事,在我碰到月凡以前。
月凡是我在出门游玩时救下的男宠,那时贵族豢养男宠之风盛行,他长相出众,文武双全,被一个贵族看上,非要买入府内豢养,他宁死不从,正要自刎,被我撞见便救了他。那日我问过他去留,他说:“若这世上有一人值得我放下尊严,那人必定是你,我愿入你府做你的男宠。”
从此,月凡住进了平南王府,做了我的男宠,我倾心于他,遣散了其他男宠,只留他一人,并与他拜了天地,我知道,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什么男宠,而是我的夫君。
所以,时值今日,我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夺我兵权,杀我父兄,自己坐上了皇位狠决的月凡,跟平南王府内温柔多情的月凡是同一个人。
我将这些讲给那狼听,那狼不屑地冷哼道:“成王败寇,你败了是你笨,怨不得别人无情。”
我擦干身子上岸,着衣梳妆,铜镜中映出脖颈上那条丑陋的疤痕,我摸着那条疤痕,静静地说道:“你非人,怎懂人之恨。”
那狼笑了,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也好,就陪你到皇宫里走一遭。”
想要混入皇宫,首先便要改头换面,那狼一次找来了数百张美女图,说要随我挑选,挑中了哪张就能将我变成那个模样。
我粗略地扫了一眼眼前各式各样的美女,随手点了一张美女图,那个美女长相柔弱,弱柳扶风,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角有颗红色朱砂痣。月凡曾经说过,眼角的泪痣是前世未完的情债,有着泪痣的女子最是多情。
“这个病弱的模样有什么好?还不及你现在的万分之一。”那狼对我的选择似乎很是不满,但也仅是这么抱怨,手上没停,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将我浑身上下的模样一一改变,竟跟画中美女一模一样。
那狼看着我的新模样,突然伸手过来将我捞入怀里,在我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新鲜血液流进喉咙,他才将我放开,眯着眼睛,舔舔嘴角,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儿一样满足地叹道:“幸好味道还是那么好,否则看你这副病弱的样子,真怕影响食欲。”
我摸摸脖子,抬脚狠狠踢在他结实的小腿上,怒道:“又吸,你想吸干我吗?浑蛋!”
看我那副愤怒的模样,那狼突然笑了,将我搂得更紧:“幸好性子还是这么烈,要是性子也跟着变了,那就真是太无聊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那头变态的狼,身体被他抱在怀里,心却不在,因为我的心一直在想着月凡。在皇宫里享尽荣华富贵的月凡,是否还记得曾经平南王府里安逸的生活,又或者早已有了新的美人,将我彻头彻尾地忘记了。
3.我的王,你非人怎懂人之爱
我进了皇宫,皇宫早已变了副模样,比我父皇在位时更加气派奢华,后宫也被扩建了,据说里面住着成群的美人,皇上每日换一人,夜夜不重复。
很快,我就成了其中一员。
那狼施了法术,篡改了宫中人的记忆,让他们以为我原本就是后宫中的一位美人,名为白水袖,能歌善舞,还未被宠幸。
那狼问我:“只要你开口,我可以为你逆天,杀这皇帝,改个朝代,直接让你坐上皇位。这样不好吗?”
我笑了:“那多没意思,我要自己慢慢争取。”
那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对他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动听的话。
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逆天。这是多么甜蜜的情话,可惜狼不懂,不懂人之爱,也不懂我为何会因为这平常的一句话而笑。
看到我笑,他只是觉得稀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突然又自己生起气来:“我有些后悔送你来这皇宫。”说完又捏起我的下巴,狠狠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威胁道,“别让那男人碰你。”
我笑道:“做他宫里的美人,怎能不让他碰?”
“这我不管。”他咬牙切齿,一副凶狠的无赖样,“你自己想办法,否则我便杀了他。”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我推开他,催促道:“快点走,小心穿帮。”
他冷哼一声,一转身就消失了。
进来的人是个叫做碧如的宫女,那狼既然篡改了宫人的记忆,自然有一部分宫女和太监以为自己原本就该待在我的院里服侍我,将我当成主子,这个碧如就是其中一员。
碧如进来,一脸的喜气,手里捧着大红托盘,跪下就道了声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今天晚上皇上点了我们流云苑,主子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竟然这么快。
我看了一眼托盘里做工精细的全套镏金龙凤配饰,朝碧如挥了挥手:“拿下去,我不戴这些。”
“主子,这是御赐的饰物,不戴怕皇上会怪罪……”碧如为难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怪罪便怪罪,我从不戴这些沉重的东西,压着脖子难受。”我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兀自梳着长发,铜镜中的脸柔美却很陌生,唯独一双眸子还凌厉如常,这副模样恐怕连那些曾与我同生共死过的部下也难认得出来吧。
皇上驾临一向是后宫最令人欢欣的事,所以就算是一向安静的流云苑也热闹了一个下午。月凡来时,宫女、太监们全部跪在门口迎接,而我却不动,命人灭了院中的灯笼,只在房间内挂起宫灯,而我身着轻纱,随丝竹之声舞了一整段《月下仙》。
在月下,朝烛光摇曳的房中看去,正好能看到我映在窗纸上的曼妙身影,弱柳扶风,如仙飘逸,柔媚中又带着些英气,想必是极美的,否则月凡怎么会站在院中耐心看完了整支舞,末了还赞了声“好”呢?
我这才打开房门,跪拜迎接,月凡伸手将我扶起,我抬起头看他时,他眼中有明显的惊叹,而我的心也不争气地又柔软了起来。
他一身明黄色皇家常服,玉冠束发更显英俊,一双眸子仍旧漆黑如夜,引人痴迷,但怎么都不看穿那眸子里是无限深情还是万丈深渊。
“白水袖,这名字倒是可爱。”
他牵着我的手在暖榻上落座,这个场景很是熟悉,我想起之前在平南王府时,我就时常这样拉着他的手。心下恍惚,没注意到月凡已经凑了过来,伸手就要将我揽入怀中。我突然想起那狼的叮嘱,害怕那变态狼一气之下真的杀了月凡,于是慌忙站起身来推开他,可是已经晚了,那狼已经如鬼魅一般闪了过来,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将我从月凡身边拽开,另一只手闪电一般地掐住了月凡的脖子,如钢般坚硬细长的指甲缓缓长长,眼见就要嵌入他的皮肉。
“不要。”我急急地抓住那狼的胳膊。
“我说过别让他碰你。”那狼恶狠狠地盯着我,语气冷硬,似是真的生气了。
“这次是我大意,下次不会了。你先把手放开。”我抓着那狼的胳膊不肯放手,那狼看我坚决,慢慢松开手,只是将我抓到身后,再不肯让我靠近月凡半分。
月凡显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但是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恍神,之后便很快恢复正常,看着我冷冷地道:“你带给朕的惊喜真是一重接一重,先是一支好舞,后又亮出这么一个妖物。”
妖物指的自然是那狼,那狼拉着我的胳膊,施了一个移身法术将我带出了皇宫,落在宫外一个凉亭内。他丢开我,自己坐在石凳上,气势汹汹地质问我,语气里却带着酸酸的味道:“说是想当皇帝,我看你是对他旧情未了。”
“是又怎么样?”我看他,毫不畏惧。只是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我于他来讲,不过只是食物而已,谁会在乎食物爱着谁呢?
“如果是,那我就杀了他。”他咬牙切齿地道。
“杀了他?凭什么?我对他有没有情,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我只是你的食物,你对我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就餐前的娱乐而已,不是吗?”我挑了挑眉毛,淡淡地看他一眼,眸光冷漠,眼角的一点朱砂痣想必也冷艳非常,因为我明显感觉到那狼的眼神在变,变得凛冽。
他站起来将我恢复原貌,然后伸手猛地像刚才掐住月凡脖子那样掐住了我的脖子,冷冷地道:“人类果然都是没良心的,我这般宠你……”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我这就去杀了他。”
我脖子被掐着,本来痛苦难耐,可是看到他的眼神突然没那么难受了,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杀我。我笑了,充满挑衅地问道:“你爱上我了,对吗?”
他的手突然一颤,眼神变得慌乱,将我丢到一边:“胡说!人类只是我的食物,我怎么会蠢到爱上自己的食物?”
“那你就去杀了他吧。”我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眼神冷冽,面上却带着笑意,“你杀了他,我便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你——”那狼转身看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没再说下去,一头银发无风自扬飘然出尘,绝代风华不是人类能及,可是他终究不是人类,不懂人类之爱有多愚昧,愚昧到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忘记自己,甚至忘记仇恨。
4.我的王,你非人怎懂人之诈
最终,那狼还是将我送回了皇宫,然后便冷着脸走了,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到了白水袖的住所才突然间想起来,那狼只顾着跟我生气,却忘了把我的容貌变成白水袖,宫里有未被换掉的老太监老宫女看到我皆是一愣,连跪拜礼都忘记了。
“平……平南王……”
宫里一片大乱,原本出宫追妖物的月凡也回宫来了,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竟将我拥入怀中,连声叫着:“玉耀,玉耀……你没死,你回来了!朕这不是在做梦吧?”
玉耀是我的闺名,这世上记得它的人恐怕也只有月凡一人,我也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竟有些不太习惯,只是用尽力气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连后退几步,冷冷地跪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跪拜毫无敬意,倒满是嘲讽之意。月凡僵住,随即苦笑道:“玉耀,你这般恨我吗?”
“我不该恨你吗?”我反问。
“应该恨。”月凡也倒退一步,往日充满柔情的眸子里,如今却满是悔恨,“你该恨我入骨,就如我恨自己入骨一样。玉耀,你可能不知道,那日之后我有多后悔,立刻就带了御医前去想要救回你,可是你已经不见了。我一直在找你,一直空着后位,只为了等你回来。”
他说着,不顾我的抗拒用力将我拥入怀中,连声叫着我的名字:“玉耀,玉耀,你回来了,就再也不要离开了好吗?没了你,这皇位毫无意义。”
我的挣扎在他的柔情中一点点弱了下来,最后终于没了力气,任凭他抱着,心里的恨也不知不觉地慢慢消逝了。
从那之后,我就住进了月凡为我准备的玉耀宫,虽然还没行过册封礼,但日常起居等同皇后,万般奢华,千般荣宠,只单单一点,我再未让月凡近过我身,月凡也不逼我,只说等册封礼过了再同房也不迟。可我知道,我并没有在等册封礼,而是在等那狼。
以前做平南王时,我也曾幻想过月凡为王我为后,只做个小女人,日日承欢,再不摸那冷冰冰的刀剑。今日幻想成真,可我却想到了那狼。
月凡也跟我提过那狼,我与他讲了被当做食物豢养的事,他似乎也没在意,只是感叹妖狼的法力那么高强,内丹定是极珍贵的。
妖狼内丹当然极珍贵,只是我没见过,连同他的人也都很久没见了,自那狼生气拂袖而去,算算至今也有两个月了。我是怕冷的人,却每日命宫女留一扇窗,终于在册封礼前,我看到了那狼。
那狼一身血腥气,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仔细看时,不难发现脖子上一条新疤痕一直蜿蜒没入衣襟。
秋夜甚凉,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灼热的温度让我猛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浑身是伤,而且似乎还在发高烧,这家伙一向奢靡又臭屁,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你怎么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慌乱地拿帕子擦他脸上的血迹。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目光灼灼地定定地看着我,看了老半天才慢慢吐出两个字:“饿了。”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便蛮横地将我扑倒在床上,狼爪撕开我的衣襟,灼热的唇急切地吻上了我的脖子,脖子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身体也幽幽然地飘浮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狼才满足地哼了一声,双唇离开我的脖子,只是不肯起身,就那么愣愣地俯视着我。
他不说话,我却急了,又问一遍:“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伤?”
“我要统一狼族。”他说这话的样子很凶狠,很陌生。
他口中的狼族恐怕是传说中的妖狼一族,我虽然是人类,却也知道妖狼族是世间最特殊的一个族群,非兽非仙,天不管,地不收,以自由和狠绝著称,千万年来一直隐没在三界中,不受拘束管制,想要收服是根本不可能的。
“统一狼族?为什么?”我诧异地道。
“那男人杀你父兄,你都还愿意做他的皇后,既然这么想为后,那么做我的狼后也是一样的。”他身体灼热,声音却是冷冷的。
因为我要做后,所以他必须为王。
竟为了这个原因!
若是以前,我必定笑他傻,笑狼的脑子里果然只有一根筋。可是在这冰凉的夜里,看着满身是伤的他,我却突然流出了眼泪。
我这一生都在付出,为父兄的天下付出青春和女人的天性,为月凡更是倾尽一腔柔情,还从未有人愿意为我付出至此。
只可惜他不是人类,不懂人有多奸诈多无情,得到未必珍惜,失去也未必知痛。
我刚想推开他,他却突然将头垂下,整个身躯压在我的身上,如婴孩般嘟囔一声:“好累。”接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伤已经消失无踪,又恢复之前恶狠狠的模样,拍拍我的脸,嘱咐道:“等我来接你。”
我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愿意跟你走?”
他挑了挑眉,回答得万分无耻:“对我来说,‘接和‘抢并没有分别。”
我气结,蒙上被子狠狠地睡了一天。
月凡几次派人来传,我都没去见他。傍晚时分,他亲自来到我的床前,见我还睡着,柔声问:“病了吗?”
“没有。”我看到他温柔如月的双眸,却觉得一阵恍惚,又想到了那狼满身的伤,他说要统一狼族,必定要先扫清障碍树立威严,在人类世界里这件事尚不容易,更何况是以狠绝著称的妖狼一族?
我突然很害怕,怕他死,又怕他不死。他若死了,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能这样为我;他若不死,知道了我的狠毒用心,会不会从此恨我入骨?
“在想什么?”月凡似乎看出了我满脸的担忧,柔声安慰我,“别担心,再过十天就是册封大典,那之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没有答话,只是勉强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闭上眼睛。
5.我的王,你非人怎懂人之泪
十日里,那狼又陆续来了三四回,每回都是伤痕累累,我耐着性子任他又啃又压,每回都累到半死,却无力反抗,因为面对那狼的无耻品性,反抗也是无用的。
册封大典如期而至,宫女碧如被我调来身边伺候,她替我梳妆着装,隆重而谨慎。当华美凤冠戴到我头上时,她低声问我:“主子,您准备好了吗?”
我回身看她,点了点头,郑重而坚定。
宫乐奏起,殿外响起一片欢呼之声,月凡穿着龙袍亲自将我引上高台,太监宣读了册封诏书,凤袍加身,一片跪拜恭贺之声。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起,那狼一身戎装御风而来,掠上高台,一把将我从月凡手中抢过去,邪笑道:“人类皇帝,本王来接我狼族的狼后了,凤袍这种卑劣的东西不配披在狼后身上。”说着,他一把扯下我身上的凤袍丢到台下。
他竟真的来了。
我面如死灰。
风云突变,群臣还跪在地上,一片惊慌,护卫冲上来却通通近不得那狼的身,那狼也根本不把周遭人类放在眼里,只得意扬扬地揽着我笑道:“本王说过来接你,就绝不会食言。狼后的册封大典也已经准备好了,快些走吧。”
我脸色阴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想推着那狼快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月凡看着我微微一笑,柔声说:“玉耀,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这句话如同魔音,他说着,朝周围挥一挥手,周围祭台上火光骤起,触动着事先埋伏好的阵法一发而不可收拾,强光直冲高台,那狼瞬间被强光困住,再无法动弹。
那个阵法叫做天火阵,狼本怕火,火光按照五行布下,相生相克引发日光之火可令妖狼法力暂失,任人宰割。
“这招请狼入瓮如何?”月凡笑着走到那狼面前,“玉耀是朕的人,怎会跟你走?她一早就将你的事告诉我,只为了今天擒你,为的就是你体内的那颗内丹,妖狼内丹奇特,人类吃下后就可长生不老、帝业永存。你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懂吗?”
那狼听完月凡的话,猛地抬眼看我,眸光怨毒,直刺我心。我几乎站立不稳,但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不能倒下。
天火阵法很厉害,普通妖物若中阵法立刻就会形神俱灭,那狼万年修为功力深厚,但是纵使功力再深厚,也撑不过一时三刻。
这个阵法厉害,布置起来也需要时间,月凡给我的所谓册封大典也全是为了这个阵法,为了得到那颗能让他帝业永存的内丹。
天光如火,灼烧着那狼的身体,他慢慢软下身子,头顶上有银色光团闪动,内丹似乎快要承受不住热度冲体而出了,我终于忍不住焦急地回头问候在身后的碧如:“王兄还未杀进来吗?”
碧如抬头望了望天,天上有微弱的星光在闪动,那是我王兄府中独有的信号灯,她仔细辨认一下,对我点头:“主子,皇城已攻陷,王爷进来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同最后一丝力气也一起松懈掉,悲怆地笑了起来。
月凡大惊失色,眯起眼睛问我:“定北王还活着?”
“我哥哥怎会那么容易死去?他府中多的是愿意为他去死的死士,你杀死的不过是个替身。你以为你掌握了军中大权,却忘了这个国家的军队原本就是我和哥哥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军权虽不在我们手上,军心却在。”
我看着月凡,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冷淡的口气和眼神面对他,我曾为他痴迷,他说他空出后位是为了等我,那一刻我是真的相信了,可是后来他却跟我提出想要那狼的内丹,那一刻我终于彻底地死心了,所以我才找了碧如,这个自小被安插在宫里,谁也不知道的皇家内线,联系了宫外的哥哥。在月凡一心想要得到妖狼内丹时,安排了这场“螳螂捕蝉,黄鹊在后”的戏码。
曾经我被对他的恨和爱蒙住了心智,无力再感受其他的,就在彻底死心之后才发现我已习惯了那狼的宠,再也离不开了,所以,那狼不会死,因为我曾将一颗避火的珠研成粉末,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嘴里,在他浑身伤痕,伏在我身上睡去的每一个夜晚。
父亲在世时曾跟我说过,不要原谅曾背叛过你的人,因为背叛你的人不会介意再次背叛;不要辜负为你付出的人,因为为你付出的人会永远默默付出。
我曾忘了这句话,可是这一次却再不会忘了,再不会辜负那狼。他若死,我也会随之而去。
月凡怒极,突然从怀中拔出短剑朝那狼刺去,想要用那狼的血逼出内丹。我大惊,想都没想就挡在了前面,短剑入胸,我只觉口中一阵腥味涌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狼被天火灼烧得痛苦难当,哪里会料到有这样的变故,见我吐血,眸子猛然睁大,双拳紧握,竟莽撞而蛮横地冲破了那天火阵,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浑身是伤,却不知道疼痛,只紧张地看着我胸前的伤口,说:“你这女人真是愚蠢,设计害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吐出一口鲜血,痴痴地抚上他绝代风华的脸,艰难地笑了起来:“因为爱上你了啊,我的王。”
“那就别死,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许死。”那狼抱着我,慌乱而惊恐,“给本王记住,本王的名字叫晏,整个天下只有你配叫本王的名字。”
“是,晏,我的王。”
这句话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意识也跟着飞去了远方。晏悲痛的号叫、月凡绝望的哀鸣,以及周遭兵器的碰撞声,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而我就在那些不真实的光影中慢慢下坠,一直坠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6.尾声
这一次,我又没死,命大得自己都有些厌烦了。
我醒来时,身在一处陌生的宫殿中,宫殿甚是华美,而我却无心欣赏,因为周围全是狼,或者说,有狼,有变成人的狼。
而晏则静静地盘腿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垂头闭目,安静而绝美。
我爬起来走到他身边,就听见身后一片跪拜声,群狼大呼:“拜见狼后。”
我正诧异,就觉得体内一阵灼热,接着头顶上刺痛万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我慌忙伸手去摸,就赫然在我的发丝中间摸到一对狼耳。
旁边有匹长得颇讨喜的小狼跑过来,欣喜地蹦跳着:“王的内丹果然没有白费,狼后长出狼耳了,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妖狼,代替王统治狼族。
什么?晏的内丹?
我抓住那匹小狼,使劲摇晃着:“你是说晏的内丹在我体内?为什么会这样?那晏呢?他会怎么样?”
“报告狼后,您已经死了,原本是不可能活过来的,王不得不把内丹喂你吃下,而他自己就不得不再重新进入深眠状态重新修炼,不过,别担心,一千年后他就会醒过来了。”那匹小狼被我摇晃得声音呈波浪状起伏,但是回答得还是一板一眼。
我愣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晏,很久都没动一下。
不要辜负为你付出的人,因为为你付出的人会永远默默地付出。永远都是我在辜负,永远都是他在付出……晏,我亏欠你那么多,要怎样才能还清?
三界之外,有座永无山,传说那里便是妖狼族的王宫,宫殿坐落在常年积雪的山顶,风景优美却无人能靠近。
那里有个女子,红衣似火,手执长剑,统领狼族手段狠辣,她就是狼后,她在这里守护着她的王,擅闯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