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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奇葩传

2013-05-14小熊无骨

桃之夭夭A 2013年7期
关键词:东君玉兔

小熊无骨

介绍:作为一朵向日葵,我在天庭生活的不容易……男人的阳气是我唯一的食物,于是偷窥果男是我唯一的爱好,可是这只白狗却天天挡我吃饭!亲……求放过啊!

【一】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告诉玉兔一定要远离哮天犬,因为我怀疑他得了疯犬病。

“你知道吗,他追了我整整三重天,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就见不到我了!”

玉兔啃着胡萝卜道:“他追你做什么?难道你又跑去偷看二郎真君沐浴了?”

我抢过她的胡萝卜啃了一口,味道淡得实在是难以下咽:“我饿啊,饿得都快死掉了,而且我这次没去二郎真君府,我去的是太上老君府!”

自打三百年前我被嫦娥弄上天得了个仙职,就一直没有吃过饱饭。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自己要成为仙界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饿死的神仙,然后名垂千古,被那些可恶的老不死神仙们拿来当笑料。

要不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我才不会冒着被那只疯狗咬死的危险去偷看太上老君。

说来这哮天犬真是可恶,我偷看二郎真君他追我也就算了,毕竟二郎真君是他主人,可是为什么我偷看太上老君他也追我?

这不科学!

玉兔听完我的抱怨,又从怀中摸出一根胡萝卜啃了起来,完全不顾及我此刻饥饿的悲痛心情:“名垂千古不是这么用的。”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良心爆发收起了胡萝卜,想了想开口道:“听说南天门新来了个守门的仙将,长得特别帅阳气也够足,不然我们去看看?”

我还是觉得很伤心:“他能脱光了让我看吗?”

“这个有点难度。”

我更伤心了:“都是怪那只疯狗不好!”

“你偷窥还有理了?”

我撇嘴:“玉兔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凶我。”

玉兔却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我没说话啊。”

我突然觉得背部有些发寒,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却看见哮天犬极有气势地迈着步子冲我走过来,虽然还未能化成人形只能维持最原始的兽性姿态,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场比大多神仙还要强,那一身雪白的毛亮得差点闪瞎我的眼:“哮哮……哮天犬!”

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眸子黑得极其深邃,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恨铁不成钢又像是无奈:“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再让我抓住你偷看男仙我就咬死你!”

我愈发觉得委屈,连日以来的怨念终于爆发了:“我是向日葵,不让我看他们裸体得不到足够的阳气,我就要饿死啊!”

可恶的哮天犬,你该庆幸你现在修为还不足以化成人形,不然老娘每天都蹲在你狗窝门口等着你脱衣服!

【二】

是的,我是一株向日葵,一株需要足够的阳光才能生存的向日葵。

天庭亮归亮,却和太阳光不是一个层次,害得我每天都要饿肚子,只能够靠看一些阳气充足的男仙们得到一丝赖以生存的阳气。

可是这些神仙们平日里将身体用衣服包得紧紧的,任我急得跳墙也得不到足够的阳气来填饱肚子,无奈之下我才使出下下之策——偷看他们沐浴。

玉兔曾痛心疾首地指责我:“靠着自己是一棵植物不容易被仙君们发现就为所欲为,偷看什么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没节操了!”

我回得理所当然:“节操?那是什么?能填饱肚子吗?”

我也想当一株有节操的向日葵,可是我不想当一株有节操但是饿死的向日葵!但偏偏半路杀出只哮天犬,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肯满足我!他还一本正经地摆着张狗脸苦口婆心地训斥我,一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的姿态:“你只要熬过这五百年,以后就都不用吸食阳光了。”

说得轻松!让我饿五百年的肚子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我开始无比地怀念起在人间的日子,那样的日子真的是逍遥自在,晒晒太阳吹吹风,偶尔还能仗着自己年纪大有点小法力,调戏调戏从妖界不小心跑出来的小妖怪。

我记得当初还有只毛茸茸的小狗妖,那一身雪白的毛可比哮天犬可爱多了,以至于之后的许多年我都在想,同是狗类,怎么相差就那么大呢?

可是好景不长,嫦娥仙子不知看中了我哪点,竟然将我带上天庭,把我弄成了个仙女。做神仙做到像我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份上,也算是不容易了。

我曾含蓄地向嫦娥仙子表明我想回到人间做一株自由自在的向日葵的意愿,可是她却以一句“一入仙界深似海,从此人间是路人”将我搪塞了回来。

肚子的饥渴再加上身体的疲惫,让我对那只疯狗的怨念更上一层楼。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发现自己骑在哮天犬身上,一只手还拧着他那狗耳朵。

我看不到哮天犬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被人骑在身上肯定高兴不到哪儿去,听说这只疯狗龟毛得很,而且还有些洁癖,就连二郎真君想摸他的头他都不会给好脸色。

“你给我下来!”

如今骑犬难下,我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们都是坏蛋!尤其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偷偷跟在我后面就等着抓我的小辫子!追我很好玩是吗?”

哮天犬着急地在原地打着转,一条大尾巴来回拼命摇晃,好几次都甩到我身上似乎是要将我弄下去,却又像在顾忌着什么,三番五次都没有下手。

事后玉兔跟我说,他这是怕摔坏我。当然,对于她的这番说辞我自然是不信。

战功赫赫的哮天犬当初跟着二郎真君,遇妖杀妖见魔灭魔,曾活生生地咬死前来仙界捣乱的妖界大魔头,怎么会怕摔怀我这区区向日葵?

“你到底下不下来!”

“不下!”我揪着他脖子上的软毛,决定死战到底。

他怒气攻心哼了几声,大尾巴三番五次碰到我的后背,却又犹豫地收回去,末了我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发现他用尾巴砸出了一个巨坑……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巨坑,我被吓得浑身一颤,竟差点从哮天犬身上摔下去,还好我运气好,竟然摔在他的尾巴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背上。

只是这么一闹,我五脏六腑却不依了,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我又饿了……

我莫名地觉得委屈,眼泪不知不觉地竟然流了出来,打湿了他身上的白毛。

他身子猛然一僵,我猜想可能是洁癖症发作,嫌弃我眼泪弄湿了他的毛。之前那个巨坑的阴影还在,我连忙伸手擦了擦那弄湿的毛,却怎么也擦不干。

我心里慌乱,再加上实在是饿得厉害,眼泪不但止不住反而哗啦啦流得更加厉害。

他沉默半晌,才翘起尾巴拍了拍我的后背,瓮声瓮气地来了一句:“别哭了。”

我抹了抹眼泪,脑子一抽,下意识地开口:“那你带我去二郎真君府后院的温泉。”

二郎真君自打去了人间一趟,就在自家后院鼓捣出了个温泉,每天的这时候都会在温泉里泡上一两个时辰。

哮天犬沉默了,直接驮着我就往南天门一路奔去。

我也没再说话,本来我也没想着他能答应,虽然看不到出浴的二郎真君,看看新来的守门帅小哥解解馋也是不错的。

【三】

我深深地怀疑哮天犬不只是得了疯犬病,而且还到了更年期。

明明是他驮着我去南天门看新来的守门帅小哥,结果我只不过多看了那么一会儿,他竟然就给我甩脸色,黑着脸转了个方向一路狂奔,竟又将我带回了月桂宫。

我多想再看一眼那秀色可餐、人比花娇的守门小哥啊!

我还记得就在半炷香前,哮天犬驮着我赶到南天门,我就深深地被那小哥的英姿所折服,之前还百般折腾的胃瞬间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浑身上下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

天大地大,阳光帅气的帅哥最大。

我情不自禁地擦了擦嘴角,将口水全抹在身下的哮天犬身上:“要是能脱光就更好了。”

哮天犬闷着头就往回走。

途中任由我拳打脚踢,他就是不肯说一句话,直到到了目的地将我放下来,才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句:“饿肚子真就那么难受?”

我很不耐烦地冲他甩了个白眼:“废话!让你一百年不吃肉骨头你试试!”

他低声嘟囔:“全给你吃也可以。”

我呸了一声:“鬼才稀罕你的肉骨头!”

哮天犬似乎是有些焦躁,在我面前来回转了几圈,转得我都眼花。我只当是他有些后悔说出那句将肉骨头全给我,连忙叫住他:“打住!你别再转了!放心,我是不会要你的肉骨头的!”

哮天犬没再理我,默默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前,从那眼神之中,我竟然看出了一丝幽怨?一定是我看他眼睛的方式不对!

我一头雾水地转过头,却看见嫦娥仙子抱着玉兔在我身后笑得花枝乱颤:“噗——我突然有点同情哮天犬了。本来我以为二郎神就够二的,当年任我怎么挑逗他都没反应,如今一看,果真是江山代有二货出,一辈更比一辈二。”

我恍然大悟,原来仙界传闻嫦娥仙子与二郎真君有一腿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嫦娥仙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咳了声:“好吧,我原谅你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不过……你以后还是尽量克制些不要老去偷看那些仙君,不然哮天犬真的会发狂的。他本来这些年来努力修行想早日化成人形就够累了,还得时不时地盯着你防止你去偷窥那些仙君惹出点什么乱子。”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如果他知道你上了天庭会是这副德行,大概当初死也不会求着我帮你弄个仙职了。”

我要去找哮天犬算账!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我弄上仙界,我只知道我沦落到如今这整天吃不饱的田地,全都是拜他所赐。可偏偏嫦娥仙子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二话不说便以修行为名将我关在月桂宫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让我对哮天犬的怨气与日俱增,我无时无刻惦记着将他千刀万剐。

就是因为他,我才沦落到这种地步!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在他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我曾调戏过他?

下意识地,我脑中就浮现几百年前那陪我一起晒太阳的可爱小白狗。我拼命摇头,甩去脑中这诡异的念头,哮天犬幼年时才不可能那么可爱!

整整三个月我都没能想出头绪,等着出去找哮天犬兴师问罪,却万万没料到,等到我筋疲力尽地被放出来时,玉兔蹦跶着跑过来神神叨叨地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你不用去找哮天犬算账了。”

“为什么?”

“听说他急于修成人形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如今法力暴增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

“小葵,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以后你再去偷窥就没人妨碍你了!”

不知为何,以往我觉得十分可爱的那双长兔耳如今在我眼前晃着尤其碍眼,我向来是欺软怕硬遇到好捏的柿子就一定不会放过,所以我当机立断地伸出手,将她的那对兔耳抓过来打了个蝴蝶结。

闺密是用来干吗的?就是在不开心的时候用来两肋插刀的!

【四】

是谁骗我说哮天犬快翘辫子了!

我和面前的男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真是哮天犬?”

照玉兔的说法,哮天犬不是应该奄奄一息等着死吗?为什么还会突破瓶颈顺利地化成了人形?而且还是个长得还挺好看挺精神的美少年?

这完全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阳光少年啊!

瞧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瞧那细腻雪白的肌肤!而且他竟然还有好几块腹肌!

一定是我闯进来的方式不对!我深呼吸几口气,按捺住扑倒他的冲动。只不过……他为什么要长得一张面瘫脸?我敢肯定他笑起来一定会迷倒万千少女。

大概是修为还不够,他并没有完全化为人形,脑袋上还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屁股后面的那条大尾巴也一点消失的趋势都没有,堂而皇之地翘起来遮住了关键部位。

他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开口说话的嗓音却是我极其熟悉的:“你还饿吗?”

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下意识地点头:“很饿。”

他犹豫了下,大眼睛轻轻合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耳根子后可疑地闪过一抹红色,然后,他将大尾巴挪开了。

是的,他挪开了!而且他似乎是刚化成人形,还未来得及给自己弄套衣服穿上,我就冒失地闯了进来,所以他现在是真正的一丝不挂!

我咽了咽口水,突然送上门的美色一时之间让我有些受不了,竟然想起了玉兔之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哮天犬倘若有一天能修成人形,相信也是天庭一大美男子,不比二郎真君差。

玉兔虽然平时有些不靠谱,但没想到还真有些眼光和远见。

他明显有些不自然,尾巴挪开一点又盖了回去,又往旁边挪了点,好半天他才视死如归地睁开眼又问我:“饿吗?”

我点了点头。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似乎是有些气馁,连带着耳朵也蔫了,软趴趴地藏在浓密的头发中:“难道要全裸才有效果?”

“效果?什么效果?”

哮天犬眯了眯眼,头上的狗耳朵动了动,嘴巴抿得紧紧的,一丝弧度都没有:“你千方百计想要去偷窥二郎真君沐浴是为了什么?”

我慢半拍地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有些舍不得地闭上了眼睛:“那个,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哮天犬没有反应。

“其实,我就算这样看着你一百年也不会有饱腹的感觉。”我舔了舔唇,下面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为什么?”

“你成为哮天犬之前是妖怪吧?身上妖气太足阳气纯度不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我越说越莫名地觉得心虚和愧疚。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

哮天犬沉默了,气氛变得愈发的诡异。我闭着眼睛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正想偷偷睁眼瞧一瞧,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随后一具火热的躯体直接将我扑倒在地。

我眨巴眨巴眼睛,刚好对上哮天犬那有些湿漉漉的熟悉黑眸,以及那有些陌生的俊朗面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给狠狠地捏紧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那火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我突然觉得脸部有些发烫,鬼使神差地竟然伸手摸了一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下意识地开口道:“虽然阳气不足,体温倒挺高,抱着挺舒服,而且摸着还挺滑。”

他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先是变黑,然后逐渐泛红,最后竟然变得有些惨白。他嘴巴动了几下,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反而松开了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我只来得及在他身后大吼一声,提醒他不要裸奔。

他还没奔出房门就踉跄了一下,我只觉得眼睛一花,再定睛一看就发现他又变回了原形,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刚才我那种行为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调戏?

于是,哮天犬这是恼羞成怒了?

【五】

我最近饿得愈发厉害。

玉兔给我出谋划策:“反正现如今哮天犬忙得很也没空管你,不然我给你放哨,你去偷看那新来的守门小哥?”

哮天犬自打化成人形之后,就成了天庭那众多恨嫁仙子们的目标,上至美貌如花的仙女,下至端茶扫地的大婶,都忙着对这新一代钻石王老五送秋波。

思及此,我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安,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之前觉得赏心悦目的托塔天王打我面前走过,看着都十分碍眼。

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有些慌张,难道我得了传说中的厌食症?

玉兔比我还慌张:“厌食症?虽然听不明白,但是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我抽了抽嘴角,决定无视这只极其不靠谱的兔子:“不然我去跟嫦娥仙子请个假,让我回趟人间,搞不好吸收点阳光我这病就好了。”

“不准!”玉兔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声音是谁的,只听到这声音我心里就没由来地愈发慌乱起来:“凭什么不准!你将我弄上天庭让我这三百多年来都吃不饱饭,这账我都还没跟你算!”

哮天犬仍旧板着一张脸一步一步逼近我,步伐很慢但是极有气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黑色的眼睛亮得我都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表情本来很严肃,但是奈何脑袋上那两只毛茸茸的可爱耳朵实在太过违和,我看着看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才诡异的气氛顿时消散全无。

哮天犬一直等到我笑够了才慢吞吞地开口说话:“你心情不好?”

我愕然,被看破心思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但仍死鸭子嘴硬道:“废话!没吃饱心情怎么好?”

他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纠结,好半天才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一使劲将我架上了他的脖子稳稳地托住我的臀部:“我带你去南天门。”

我有些无语,哮天犬大仙,拜托,您现在是人的姿态好吗?

玉兔那不怕死的家伙此时又钻了出来多嘴道:“不管用的,小葵现在胃口大了,守门的小哥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我瞪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眼前却突然有些晕眩,在晕过去的前一刻,我只来得及抓住哮天犬那一对耳朵。

完蛋了!难道我真的要成为仙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神仙吗?

迷迷糊糊中,我梦到了我在人间的美好时光。

那时候有阳光,有鲜花,有绿草,还有一只整天陪我晒太阳的小白狗。

小白狗越长越大,恍惚之间,那张脸突然放大了数倍,我定睛一看,那脸赫然就是哮天犬的!

我被惊醒过来,睁开眼周围却仍旧是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外面玉兔和哮天犬的交谈声。

“你为什么不肯让小葵回人间?”

哮天犬沉默了许久才闷声道:“这几百年来人间大乱,出了两个太阳,她要是一直待在那里必死无疑。”

“你喜欢小葵?”

我并没有听到哮天犬的声音,然后玉兔又开口了:“她可比你大几千年呢!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哦,不对,是老花压嫩狗!而且你们这是跨越种族的恋爱,这样真的可以吗?”

玉兔这浑蛋!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我黑了脸,想下去好好教训一下那浑蛋,却发现自己意识虽然清醒,却不能动弹。

哮天犬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我只听见玉兔突然尖叫了一声:“你这种闷骚忠犬的性格要是和小葵那没心没肺的在一起,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

玉兔隔了一会儿又叫了起来:“不!你不要爱我!狗和兔子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听到了什么?竟然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兔子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当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竟然动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就冲到门外直接掐上了玉兔的脖子。

玉兔轻松地往后一跳:“小葵,你恩将仇报,想弄死我这个媒兔不成?”

“哮天犬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某只该死的兔子给耍了。

“啊?他刚刚就走了,听说是跳槽去了天狗那儿哦。”

“天狗,那是个什么东西?”

“小葵,你真是孤陋寡闻,天狗食日都没听说过吗?”

【六】

人界有句话叫做扮猪吃老虎。

可是我觉得,那样的猪放到这里和玉兔一比,简直是弱爆了。

我想去见哮天犬,可是当我赶到二郎真君府时,见到的却是一只牙都没长齐只会围着我汪汪叫的小黑狗。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二郎真君,他却回以我一个灿烂无比傻逼无敌的笑容:“这就是我新聘的哮天犬,可爱吧?”

可爱!简直和你一样的可爱!

当然,这话我没敢说出口,否则我不敢保证有异性没仙性的嫦娥仙子会不会将我从月桂宫给扔出来。

玉兔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反正依你现在这营养不良的状态,真要在天庭待下去,除非有个阳气十足的神仙愿意和你双修,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倒还不如等着哮天犬去把那多出的太阳吃了,然后回人间呢!”

她说得很对,所以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将她所有的胡萝卜都搜刮了出来,一把火给烧掉了。

天狗食日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那可是太阳!不是胡萝卜,更不是肉骨头!

我咬着唇问玉兔:“你说他没事跑去吞太阳做什么?难道是肉骨头吃腻了想换口味?”

玉兔回以我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哮天犬和你一样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为了让你能够安全地回到人间,不至于饿死在天庭。”

我抿着唇,为了我?怎么可能……

我突然无比怀念起这三百多年来的日子,每天回头都能看见哮天犬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甚至还想到了初来天庭那阵子,我还不知道可以从仙君们身上摄取阳气,每天饿得愁眉苦脸叫苦连天,然后每天踏出月桂宫都能在门口看到一根……肉骨头,以及那躲在角落里露出一点点尾巴的大狗。

玉兔不喜欢吃肉骨头,我更不喜欢,所以我一度将这看做哮天犬的恶作剧,有好一阵子对他恶言相向没个好脸色。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哮天犬这傻帽儿压根就不知道恶作剧为何物!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好几次回头都能看见哮天犬甩着尾巴朝我跑来,我伸手去摸却只握住了一手空气,然后玉兔就会大喝一声:“放开那株向日葵,让我来!”

玉兔这时候已经学会了三十六变,每当喊出这口号就会连滚带跳地变成哮天犬的模样,冲我狂奔而来。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边啃胡萝卜边用两条后腿蹦跶着的狗……

还真别说,这场面挺有喜感的,我每次看到都会笑得流出眼泪来。

我想他了,想念那只在人间陪我一起晒太阳的小白狗,想念那只一去就是三百年差点被我遗忘的大白狗,想念每天气急败坏追在我身后的哮天犬,更想念那刚化成人形红着脸挪开大尾巴的少年郎。

我问玉兔:“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五百年都熬不过?”

玉兔却答非所问:“你要相信真爱的力量是无穷的,真爱可以跨越种族跨越年龄,更可以超越生死!”

于是我很诚恳地对她说:“如果你的真爱不让你吃胡萝卜呢?”

玉兔很乖地闭嘴了,我却愈发地思念起哮天犬。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玉兔蹦跶着跑过来满脸喜色:“小葵,你可以去人间了!”

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好不容易才颤抖着开口:“我要去见哮天犬。”

玉兔却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相信我,他不会想见你的……”

“我要去见哮天犬。”我拿出一根胡萝卜,一字一顿道。

【七】

宁可相信这世上没鬼,也不要相信玉兔那张嘴。

我见到哮天犬的时候,他既没缺胳膊也没少条腿,四肢健全地站在那里,虽然照旧还是面瘫着一张脸,但是精神看起来不错。

只不过……他脑袋上戴着的那顶帽子着实有些难看。

我伸手想帮他摘掉,他却紧张兮兮地按住我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你还饿吗?”

我没料到时隔多年,我和他再次相见的台词竟然是以这句话开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饿。”

他更加紧张:“你已经去过人间了?”

我摇头:“没有,我光看着你的脸就饱了。”

“……”

我突然意识到我刚才那句话听起来似乎不像什么好话,沉吟半天决定开口解释:“你不是跑去吃太阳了吗?我感觉你现在体内阳气特纯,不需要脱衣服都能让我看饱。”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太好意思开口说出来。

哮天犬,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太阳。

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那你还去人间吗?”

我觉得这样的哮天犬特别可爱,情不自禁地伸手就想去揉他的耳朵,可是却被那碍事的帽子给挡住了,于是我拍拍手示意哮天犬蹲下。

他虽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但还是很配合地蹲了下去,只不过一只手仍旧牢牢地抓住那帽子。

这帽子……有蹊跷!

我便开始和哮天犬扯东扯西,不知道扯到了一句什么,他突然变得特别兴奋,抓着帽子的那只手松开了,站起来一把抱住我:“真的吗?”

我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我刚刚不小心跟他说了我不打算回人间,就这样一辈子待在天庭陪着他了。

由于他站起来的速度太猛,再加上我的手刚好碰到了那顶帽子,只听见轻微的一声响,那顶帽子就功德圆满地落地了。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玉兔的那句哮天犬不会想见到我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哮天犬没毛了……

在天狗食日之时,他化成了原形,虽然身体没事,但是毛却耐不住高温,被烧得面目全非,无奈之下,哮天犬只好将毛全部剃掉。

简而言之,现在化成人形的哮天犬……成了光头。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想寻回那顶帽子。我一脚将那帽子踢走,摸了摸那光溜溜的脑袋,很是诚恳地对他说:“手感不错,我很喜欢。”

只要你狗没事,那就好。

我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他,闻着他那身上太阳光的气息觉得特别的温暖:“哮天犬,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像我这样好吃懒做、任性、脾气不好、长得又不漂亮的姑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哮天犬愣了半晌,才颤抖着伸出手回抱我,好半天才闷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不然我去问问月老?”

嗬!这只二货。

【八】

嫦娥仙子终于成功将二郎真君勾搭到手,夫妻双双跑去人间度蜜月去了,玉兔死缠烂打也跟了去。

她回来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旁,说有礼物要送给我。她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啊,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真是稀奇了,玉兔还会刺绣?我伸手接过那玩意儿,将包着的布料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就沉默了。

“这在人间叫十字绣,花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去学的呢!”

我指了指手上奇怪的布料上的那一大坨:“那你能告诉我,你这绣的是什么吗?”

“被狗啃的向日葵啊。”

我默默地从身后招来哮天犬:“你想不想吃兔子肉?”

哮天犬老实地摇了摇头,却在看到我脸色的那一刹那,立马点了点头。

我很满意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那这只兔子就归你了。”

哮天犬仍旧还是不会笑,但是脸却涨得通红,一语不发地伸手拎起了玉兔的耳朵,任由玉兔在那儿挣扎叫唤:“哮天犬,你这样不行啊!妻管严那是病,得治!”

我被那兔子吵得有些头疼,甩出一根胡萝卜塞住她的嘴:“你知道得太多了,去死吧。”

解决了那只聒噪的兔子,哮天犬老老实实地又跑了回来。我示意他变回原形,他很上道地立马变了回去,并用尾巴卷起我,将我轻轻放置在他的背上。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突然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走!咱们晒太阳去!”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骑狗睡觉晒太阳!

上集回顾:雪北为了郁蹙的孩子央求天帝赐名,原白雪北和郁蹙牵手进殿的一瞬间濒临失控,她拼命忍耐,可是这该死的雪北却一再挑战她的底线!东君的一句话让原白恢复了记忆,她

踉跄着退后,对着东君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就飞奔而去......

十一.

原白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愿望,想要见到雪北。

她的心里好像是被东君的红衣给引燃了一把火,越烧越旺,把她沉寂了多年的眸子都烧红了,南天门的侍卫见她飞奔而来,吓了一大跳:“原白真神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让开!”

原白已经没心思管任何其他事了,她知道现在雪北身边必然陪着娇妻,抱着可爱的孩子,他不会想见到她,可是……可是无论是仇视也好是怎样也好,她只想见他,就算被他杀死,也要先见他才行!

仅剩的理智带她直奔北域魔宫,她就那么径直闯入,竟然也没有人来阻拦,也好……也好,总算来得及找到他,见他一面。

原白运气好,竟然抓住了个落单的小妖女,她身上凛冽的仙气吓得小妖女站都站不住,被她软软地提在手上。

“你们魔君呢?说!”原白猜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怕。

小妖女抖抖索索地:“魔魔魔君他喝醉了,在在在寝宫。”手往北边一指,然后就不争气地晕过去。

很好。原白把小妖女往草丛里一扔,捏成一道光,径直往北边最高的建筑飞去。

和她想象的一样,雪北的寝宫,华丽又阴沉,巨大空旷。

他伏在一堆洁白的枕头里,深绿色的长发凌乱地缠绕着他光裸的手臂,原白颤抖着手指拨开它们,露出了他安静阖着的长长睫毛和尤带醉意红晕的脸庞。

郁蹙不在,也没有其他人服侍,寝殿中安静得能听见原白如同擂鼓一般强烈的心跳。她忍不住跪坐在沉睡的雪北身边,手指沿着他脸颊和鼻梁的轮廓,在空中虚虚地描绘,这么几千年,她从没有这样专注地做过一件事……如今,她终于能安静地看看他了,可以不用看他仇视的怨恨的复杂的眼光……她竟然,竟然这样地思念这样的他。

“郁蹙……”似乎是感觉到了别人的气息,他突然一抬手抓住了她微凉的手掌,贴在他滚烫的脸颊上。

“郁蹙……”他模模糊糊地喊着。原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随着他的脉搏跳动,可是她的心却沉了下来。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呼唤,让她觉得好疼。

“郁蹙……”他重复着。睫毛翕动,看不见原白不知不觉含了泪水的眼睛。

或许是原白愈发冰冷的手让他恢复了些许意识,雪北过了很久,才说:“郁蹙……她,她没来。”

原白的心一提:“谁?”

“原白她……她连我的女儿都不想看……她连我也……连我也不想看……”指尖一凉,原白低头去看,雪北的睫毛濡湿了。

原白的心里苦涩难当:“你和别人的女儿,她怎么敢来?”

雪北低低地笑了:“别人……的?呵,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她一样傻,我除了她,还会有和谁的女儿?”

雪北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白心中狠狠一震,迷茫和震惊充斥了她的大脑。雪北是说……她的女儿?她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开什么玩笑!

正思索间,手腕被人狠狠一拽,原白不妨,一下栽倒在绵软的床上。天旋地转间,她的手腕被人扣在头顶,近在咫尺的眼睛旁是盛开的曼珠沙华,只是那双眼看起来纯真又无辜,带着未睡醒的水汽,像极了多年前她养着的大孩子,让她一阵阵心软,竟使不出力气挣脱。

雪北带着虔诚的表情,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真好……原来做梦,总是说不了两句话,你就走了。现在我抓住你了,你走不掉。”

凶猛的吻袭来,他的手伸进她的衣领,触碰到她敏感的肌肤。原白在昏沉起伏间,还记得搂紧他的背脊,喃喃地回应他。

“对……我走不掉……我不会走。”

十二

原白在摇晃之间昏迷过去,又在摇晃之间醒来。空气微腥,她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迷茫地坐起身,不知何时她竟睡在了一尾小船上,河水漆黑,河岸两边开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

“这是忘川。传说中只需要一瓢水,就能让人失尽记忆的地方。”

船头蹲着的红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是雪北,他对着原白微微一笑:“可惜对妖魔和神仙,忘川都没什么作用。”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原白问。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趁他走开,把你从寝宫带出来呢。你忘记了很多东西,我想了很多法子帮你回忆,就在最近,我终于找到了。被他小心隐藏起来不肯让我发现,可是唯一有用的方法。”

“他是谁?”原白眯起眼。目前的状况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只能小心提防。

“他啊。一个笨蛋,一个残忍的笨蛋。”雪北勾着唇:“郁蹙姐姐喜欢他,他却只是一再利用她,就为了一个没有脑子的心上人,他宁可保守秘密,压抑伤害自己,也不肯让他心上人受一点点苦。连对他自己的女儿,他都能狠心锁住她的元神,你一定不知道人的骨骼一夜之间从婴儿抽长到成人的感觉吧?真的,特别……特别的疼。”

“你……你不是雪北!”原白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瞪大眼睛:“你是……曦芮!”

“呵呵,猜对了,不愧是我的亲生母亲。”曦芮冷漠地笑了:“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和你见面,既然见到了你,怎么能够不送你一份大礼呢?”

“你想不想知道,你忘记了什么?”

她每说一句,外形就一分分变化,从雪北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和雪北七八分相似的高挑少女。她的容貌极其艳丽,仿佛一朵盛开的大波斯菊,摄人心魄,带着一丝黑暗的诱惑,原白初次见她,竟移不开眼。

“我很美丽吧?可是因为你,我的美丽被父亲死死锁在地底,他是你的,我,呵……因为你,则必须一直活在不见光的地方。”

她拨了拨卷发自嘲一笑,突然手一扬,小船翻转,漆黑的河水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原白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原白再醒来,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宫,而她的女儿曦芮则翘着脚坐在铁凳子上,漫不经心地剔着鲜红的指甲。

原白微微一挣,铁链子哗啦啦响起来,擦过皮肤,阴冷地让她起鸡皮疙瘩。她突然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自己上半身竟然只留了一只肚兜,不仅脸色一红:“曦芮,你这是作什么!”

“送你大礼啊……不然,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是我的母亲。”曦芮仰着头眨了眨眼,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却让原白的心不断下沉。

曦芮站起来,绕着她走了两圈,自言自语:“娘亲,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几千年都在学习伪装成我的父亲。把你从我父亲的寝宫里弄出来都是轻而易举……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就觉察出不对的人……看来,你对我父亲,不是没有感情嘛。”

“你小孩子懂什么……快放我下来!”

“呵呵……我不懂,不懂的是你!”曦芮好像突然被激怒了,她的食指突然按上了原白的脊椎,指甲修的很锋利,像一把小刀,沿着原白的脊椎一寸寸挪移。

“娘亲……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脊椎上,布满了镇魂钉?”

曦芮侧头仔细观察原白的反应,嘲讽地哼了一声:“看你这样子……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嘛……或者说,一点都不记得了。”

原白自然知道镇魂钉是什么,她额头上甚至出了一层冷汗:“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就算有,镇魂钉不能随便乱动,会出人命的!”

“啧啧啧,你真是个惜命的人。”曦芮冷笑:“可惜,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取出来会如何。据我所知,这六颗镇魂钉……”她的手温柔地点过:“可是镇住了你一千多年的记忆……你就不想看一看?”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如此,你不会好过……”第一根钉子已经被曦芮抽出了一点,原白疼得话都快说不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发出蚊蝇般的呢喃。

“呵,他还能如何对我……再封印我一千年?”曦芮冷漠地说,然后手一用力,第一根镇魂钉,被猛地抽出!

原白疼得一抽,一下晕了过去。

…………

吹金山上有一座土地庙,俗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呃,兔子称大王。

吹金山的山大王就是一只叫原白的兔子,山大王养了一个压寨相公,长得眉清目秀,叫做雪古月。

兔子大王每天早晨都会牵着他的小相公,对着瀑布上清晨的太阳大笑三声:“哈!哈!哈!本兔成仙,指日可待!”

“小白,你成仙了,可不可以带上我?”小相公握着兔大王的手不舍得松,天真地问。

“不准叫我小白,要叫我大王!”原白严肃地说,然后笑颜如花地亲雪古月一口:“你是我相公嘛,当然我俩要一起成仙……双宿双飞……呃,那个珠联璧合……那个……”

雪古月顾不上听她绞尽脑汁说成语,眉开眼笑地亲回去:“好好好。”

雪古月是原白从别的兔子嘴里抢过来的,那时她已经成精,他却连人形都化不成,在她的手里瑟瑟发抖,闭眼等待自己被吃掉的命运,却不料,这只漂亮的白兔子却只是把他带回了她家,种在她每日都能看见的最好的地方,然后对着所有精怪宣布:“这只萝卜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吃!”

为了加深这条规定,原白还变态地早一遍,晚一遍,一天宣布两遍,说的次数多了,第一个信以为真的,不是她手下的精怪们,而是那只单纯的萝卜。

哦,原来她不会吃我……因为我是她的!

雪古月被她养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一次化成了精,赤身裸体地蜷缩成一团,就被激动不已的她抱在怀里放声大哭。那时他笨拙地擦着她的眼泪,就知道,他是她的,这是他明白的第一个真理。

他是一只寂寞的萝卜,从来没有人像原白对他那样好过。教他如何修炼,给他分享她的丹药和精气,还总是对着他的脸流着口水发呆,摸摸啃啃……

雪古月心里暗自得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原白心里最特别的。

之后雪古月长得越来越美,原白顺理成章地收了他做压寨相公。好多窥视雪古月美色的人背着原白偷偷说她坏话,替他抱不平,雪古月却觉得理所当然——

恐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如此坚定地抱着他属于她的信念,只看着她一个人,只为着她一个人生存吧。呵。

然而,两百年后,原白果真迎来了修仙的天劫,她拼尽了全力顺利度过,喜笑颜开准备收拾包袱上天庭领命的时候,一扭头,看见雪古月交握着双手,呆呆站在她的土地庙门口,望着她。

这时候,两人都很明白,不是成了仙就能带相公上去的。雪古月红着眼眶嘴唇翕动了许久,竟也没有说让她留下之类的为难的话,只是轻轻问:“你……还会不会……回来?”

“会!”原白拼命点头,把包袱一扔,跑过去抱住雪古月,踮脚亲吻他的脸:“你帮我把吹金山管得好好的,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回来看你!”

雪古月挤出一丝微笑:“好。”

原白走了。一走一千年。真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时光……可她再没有回过吹金山。

雪古月一边帮她看着她或许都遗忘了的吹金山,一边奋力修仙,熬得眼睛通红,可是就是迟迟等不到天劫。而原白一上天庭被封了仙位,就将凡间的事遗忘殆尽,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一个相公?

一千年后,雪古月终于等来了原白。她变得更美了,仙气也让她变得更加高贵凛然,雪古月带着一帮小精怪,站在破旧的土地庙前接她,觉得有些自卑。

然而原白却不计较,一把抱住了雪古月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胸口道:“古月……我不走了,我和你永远在一起,在我们的吹金山。”

她不知道,雪古月在她说出这一句话时,生平第一次,掉了泪。

之后,是雪古月最快乐的时光。原白和他在一起三年,为他生了个小小的女儿,他们在山上自己种菜自己吃,白天亲密无间夜晚无间亲密,好像就能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然而,某一天,雪古月采了很多很多原白喜欢的蘑菇回来,看见一位狐狸眼的高贵神仙握着原白的手说,原白,你看清楚,雪古月他什么都不是,只配做你飞升上仙的情劫而已,你是仙,难道会被一个普通精怪迷惑住?

啪嗒。

雪古月怔怔地在院门口站到了黄昏,蘑菇在脚边撒了一地。原白从始至终没有出来,那狐狸眼神仙从他身边走过时,轻蔑到甚至吝啬于看他一眼。

雪古月多么想对那狐狸眼神仙说,我尽力了……可是我成不了仙。

我尽力了……

那么,要是成魔,会不会和原白就变得般配一点点?毕竟妖魔也很厉害。

雪古月天真的想着,眼中渐渐染上阴霾。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实在是再适合不过成魔,曼珠沙华的花纹,在他微翘的眼角初露端倪。

然而,他心中始终对原白有着一片柔软的情思,这成了他成魔最大的阻碍。

幸而,或者说不幸,原白发现了他成魔的事情。

她竟然害怕,害怕极了,连退了好几步,然后白着脸对他斥骂了一声“妖魔!”然后竟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去。

雪古月看她决绝的背影渐渐远去,一双漆黑的眸子,逐渐变得血红。

他不再是雪古月……没用几年,他就成了雪北。

而原白,在恋人成魔的刺激下,回到天庭向天帝负荆请罪,在背上钉下了六颗镇魂钉,永远抛弃了过去,而她也顺利地成为了上仙……一个没有过去的,干干净净的上仙。

至此,两人殊途。

…………

原白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疼地苏醒过来。她被雪北包裹在怀里,雪北竟然在颤抖,颤抖得简直有点可笑,曦芮像是被他打昏了,伏在地牢的角落里。

雪北的脸色难看到可怕,他搂紧她:“别怕,我带你去找天帝……他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

“雪北……”原白嘶哑着声音,喊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从原白的角度,只能仰望他的下巴和鼻梁流畅的线条,以及他鬓角流下的汗珠。

原白疼得意识都不清了。他那么怕……在怕什么?

“她的镇魂钉,六颗被取出了五颗……七魂六魄散去了一大半,纵使你能找回来,也回天乏术了。”那是天帝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遥远。

“帝君,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用她的命来谈条件,我知道你有办法。”似乎是东君在说话。

然后是雪北急切的声音:“帝君,我求你救她!一万年!我许诺魔界一万年,不对天界出兵!”

天帝不愧是天帝,这时候才笑了:“很好。”

十三

“所以说,当时我的确是去找你的。我太久没见到你了……恰巧当时我北天魔域又有一小队要攻打南天门,所以我就混了进去,看见你过来的时候,心情激荡过分,不小心现了原形……幸好被你捡了回去。”

“所以说,当时你躺在锅里,是在勾引我?”原白扣着扶手仰头笑问。

雪北脸颊微红,侧过头去:“我一个魔君还要躺在锅里,实在丢人,不谈不谈了。”

“哈哈哈哈哈!”

虽然他如此说,可一路上还是荡起了原白响亮的笑声。

“一百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吵啊。”远远地,青衫上神迎过来,先和雪北点头致意,才撑着膝盖,俯身看坐在轮椅里的原白:“恩,他把你养的不错,我总算能放点心。”

“他敢对我不好么!”原白哼哼道。

一百年前,天帝总算还是救回了原白,可她伤势太重,两条腿算是废了,雪北气得不行,可就如曦芮所说,他也不能将亲生女儿如何,索性就丢把曦芮到东君这里来,眼不见为净。

“对了,东君,这一百年,曦芮可有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东君微微笑了笑:“阿愿比你懂事多了,不曾麻烦我。”

雪北倒是“咦”了一声:“这话我信,她连她的小名都肯让你喊,果然是关系不错。”

东君抿了抿唇,揶揄道:“阿愿,感情在我给她取名之前,她都只有这一个小名。雪北你还真是挺狠。”

两名男子,一青衫一红袍,中间隔了个坐着轮椅的女子,在樱花树下,相视微笑。

两人心中都明白,阿愿。不过是雪北当年的心情罢了。

原,在我心上。

两个男人谈起了正经事,原白听得无趣,自顾自转着轮椅走了。天界不必魔界,桃花灼灼,一不小心就迷了人眼。她在一片粉红中穿行,刹那间眼角似乎飘过一丝鹅黄衣影,原白回头去看,却只看得到无尽桃花,在暖风中纷纷扬扬。

那袭鹅黄影子掠过桃林,轻飘飘在雪北身后停下,脚步轻轻。东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

“你看见你母亲了?”雪北没回头,淡淡地问道。

曦芮撅着嘴停下脚步:“看见了,你将她养的脸色很好。”

“既然知道错了,为什么不肯去见她?”

曦芮打着哈哈,躲到东君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父亲,母亲是你的事了,我再过一百年再去赔罪。当初我冲动了些,只想着让她不要误会了你,可是却没有想想她的苦楚。所以这一百年,父亲你就代替我好好照看她吧!”

“你……”雪北要上前,却被东君拦住:“好了。”

雪北瞪着眼:“你就惯她!”他瞟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女儿,气得连话也不谈了,转头就走。

东君看着雪北走远:“你父亲不理你了。”

曦芮牵住东君袍袖:“他们有对方就够了。我有师父就够了。”

两人没说话,静默地将眼光投向桃林。

桃林里一双影子,渐渐靠近,说了几句话,便依偎成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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