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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值千金

2013-05-14玉蝉

桃之夭夭A 2013年3期
关键词:豆豆

玉蝉

她是无敌女壮士,拉的了黄包车,救的下黑老大。勾引的了美少爷,搞得定豪门小三……什么,我才是小三!老公你骗人的吧

(一)

华灯初上。

坐在后面车上的大少爷已经侃侃而谈了三个小时,前面拉车的金豆豆在心里第三十一遍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后,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终于把要爆出口的脏话咽了下去。

大概是金豆豆的沉默对抗终于有了效果,又或者是这位大少爷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被磨得没了耐心,叹口气后说:“豆子,你为什么总是不搭理我呢?”

金豆豆停下车,转身眼皮抬也不抬地回答:“因为您总耽误我做生意。”

林松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从黄包车上下来站到金豆豆身前,单手挑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瞅着这张通红的小脸变得更红,不禁得意:“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在追求你?”

金豆豆那双好看的眼睛瞬间瞪大,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给了他个过肩摔,最后拍拍手居高临下的对某位已经明显呆滞的大少爷说:“你不仅赖账还调戏人!我娘说了,该打!”说完,拉起黄包车一路扬长而去。

如果隔三差五的来坐她的车照顾她生意的人说喜欢她,她还有点相信,对于这种每次坐车都说下次一定给钱的人,金豆豆恨恨想,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呢,这么抠门诅咒他娶不到媳妇!

她摸摸怀里的几个铜板,除去给车场的包车钱,今天只能吃五个馒头,不禁懊恼后悔,发誓下次再也不相信林松大少爷的话了。正想着,拐过一条黑暗的小胡同时,脚下忽然被绊了下,她踉跄了一下子差点没摔倒。

金豆豆踢了踢,蓦地听到一声呻吟,这黑漆漆的胡同里听着委实渗人。若是一般人大概就被吓着了,金豆豆姑娘从小力大无比,胆子跟力气成正比,因此蹲下掰着脚下受伤严重的男人仔细瞅了瞅发现他不仅长得斯文衣服料子还挺不错,立即把他往黄包车上一装,给带回家了。

金豆豆是这么打算的,男人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好哄骗,待他醒过来就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上几块大洋的打赏,能解决几个月的口粮。

金豆豆难得做一次坏事,却未料刚把这男人扔到床上还未给他包扎下伤口装装样子,这厮就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煤油灯下,男人的瞳孔幽深,好似藏着繁华绽开的万丈光华。

被男人这么定定望着,好似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看破,干干笑了声:“这个,这个,是我救你回来的。”

男人不说话。

金豆豆心里更虚,说话也结结巴巴:“这个吧,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吧,你,你给我五块,啊不。”她伸出两根手指,“两块大洋,就算两不相欠了,怎么,怎么样?”

“这应该是救命之恩吧?”暗哑的男中音,带着稍稍的戏谑,却别样的好听,“我的命,就值两块大洋?”

“啊?”金豆豆瞪眼。

“我的命很值钱的。”陈彦生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暗流,唇若有似无的勾出一抹弧度,“不过我现在没钱,你看,以身相许如何?”

(二)

金豆豆原本以为陈彦生不过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倒插门的,每每以金豆豆丈夫自称在家里白吃白喝,令金豆豆扼腕。

可也不得不承认,陈彦生还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尽管带着伤,却总是抢着帮金豆豆做家务。每次她想出声赶人的时候,对上陈彦生温柔的微笑,那话就拐了个弯,变成了:“你好好休息,这些活我来就行。”

陈彦生立马顺着台阶下:“媳妇儿,你真好。”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进屋了。

金豆豆望着他的背景瞠目结舌——陈先生您伤的是胳膊不是腿好不好!

奈何金豆豆心地善良,面对如此无耻之徒,也只能想办法从另外一个更无耻的身上捞点钱财。

于是这一日下午五点的时候,她路过林家时目光一转,便将黄包车停在了门口。

林松并不在家,林母听说一大姑娘来找儿子,立马端着架子见了金豆豆,话里话外全透着“姑娘你配不上我儿子还是别痴心妄想了”的意思。奈何金豆豆天生少根筋,把那一通话听完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富家太太果然有富家太太的气势,单看那一身雍容华贵,想来不会在意两三个大洋的车钱,于是把来意一说,林母立即哑了。

只见她表情由白变红,由僵硬变得尴尬,嘴里嘟囔着:“我儿子怎么可能欠你这几个小钱,必定是你找了什么理由故意上门来纠缠我儿子的。”越说越觉得这可能性大,然后挥了挥手,让人给金豆豆拿了十块大洋,准备打发要饭的似地将人打发了。

金豆豆数出来七块放到桌子上:“您给多了,林少爷只欠我三块大洋。”也不管林母是哪种哑口无言的表情,乐滋滋地转身出门。

原本这个时间还不到金豆豆下工回家的点,但是今天要到了林松欠下的账,让她心情格外好,去临近的一家药店买了些伤药便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她家住得偏,一条巷子的最深处,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行人来往。这一日虽是仍旧照常,可金豆豆平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立即想到还在家里养伤的陈彦生,心跳仿若停顿,后背浮上层凉汗。然后迅速扔下了车子,踮着脚往家里跑去。

家里果然多了几个人!

金豆豆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悄悄处理掉守门的两个人潜入,昏暗的房间里隐隐绰绰露出三两个人影。

忽然,人影动了动。

紧张过头的金豆豆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眨眼间,被惊动的两个贼人就掏出了手枪对着金豆豆方了枪。乓乓两声,忽然间挡在金豆豆跟前的陈彦生就倒了下去。

金豆豆瞪大了眼,疯了般冲过去将陈彦生抱到怀里,没注意到两个贼人同样是惊惧的表情。更没有注意到,怀里的陈彦生偷偷给两个贼人打了个手势。

贼人立即跳了窗户。

金豆豆全身心都扑在了陈彦生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彦生,彦生,虽然你啥都不会干还得让我养着,好歹,好歹长得不错,也算是我的便宜丈夫啊,你死了,我这不是白养你了嘛……”

听到这里,原本想安慰下金豆豆姑娘的陈彦生,一股子血气冲到头上,给气晕了。╮(╯_╰)╭

(三)

这一次陈彦生伤得重,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金豆豆心急如焚,想把他送到医院去,偏巧搬动的时候陈彦生醒了过来,一把握住金豆豆的手腕摇头,暗哑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地说:“不要去。”

他的手心滚烫,他的目光坚定,让金豆豆更加心急如焚的同时也不得不又把他放回了床上。

“你的枪伤怎么办?子弹还在里面,必须要取出来啊。”

陈彦生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眼睛。

金豆豆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一遍遍用凉水湿了毛巾给他擦拭身体,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踏着鸡鸣的第一声出了家门。

她记得林松就是医生,如果不能送医院,把医生请进家门应该可以吧?

再说林松,他性格虽风流,可却实实在在被自己爹逼着学了点本事的,在林家医院里挂个名字,平日里晚出早归,能多玩一刻是一刻。

所以金豆豆在门口守到了九点,才见到林大少爷的身影。从未有一刻,在见到林松时心情雀跃到心都快跳出来的地步。

她二话没说上去就把林松扔到了黄包车上,用最快的速度把林松拉回了家。

金豆豆的反常让林松摸不着头脑,路上一遍遍询问仍旧得不到答案,后来金豆豆把车子停在家门口,又一把将他扯下来,踉跄着进了屋看到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脑子才转过弯来。

林松蹙着眉指着床上的人问:“他是谁?”

“我丈夫啊。”金豆豆回答的理所当然,一边推着他往床边走,“你快给他看病,他快不行了。”

林松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陈彦生那副连病气都掩不住的俊脸时,不禁嗤笑,冲着金豆豆挑眉:“他是你丈夫?豆子,他要是你丈夫那我就是总统的女婿。”顿了顿,手指点了点陈彦生食指与拇指上的茧子,“你就算是不知道他是谁,那但看他手上的这些茧子也应该能猜出来他不是什么善茬吧?”

金豆豆目光闪了闪:“我不管他是谁,你快点救救他,我知道你是医生——”

“你确定他需要我来救?”林松打断她的话,严肃的表情一扫而过,忽换上委屈样子,“豆子,其实我长得也不比他差,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林大少爷。”金豆豆的眼角扫过陈彦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愈发焦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求求你了,快点救救他,以后,以后你坐我的车都免费了!”她握了握拳头,显然这决心下的十分艰难。

“你是认真的?”

其实林松话里的意思是询问金豆豆对陈彦生的感情是不是认真的,金豆豆误以为他问她是不是真的决定用以后的车钱换陈彦生的命,因此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没由来的,林松心底钝痛,没落的神色一闪而过:“那好吧,不过我手上没工具——不用你去取,有个朋友正好住在附近,我去找他借一借。”

(四)

陈彦生醒来时已经是五天后。

金豆豆照常出门拉车了,所以眼睛适应那刺目的光线后,首先看到的是他的两个手下。

两个人见陈彦生醒来,双腿一弯便统统跪在了地上,为上次枪伤陈彦生道歉,并求陈彦生责罚。

视线内是破破烂烂的墙壁,墙上还贴着几张旧报纸,玻璃窗户上的裂纹到处蔓延,打眼一瞧,便知道金豆豆的日子过得相当贫穷。

就是这样贫穷的一个姑娘,每天却过得那么开心与轻松。陈彦生垂眸,尾音微翘着问:“你们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挡在了她前面?”事实上,他又何尝明白。当时脑子里空白一片,动作完全取代了理智,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笑脸从此消失。没等手下回答,他说,“她对我还有用。”

两个手下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向来不解释自己行为的陈彦生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而陈彦生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立即压低了声音问:“最近关家有动作吗?”

“陈哥,我们怀疑您尚在人世的消息已经暴露了。”

陈彦生眯了眯眼睛,声音凉意:“发生了什么事?”

陈彦生控制的龙帮与关家控制的青帮本就是水火不容,金豆豆捡到他的那日,就是因为青帮暗算了龙帮导致他不小心受了伤。他怀疑帮里有青帮的内应,便借着这个受伤的机会躲在金豆豆家,外面则让人放出了龙帮老大因伤而亡的消息放松关家的警惕,因而揪出青帮的内应,再利用这个内应给关家下个套。

结果内应没揪出来,自己这边的消息却疑似暴露。

而这几天,知道他在金豆豆这里的人,除了自己心腹,还有那个林松。

事实上,陈彦生并不记得林松是谁,还是手下提醒了下,他才在模模糊糊的印象里寻找到那个风流公子哥似地人物。这个人,就是金豆豆嘴里的小气大少爷,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去把那个林松绑了,计划有变。”说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他痛得皱了皱眉。

“陈哥?”

“我没事。”他推拒了手下的搀扶,硬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回望,破旧的屋子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金豆豆的痕迹。然而他只是那么略略感慨,再未回眸。

金豆豆因为记挂着陈彦生中午还得吃饭,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后连忙往家里赶,远远的看到门四敞大开时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当真的看到空空荡荡的床铺时,那份恐惧与焦急立即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找遍了所有的屋子,大声喊着陈彦生的名字,终是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木讷了十八年的金豆豆姑娘头一次开了窍,立即想到了林松那一番“陈彦生非好人”的言论,断定他必定知道陈彦生的真实身份,连门都来不及关,便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找林松了。

(五)

原本应该很热闹的中午,这几日却人迹寥落。

据说是因为城里的两大帮派结仇已久,今日终于发展到火拼,因此闹得人心惶惶。金豆豆原本并不关注这些,但是由于出行人大量减少,她跟一些朋友在路边等客人的时候听人闲聊,倒也知道龙帮老大几日前失踪的消息。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倒霉到去黑帮救人的地步。

需要救的人,就是林松。

据林母说,自从林松上午出门后便一直没回家,而一直伺候在林松身边的下人则说,林大少爷一早就说要去找金豆豆,偏偏金豆豆连林松的头发丝都没见着。

于是事态诡异了。

经过林父各种关系查探,终于查出来林松是被龙帮的人给绑了。

陈彦生消失了,林松被绑架了,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必然关系?金豆豆想得脑子都痛了,最后狠狠拍了下桌子:“林老爷林太太,既然林少爷是去找我的路上被绑的,那便由我去救好了。”

事实上,林父根本不相信看起来很娇小的金豆豆的能力,他本打算找关系通融一下把林松救出来,偏偏他的关系都在最近与龙帮见跋扈张的青帮里,着急上火了两天,头发都白了一半,仍旧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最后,不得不把希望全寄托在金豆豆身上,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金豆豆当即表示晚上就动手,被林父千方百计地拦了下来。经过一番谋划,最后定于七月七日,龙帮老大结婚的日子动手。

那一日月明星稀,灯火璀璨,来往宾客皆笑容满面,富贵小姐夫人们一路走过,留满室馨香。

金豆豆穿了一身林母为其准备的小洋装,只觉浑身别扭,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后,每每好奇往四周看时,目光扫过身边的林父,那活络的心思又很快沉寂下来。

按计划,金豆豆跟着林父来参加这位黑帮大佬的婚礼,等到仪式正式举行的时候,她偷偷离开大厅,四处打听林松的下落,然后将人救出来。

很快的,音乐响起,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出现在门口。

长这么大头一次参加西式婚礼的金豆豆好奇心满满的,见到新娘出现,便伸长了脖子去瞧。只见朦胧的白色纱网下,新娘面容娇俏,却看不清表情。

金豆豆心里琢磨,这么美丽的姑娘,嫁给那个颇有恶名的黑帮老大肯定很伤心吧?说不定还是被逼迫的,瞬间,同情心泛滥。

她目光一转,眼睛忽然亮了亮,不顾林父的阻拦就跌跌撞撞地冲开了人群。

他的样貌依旧英俊,眉心微微蹙着,微敛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却让人觉得淡漠与疏远,微微低垂着头,下颚线弧线美好。

音乐声还在继续,可金豆豆已然听不到了。

好似这世界上只有他这么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等她过去。

也就是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她兴奋地唤他的名字,只有结婚进行曲的大厅里,这声音虽清脆,却格外突兀。

陈彦生豁然抬眸扭头朝她看过来,眸内流转过一丝惊诧。

宾客们也都看向她。

她这才注意到,陈彦生一身洁白西服,胸口处卡着一朵红色的花,花下面是二指宽的红条,红条上赫然写着新郎二字。

新郎。

她猛地错开目光看向那个已经站在陈彦生身边的新娘,喜悦刹那碎裂,像碎瓷片一样扎在心口,变成了锐痛。

她狼狈地低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唯唯诺诺的说:“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二十三天。一定是认错了,她的丈夫满脸胡茬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又怎么可能是这个清贵公子。

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金豆豆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那位新娘叫住了脚步:“陈先生,这位小姐是谁,您怎么都得给我个解释吧?”

“我不认识她。”

金豆豆咬紧了下唇。

“好,扰乱我的婚礼总得给点说法。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小姐?不说话么?没人认领你吗?那么,来人——”

“大喜之日不宜见血。”陈彦生忽然打断新娘的话,“来人,先把她带下去。”

(六)

如果说这一次任务还有让人觉得开心的事,那便是找到了林松。让人扼腕的是,她和林松一样沦为了阶下囚。

林松似乎不管在哪里都能活得风流肆意。阴暗潮湿的地牢,脏兮兮的草垛,他翘着二郎腿半躺着,看到金豆豆进来,眸内虽有担心,嘴上却仍不忘占人便宜:“豆子,我就知道你对我的情比海深,不管刀山火海都愿意陪着我。”

“呸!”金豆豆的抑郁一扫而空,被人推进牢房时踉跄了下,站稳后说,“就你这小身板,我才瞧不上呢。”

林松显然没有被鄙视的自觉,仍旧乐呵呵的:“我这身份自然没法跟陈彦生比了,他可是炮火里练出来的。”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很快意识到金豆豆忽然黯然下的情绪,不由收了笑脸,“你,怎么了?”

“嗯?哦,没什么。”金豆豆随意把玩着牢门上的锁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是龙帮老大大喜的日子,守卫最是松懈,一会儿我就把你救出去。”

“就你?你行吗你?”林松对金豆豆的话嗤之以鼻,本想再打击她两句,那话在嗓子里转了个弯,忽然就咽了下去。他担忧地将她望着,神色一番变幻后,试探着问,“今天,是,是他结婚的日子?”

“嗯。你父亲说,虽然青帮的头目重病,但他若要吞并青帮的势力,最简单易行的方法就是娶了那个青帮老大的女儿。”金豆豆干巴巴地将林父的话复述了一遍,忽然换了轻快的语调,“林少爷,这个龙帮的老大居然和彦生长得一模一样哎,婚礼上时我差点就认错人了。”

“豆子?”

“也不知道彦生现在在哪里,他失踪了那么多天,身上还带着伤。”金豆豆啰啰嗦嗦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好像只有这样一遍遍强调,才能让自己相信那个婚礼上的新郎不是自己的陈彦生。

林松的目光越发沉痛,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告诉她事实:“你嘴里的丈夫陈彦生,就是今天的新郎官,别骗自己了好不好!”

“你胡说!他不是,他自己都说了不认识我!”金豆豆用最大的嗓音吼出这一句话,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然后,地牢的大门忽然打开,在门口照进的白月光中,他的身姿高大挺拔。

他说:“抱歉,刚刚情况紧迫,我不得不否认认识你。”

有一刹的寂静。

他仍旧穿着那身白色西服,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金豆豆身前,声音格外冷漠:“你与我也算救命恩人,我便不追究你扰乱我婚礼的事情,现在你可以走了。”

金豆豆定定将他望着,想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丝往日的温柔,然而什么都没有。她摇了摇头,指着林松说:“他才算你的救命恩人,你把他放了吧。”

陈彦生的目光扫过林松,越发冷峻起来:“我只有一个救命恩人。”意思是,只能放走一个人,“另一个,我会把将透漏我藏身位置的罪名安在他身上。”意思是,会死的很惨。

未等金豆豆说话,林松忽然抢先说:“豆子,你走。”

林松的大公无私让金豆豆深深鄙夷了一番自己的犹豫,狠狠心说:“放他走。”她扭头望了林松一眼,大概是表示“我也是很义气你不要小瞧我”的意思,但是很显然,某人理解错了。

陈彦生想到金豆豆曾告诉过他二人之间的纠葛,不禁自嘲似地勾了勾唇角,话里字字带着讽刺:“你对他倒是深情……”

(七)

一说起黑道,人们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滥杀,不讲道理,不能招惹。

但是作为一个帮派的老大,陈彦生还是相当讲信用的。说放走一个,真的就只放走了一个,把金豆豆姑娘丢在地牢里两天,连口水都没给喝。

原本还带着侥幸猜测陈彦生说不定对自己仍旧是有一点情分的金豆豆,在又渴又饿了两天后,经过深刻的反省,终于认识到自作多情害人不浅,将心里那份刚刚察觉的粉红小泡泡戳破了。

她对着铁门又打又骂了许久,第三天的上午,将新婚不久的新娘子骂来了。

新娘姓宋,名爱,是青帮老大宋虎威的独女。

从小混迹黑帮的姑娘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这是金豆豆在受尽了各种刑罚后晕过去前唯一一点感慨。

再次醒来是被痛醒的。盐水从伤口里渗入肌肤,犹如万虫噬咬,刀刀割肉。她疼得冷汗直冒,朦胧中又听到宋爱温柔的问话。

“前一段时间,陈彦生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他根本没离开过上海?”

金豆豆只知道摇头。心想绝对不能告诉她陈彦生和自己朝夕相处夫妻相称了将近一个月,先不说这事情会破坏他们夫妻和谐,若是宋爱夫人吃了醋,那估计就不是一顿鞭子的事了。

宋爱的脸色很难看,她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骨头居然这么硬,想到自己失踪多日的父亲,她眼神越发凌厉:“来人,把她的指甲给我拔了,我看她的嘴还是不是还这么硬!”

在金豆豆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时,一股子尖锐的疼痛迅速从指间神经末梢传到大脑皮层:“啊——”一声破碎的尖叫穿透了整个地牢。

下一刻,她的手指就被人泡进了盐水里,金豆豆再次尖叫,眼泪猝不及防地一颗颗滚落,她疼得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带着铁链哗啦啦作响。

再次昏倒的前一刻,她似乎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磅礴的怒气,同时踢开的门撞在墙上哐当一声巨响,:“宋爱,我的人你也敢动!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宋爱瞅瞅地上已经昏过去的金豆豆,嗤笑:“真是难得看到你变色。”

陈彦生上前查看金豆豆的呼吸,感受那丝温热后才稍稍放心,回头对宋爱说:“你既然已经查到她身上,估计已经猜到事实真相。如此大张旗鼓的对她用刑逼我露出弱点,我不得不说,你这一步看似赢了,实则错的离谱。”

“陈彦生,你自以为聪明,却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明明是你杀了我父亲,却告诉我他失踪了,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去了江西和这事没关系,呵,我只是对你的小情人用点刑又如何?”宋爱恨地眼睛充血,“我是杀不了你,可你同样也杀不了我,你不是想要青帮的地盘吗?把你这个小情人让给我玩几天,我把青帮拱手相送!”

“女人。”陈彦生不屑地轻哼,他将金豆豆打横抱起来,直直站在宋爱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是你父亲先打了我地盘的主意,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和他算是两清。但是你,既然敢动我的女人,那么就勿要怪我不留情面。”他大步迈出地牢,在门口时站定,对门口的人淡淡吩咐,“告诉青帮的众人,他们的大小姐担心父亲,不顾我的反对私自离家出走,去见她父亲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侧了下脸,“我这人,从来都不嫌麻烦,更何况,青帮现在已经不成气候。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地牢的门被关上,陈彦生没有看到,宋爱那一瞬忽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的声音犹如叹息:“想我死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可是,想你死的人,却不止我一个呢。”

(八)

深蓝色的大床上,金豆豆深陷在被褥里,面色苍白。陈彦生跪在她的身边,那一双拿枪的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满是血污的衣服,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边在她耳边低语:“豆豆,对不起。”

青白色的药膏一点点抹在她的伤口上,淡淡的药味充斥着鼻尖。他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发丝,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我以为,看不见你就不会思念,看不见你,你就会在那里好好的……”

他执起她那根受伤的手指,在绷带上印下一吻,闭着眼睛说:“豆豆,我好像喜欢上了你,该怎么办?”

我的世界充满了背叛杀戮血腥与黑暗,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在这乱世里,没人能够将我救赎。而你,干净地像一汪清泉,或许只需我轻轻一搅,就会得浑浊不堪。而我又怎么舍得,让你陪我下地狱呢?

手下进来送干净的衣物,陈彦生忽然问:“如果,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要做些什么?”

手下惊了惊,迅速瞄过躺在床上的金豆豆,恭恭敬敬地回答:“自然是实现她的愿望,保护她,让她一生喜乐安康。”

喜乐安康。

手下悄无声息地退下,陈彦生仍旧深深将金豆豆望着,他想到那一日,金豆豆说起自己的愿望,脸上全是神往的光彩,好似若是实现了这愿望,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的愿望是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每天都有肉包子吃。”

他不禁笑出了声。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顿了顿,这笑声又变成一声叹息。

喜乐安康。

好吧,我就给你喜乐安康。他俯下身在她唇边印下一吻,然后叫了人进来淡淡吩咐:“给林院长打电话,让他儿子来接自己媳妇。”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强迫着自己说出这些话,就好像把心底最深的依恋硬生生割舍,比割肉之痛更沉重。

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他珍惜每一刻与金豆豆相处的时间,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指尖一点点描摹她的脸,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他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每天都要开心,要吃得饱饱的,养得胖胖的,我把心放在你这里,你带着他一起开心,一起好好的生活……”

“豆豆,我爱你。”

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的情话戛然而止,门口处,林松正面色不豫地站着。

他最后深深凝望了怀里的金豆豆一眼,然后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去楼下谈。”

陈彦生的意思很简单,他把金豆豆交给林松,希望他能照顾好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着,食指中指夹着一根雪茄,浓浓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神色,只有语调里,居高临上的不屑中显露出几分落寞:“你娶她为妻,以后在外面乱玩的时候,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自己的父母。”

林松的拳头上青筋毕露,脸色更加不好看,忽然,他笑了,像是看破了陈彦生的伪装,“原来,你也是爱她的。”

陈彦生忽然觉得多年冷静的自己有一丝狼狈,只不过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了,仍旧是清冷的声调:“你带她走吧,你是医生,想来会比我会照顾人。”

“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林松若有所思地盯他一眼,问,“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不舒服?”

陈彦生狐疑抬眸。

“你最好去医院看一下,或许……”林松轻轻挑了挑唇角,“或许还有救呢?”他当初为陈彦生治伤的时候就给他下了慢性毒,作为一名医生,林某人的职业道德显然是低下了一些。不过,被他用毒的陈某人从来作恶多端,算起来,他这也应该称得上为民除害。

陈彦生吐出一口烟,身后的人利索的掏出了枪拉上了保险栓,他抬了抬夹着雪茄的手,手下人又放下了枪。

气氛静默地压抑。

“怎么,你不想杀了我吗?”林松心上绷了一根发丝细的线。

陈彦生脑海里全是往日金豆豆脏兮兮却神采奕奕的笑颜,遂低声轻笑了声:“我的命,哪里有她的幸福重要。”这话说得轻,除了他自己再无其他人听到。

(九)

金豆豆舍身救了林松,林父感激这姑娘情谊,愿为自己的儿子聘她为妻。

金豆豆在林松怀里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灯火通明,他眼底带着深深的青色,满脸的胡茬贴在她裸露在被子外的胳膊上,刺刺的痒。金豆豆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的脸颊,他眼皮颤巍巍睁开,便对上她的明眸。

“醒了?”林松笑容蔓延,两个字温柔亲昵,又问她,“昏迷了这么多天,肯定饿了吧,我让人做了燕窝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便让人一直在炉子上热着。”

金豆豆心里浮上层感动:“你一直守着我呢?”

林松连连点头,冲她眨了眨眼睛:“是啊,你是不是很感动?我知道你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样吧,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金豆豆嗤笑,却牵扯到伤口,笑容立即扭曲了,倒抽着凉气说:“是我先舍身救的你好不好,要是报恩也得你报。”

林松哈哈大笑:“嗯,好,那我以身相许。”

金豆豆忽然想起自己捡到陈彦生的那一日,昏黄的煤油灯下,他说要以身相许。相处不过短短二十多天,可现在回忆起来,点点滴滴都记得那么清楚。她神色忽然恍惚了,听到林松的声音才回神,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见他。”

林松一愣,倏尔脸色一变,隐隐露出怒气:“他都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不要你了,他让你受了这些罪,你居然还念着他!”

金豆豆被吼地一怔,不明所以地讷讷:“我乐意,林少爷,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啊?”

一直在表示,从未被接受的林松抑郁了。

不过金豆豆没有心情关注林松,她心心念念的是陈彦生在她病床前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做梦,只记得朦朦胧胧中,他低沉暗哑的情话是那样动人,他说他把心放在了她这里。她就是想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真的。

只要证明了自己不是做梦,她便不怪他娶了别人,也不怪他把自己仍在地牢里不闻不问,更不怪他让她受了伤。一路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有期待有兴奋还有点近乡情怯的紧张。

然而陈家的氛围格外紧张压抑,外围全是来来回回巡逻的守卫,金豆豆要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可这些被吩咐了不准伤金豆豆的守卫,又怎么能拦得住她。

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一边往寻找着陈彦生的身影,一边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喊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守卫。

后来陈彦生近身的一个手下出来,金豆豆才消停下来。他神态恭敬,将陈彦生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她听:“陈哥说了,他感谢您对他的情谊,只不过他已娶妻,还望金小姐您自己珍重。”

二楼阳台,一直定定凝望着楼下金豆豆的陈彦生身影笔直而落寞,他的脸色虽苍白,仍旧掩不住那逼人的英俊。

“陈哥,为什么您不告诉金小姐实情呢?她若是知道了,一定是愿意陪在您身边的,您这样,不是白白便宜了姓林的那龟孙子。”手下人为陈彦生愤愤不平。

陈彦生听了只是笑笑,楼下手下不知道又和金豆豆说了些什么,金豆豆蓦地泪如雨下,她抬头望过来,他连忙躲到了窗帘后面。再出来时金豆豆已经转身离开,他深深望着她的背影,语调温柔:“我已活不过一年,她却还有多半辈子,我只希望她能一生幸福和顺。”说着,忽然躬身咳了一阵,蓝色的手帕上赫然有几滴血迹。

(九)

金豆豆与林松结婚的前一天,陈彦生派人过来送了整整两箱子银元。他派人告诉她,这些算是答谢她当日的收留救命之恩。金豆豆沉默着收下。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却都和金豆豆无关。

听说陈彦生的妻子失踪了。

听说他再没有娶妻。

听说他被属下暗算,最终死在了枪声里。

很多很多年以后,金豆豆去墓地看望他,细雨蒙蒙里,墓碑上他的面容依旧英俊。

她在墓碑前站了良久,伸出手去勾画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墓碑微凉。她一直微笑着,微笑着告诉他:“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她的一手捂住了心口,那里温热跳动,“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忍不住来看看你。忍不住告诉你,我一直没亲口告诉你的那句话。”

“我爱你。”

雨仍在下,墓碑前只剩下束鲜艳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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