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色字头上一把刀!
2013-05-14林和良
林和良
“是男人的,都把衣服给爷脱了!”
一定是爷的善良感动了苍天,去青楼打劫,压寨相公主动送上门!神马?还有一个附送男宠?一边去!
爷要好好地在寨子里养相公!
男宠变皇上?相公是将军?棒打鸳鸯?爷会怕你麼!
亲亲,爷才不养皇上,爷只养你!
—— 楔子——
问朕能有几多愁,恰和楚卿一起上青楼!
左振珏坐拥身边美人,拍拍楚岫的肩假装哀叹:“楚兄,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冷落眼前佳人呢。”
第一次听到天子称他为兄,楚岫吓了一跳,连忙悄声回道:“微臣惶恐……不,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左振珏没答理他。
一群舞姬身披轻纱,在客人间晃来晃去,肤若白雪,玉暖生香,眼前的一切对左振珏来讲是种享受,当然,加上楚岫那副慌乱的表情,就更有趣了。
她们几次朝楚岫暗送秋波,快让他招架不住了吧。
突然楼下有人大叫:“不好啦!山贼砸场子了!”
紧接着浣红阁内一片嘈杂,刀刃相接,杯碟打碎,女人哭叫,各种声音夹杂在一处,场面失控。
“都给小爷闭嘴!没听过古家寨的名头吗!”
一声怒吼,各种惊叫戛然而止。
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心跳的声音。
如此霸道的话,却是一名年纪不大的红衣少女说出来的。
她身后站着一群彪形大汉,个个面露凶相。
少女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人大叹世风日下——
“是男人的,都把衣服给爷脱了!”
【一、自称为爷的古小邪】
左暻四年六月十二日,黄道吉日,天子左振珏与凌云将军楚岫南巡偷偷开溜,不幸逛青楼时被一伙山贼劫色。
丢人。非常丢人。
“动作快点!都傻站着干什么!”
“那边几个,你们把裤子脱了干吗!爷不收裤子!”
红衣少女把手一挥:“大牛、二丫,你们把地上这堆衣服系上袖口装干粮。三狗、四毛,你们去楼下收衣服装银子。别的弟兄不许帮忙,喵的就该罚,爷怎么养了你们四个废柴?打劫敢不带包袱皮!唉,要是这是现代有拖拉机就好了……”
那群半裸男客听到纷纷面露喜色,他们今晚的色相保住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脱?”
两人正是左振珏与楚岫。
左振珏纸扇轻摇,露出皇族招牌式一笑:“美人,本公子的衣服你动不得,脱了你会后悔的。”
“啧,跟爷叫板!”女孩并不恼,“你这种勾搭手段还太嫩了,小爷不想浪费时间。快点脱,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是男人!”
四周哄笑声迭起,左振珏眯起眼:“想不到美人脾气还不小。”
“当然,爷没那份耐心。二当家,把他衣服扒下来!”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朝左振珏走去,伸手就要揪他衣领。不料在他出手的瞬间,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骨骼扭转发出低响,那汉子手腕脱臼了。
“想动他的,先过我这关。”低沉的中音响起。
一身青墨色衣装遮盖了男子的天然风华,此刻给人的感觉唯有冷冽,如同上好的剑,只有必要时才会出鞘,一出锋芒便再掩不住。
“有意思。”女孩示意其他人不要动手,“你叫什么名字?”
“楚岫。请问姑娘大名?”
“你赢了小爷就告诉你。”说着红衣少女侧身一转,左手成拳向他打出。楚岫一退挡住,一场山贼VS将军单挑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此开始。
两人都未使兵器,只是互斗拳脚。左振珏暗暗惊奇,这女孩竟能与他的大将军连过数十招,而且没有一点懈怠的迹象,两人你来我往,这边一掌未收,那边一脚又至。左一拳雷霆重击,右一掌春风化雨,照这样下去恐怕一夜也分不出胜负。
帝王浅笑,眼看他们要打到自己这边,慢慢合拢了扇面。
啪的一声,楚岫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狠狠瞪了左振珏一眼。
不怕山贼一样的对手,就怕皇上一样的队友!
女孩收势:“算了,今晚到此为止,小爷不玩了。弟兄们收拾收拾。”说完眼珠又转转,看向楚岫,“你身手不错,小爷决定了!”
“什么?”楚岫没明白。
“带你回去做压寨夫君。”女孩妩媚一笑。
此话一出,欷歔声一片,楚岫脸色煞白。
“我们不认识。”
“爷叫古小邪,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哈哈哈!美人你真是没眼光!”一旁的左振珏终于忍不住大笑,“你看他板个脸快结冰了,哪有一分颜色讨人喜欢?”
“至少,他仰面朝天的卖相比你养爷的眼。”爷在现代什么样的没见过,你们也就一历史!呜!要不是穿越了!哼!
左暻帝王吃瘪——他比朕,卖,相,养,眼!
刁女!有眼无珠!恬不知耻!朕问候你全家!
一颗万人之上帝王心,碎成了一地瓷器渣子。
【二、古家寨难民一箩筐】
山寨竹屋开门一声响,两大美男扑通一声倒。
楚岫怒瞪左振珏,若不是这个皇帝死皮赖脸地缠着山贼,他早就回去睡觉了,也不用和皇上被绑到古家寨,还美其名曰买一赠一!
小样的敢瞪我!左振珏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死活不去当压寨相公破坏朕打入山贼内部的计划,朕用得着对一群山贼低三下四?
“凌云将军成了古家寨压寨相公,要是说出去,你在朝堂上还能混吗?”
“一国之君成了附送男宠,被全国百姓知道,皇上还能出门吗?”
“朕是舍生取义你懂不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楚岫不吭声。谁让你是皇上,你都对行了吧。
行了一整夜的山路,到达时已是第二日下午,偶尔能听到山谷中传来的鸟鸣,还有潺潺泉水声。如果不是在马上颠簸得骨头像散了架,肚子也咕噜噜抗议,倒还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一个下人推门而入:“古小爷吩咐,给两位公子松绑去前堂领饭。”
嗬,二人相视一笑,山贼防患意识真薄弱。
只是他们到了前堂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人,到处都是人,堆满了前堂的各个角落。
一个个男女老少衣衫打着补丁,面黄肌瘦,虽然不像叫花子一样脏兮兮的,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粗略数了下,约有三百多个,明显他们不是山贼,难道是被抢上来的?
可是山贼抢人抢得也太多了吧?!
“别愣着,快过来帮忙!”古小邪正立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前朝他们招手,塞给他们每人一把木勺,“你们先搅粥,快溢出来时先拔出点柴火温着,爷去给他们分肉。”
“这些都是什么人?”左振珏问。
“水灾逃来的百姓,南边过来的。”小邪应了一句,就走到另一边去帮几个人生火了。古代人生活困难,贫富分化也太严重了!
过了一会儿,白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前堂。
不用喊,灾民自动排成了一列。
缺了一块的破碗伸过来……
楚岫舀了一勺粥递过去……
一片卷起的长树叶代替碗伸过来……
左振珏舀起一勺伸过去……
此刻他们一点也没有了刚才意气风发的感觉,古小邪收留的难民把左暻帝王和将军那轰轰烈烈的剿山贼热情浇成了一锅熬剩下的白米汤。
【三、小左子和岫岫出逃】
灾民逐渐散了,一群山寨大汉才聚在一起,收拢剩下的干粮和肉,合着米汤算作一顿晚饭。当然,里面有古小邪,也有她的所谓“压寨夫君”和“男宠”。
“二当家,寨里还能撑几天?”
“大概半个月。小爷,要不把灾民撵出寨子?水势不降,恐怕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大批人过来,到时咱们寨……”
“爷还在,你们怕什么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不了爷带着灾民挖竹笋挖白薯,活一个算一个!”
“小爷,您太善良了……”有人开始呜咽。
“哭什么哭!爷我没死!”小邪敲了一下那个小山贼的脑袋,“哎,对了,该给你们两个起个名号。楚岫就叫岫岫,另一个,你叫什么来着?”
“左……不,本公子叫王左。”左振珏顿了顿。
“好,就叫你小左子。”
噗!楚岫一口米汤差点没喷出来。
朕不是太监!朕不要叫小左子!帝王在心中咆哮!
“因为寨里有个小右子,”小邪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指指刚才那个哭泣的小山贼,“所以缺个小左子。就这么定了。”
小右子!朕问候你全家!
夜深人静,古家寨有两个人的思绪却异常清醒。
“皇上一个月前已向南方九郡拨过钱粮,要求各部预防水灾,怎么会……”
“你问朕,朕问谁?”
“微臣对治水不了解,或许是府尹出了问题,也可能是他人所为。”
“此事朕定要查个明白,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吧。”
不过,不和山寨主人打招呼就走的下场是……
“岫岫,你怎么受伤了?还骨折了?”小邪第一个扑上来,“谁干的?爷去灭了他!”
“不不,小爷,不是我们。”两个小山贼连忙退后,“是今天上午大牛检查抓野猪陷阱时发现他的……”
“爷的脾气你们都知道,说假话的人,信不信爷会把他舌头割下来?”小邪眼睛一瞪。
“呜……小爷,二毛一辈子也没那个胆啊……”
“别吓他们,我和小左子昨晚逃跑,我掉进陷阱,小左子溜了,就这么简单。”
楚岫淡淡说完,一脸冷漠。
谁能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山寨外面竟会藏着防御机关!他和左振珏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了层层防线,就在最后一刻他们以为终于可以迎来黎明时——他一不小心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而且里面还有一头像熊那么大的活野猪!
月光深坑下,和野猪单挑的后果是野猪夭折,他腿骨折,无奈之下只好让左振珏先走,他等着被活捉。
古小邪俯下身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她伸出手,楚岫以为她会亲自揍他一顿。
他早已习惯在军队中滚刀剑的生活,对这种折磨手段已是司空见惯。
谁知那只小手像生怕再吓到他似的,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岫岫,那个小左子是你主子吧?他居然把你一个人扔下跑了,这种人最窝囊没出息!你别伤心了。
“他不配做你主子,你放心,等爷见到他,有他好受的!
“爷把他捉来给你磕头认罪怎么样?”
“就怕你没那个本事。”楚岫只觉得古小邪痴人说梦精神可嘉,没发觉自己不知觉中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以后爷保护你,不要想过去的事了。”小邪起身去找布条和竹片准备给他定骨,一边又说,“岫岫,你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楚岫一惊。
【四、如果时光停止在此处】
坐在树上,繁茂的枝叶为他遮挡了炽热的阳光。
从叶子缝隙中洒下来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斑点,树下不时传来孩童的嬉戏声,四周充满了树木和青草碾碎后流出汁液的清香。
小邪带着手下的山贼和灾民在拔草。山中的林地并不如平地一样适合种植作物,但是搭几个小棚倒是绰绰有余。
有妇人来叫他们吃饭,他们纷纷和小邪打招呼。男女老幼敬重她,都称她一声小爷,虽然她凶起来会吓跑小孩,不过那些小孩仍是总往她身边凑。
“岫岫!”一个毛桃塞到他手里。
楚岫吓了一跳,她是什么时候爬上树的?
“爷刚才从小破孩手里抢的,给你吃吧。”
“还给小孩。”他把毛桃递回去。
“好了,骗你呢,不是抢的,爷从树上摘的,快点吃,吃了伤口好得快。要不爷喂你吃?”
“别碰我!”
“哎,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古小邪对她名誉上的压寨夫君有多宠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比如他是唯一可以不用叫她小爷的人。
“他们为什么都叫你小爷?”
“爷本来就是爷。古家寨以前是爹爹当家,兄弟们都叫他古爷,后来爷继承了寨子,他们自然就跟着叫小爷了。”
“你爹爹呢?”
“爹为了救娘掉下山崖,过了几年娘也去了。”
楚岫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安慰什么。
“对不起。”
“没事,早过去了,爷现在很高兴。”
楚岫想不出,一寨难民,每天要解决几百人的生计问题,有什么高兴的。
“早晨醒来,就能见到岫岫坐在对屋的窗前换衣服,还特地露出后背的线条给爷看,运气好了还能看到前面的胸肌曲线,偶尔还露个香肩,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爷当然会开心得不得了——哎呀,别动手!敢揍小爷你就没的吃了!当心你的腿!”
眼看楚岫要失去平衡,小邪上前一个箭步挡住了他。
小邪屁股着地,四脚朝天,背靠大地。
楚岫以极其微妙的姿态跌倒在小邪身上。
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一对清澈又明亮的眼睛茫然又慌乱地看着她,好像在叫嚣着——小邪,亲亲他,亲亲他吧。
于是就有了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她发现岫岫的嘴唇像酥饼一样,干干的,温温的,可是却很甜。
喵了个喵的,偷吃真美好。
“岫岫,等水灾结束了,你的腿也能走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不好?
楚岫一片空白中。
“不愿意?”
楚岫一片空白中。
“不是。”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是愿意了?哈哈……”
古小邪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他快忘记自己是将军的事了。
快忘了上面还有一个左暻帝王。
快忘了他们原本是来剿山贼的。
如果时光能停止在此处,什么都不用再想了,多好。
【五、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小爷把家传的青锋宝剑当定情信物送给了楚相公!
“狗子,小爷欢喜疯了吧?”
“我倒是觉得楚相公长得俊俏,和爷挺配的。”
一群山贼窃窃私语。
“送给我?”楚岫皱眉。
“嗯,等我们成了亲,哪天爷不在,你就替爷护着手下的兄弟们。”
“你功夫比我好,还是你留着吧。”
“岫岫真谦虚,爷越来越喜欢你了。”小邪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向他扑上去,被他一闪躲开。
他的功夫底子好,断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叶子红了,果子熟了,该挑个日子成亲了。
“爷,不好了!寨子外面有好多兵!”一个小山贼慌不择路地跑进来报告。
“不要慌!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小邪立即下令,“关上寨门!告诉二当家去顶峰高堂集合,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全寨戒备。
一眼望去,寨外四方皆是身着甲胄的兵,不像是平常官府中的布衣小卒,这些人训练有素,更像是军队。
漫山红叶烈似火,铁甲银盔冷如水。
小邪的手握成了拳,喵的,被围了,一个缺口都没有。
照这围法,古家寨坚持不了五天就会断粮。
楚岫只望了一眼就知道,是左暻东王率领的铁甲兵。
“我去和他们谈。”他起身要出去。
“不行,楚相公不了解情况。爷,让我去!”二当家拽住他就要出去。
“别动!爷不同意谁都不许去!”
“报小爷,下边的兄弟拿到一卷射进来的布!黄灿灿的,还带着花纹!”
哪里是布,是圣旨吧?
“小爷和楚相公怎么半天了还没出来?”
“那块布会不会有毒呀?”
“呸呸,乌鸦嘴!你不会说点好听的!”
一群山贼窃窃私语……
“你说你是凌云将军?”
“是。”
“小左子是皇上?”
“是。”
“如果皇上要灭了古家寨,你怎么办?”
“留下来,不让你死。”
“如果爷死了呢?”
“我陪你死。”
“过来,岫岫。”
楚岫走近,小邪双臂一伸,抱住了他不松手,突然地,眼泪就掉下来了。
断断续续的泪,越来越多。
楚岫不知所措,他从未看她哭过,他宁可她狠狠扇自己几巴掌,踢自己几脚。
“别告诉他们,爷就哭一小会儿。”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们,对不起。”楚岫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岫岫,爷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我也喜欢你。”
“青锋剑留给你,好好收着。”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圣旨上写了什么?”
小邪推开他,破涕为笑。
“爷和他做个交易,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天子昭曰:一人为妃,全寨安生。水患已息,灾民还乡,过去种种,既往不咎。
【六、岫岫,你霸气了】
月色莹润,光华洒满了刚下过雪的院落小径。小邪裹了兔毛斗篷,端着手炉,坐在宫殿的房顶上一个人晒月亮。
又是良辰美景,可惜,无花无酒无岫岫。
自打进宫以来,小邪一直保持着完璧之身。
倒霉的天子左振珏在古小邪进宫第二天傍晚,在御花园内掉进一个不知名陷阱。虽然他凭借着打不死的小强意志力从陷阱里手脚并用爬了出来,但是当他仰天大笑三声灰头土脸放浪形骸继续向前迈出四步后,他又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其后,便听说他的腰严重扭伤,每天不得不让人搀扶上朝。
两个陷阱,只有一个是小邪的杰作。
忽然之间,远方传来一声长唳,由远而近,过了片刻,一只遍体灰褐,头生白翎的奇异小鸟落在小邪肩上。
解下爪子上的字条,里面是简短的几个字:西风已至,等我。
小邪莞尔,岫岫,你和爷一样帅。
左暻五年正月七日,邻国羝蓝进犯西岐边境,金戈铁骑如潮水奔涌,势逼帝京。
“凌云将军、左暻东王,为何不领命去西岐?你们可是要反了朕!”
楚岫率领的左暻西军与东王率领的铁甲军列阵大殿三门之外,与皇宫禁军对峙,气势凛冽,一触即发。
天空开始飘起小雪,零零碎碎却久久不止,落成一地的白。
“皇上知道,臣只想见一个人。”楚岫对视玉阶上的帝王,铿锵有力。
小邪被禁军制住,带到殿前。
她一直以为岫岫是温和的,似春风洗雨,从未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样子。
他骑在一匹赤红如血的骏马上,未着战甲,只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数枝绽放的寒梅,系着她送给他的传家宝剑,大气磅礴,气势不凡。
岫岫你霸气了!威武了!逆天了!
可惜她被点了哑穴,连个赞字都发不出来,只能朝着他拼命地眨眼睛晃脑袋。
楚岫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小邪知道,他眼中透出浓烈的关切与惦念,都是为了她。
“人已经见到了,满意了?”左振珏冷哼一声。
“微臣斗胆,请皇上下旨放小邪出宫,此生不得再入后宫为妃为嫔,臣立刻与东王率军出发,前往边境抗敌。”楚岫下马行一礼,毫不相让。
“楚卿你好大的胆子,逼宫威胁朕!朕不答应又怎么样?!”
“江山美人孰重孰轻,皇上自知。若羝蓝二十万骑兵入关,国破家亡,又怎能保天下平安?”
“楚卿为了一个女子而围京弃天下百姓于不顾,你的道义又何在?”
“为她,楚岫愿自私一回。”
“你!”好个楚岫!他就是算准了这个时刻来逼他!
左振珏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个关节上,真真棋错一招。东王能与楚岫走到一处,谁知会不会有代君之意。而羝蓝铁骑,禁军又怎能挡得了。
“朕如果放了古小邪,你和东王却出尔反尔,借势谋逆,又该作何定论?”
“皇上信与不信,楚岫与东王都无犯上之心。楚岫只想陪伴心爱之人一生,望皇上成全!”
左振珏眯起眼睛:“朕有个条件。”
【七、一报还一报】[ 御花园里,古小邪正在带领宫女太监们玩打雪仗。
今天听说左振珏要外出接见羝蓝国来使。小邪便给自己的小脸和心情放了一天假,没再涂上乌黑朱红的东西。
这把几天来侍奉她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想不到那个满脸墨彩,强悍的凶丫头素颜竟恍如两人。
“小姐,您真美。”
“那不是美,爷那叫俊,懂不?再叫一声小姐信不信爷把你冻成雪人儿?”小邪扬了扬手里的雪团。
“不,不敢了,小爷饶命。”那个宫女可不想领教主子的雪团,这个野蛮主子她可惹不起,将来还可能为妃!
别的宫女太监大概也保持着差不多的想法,所以玩了一个时辰,始终是小邪拿雪团打别人,没人敢打古小邪。
望着一地瘫倒的宫女太监古小邪扼腕叹息,这帮人欠练。
忽然,身后三个雪球咻咻咻向她袭来,速度极快,小邪一掠就地打个转,侧身躲过。
“谁偷袭爷?滚出来!”
居然是她最不想见的左振珏和另外一个从未谋面的美女!
“除了本公主,竟然还有人也能称爷?”
身材娇小,面貌灵秀,身着一件月白色斗篷,在雪地中泛着银色的光泽,明显不是左暻地区的织物。
左振珏明显是想看一出好戏,“小邪,来见过羝蓝国三公主,蓝若耶。”
往往别人挑衅,小邪绝对不客气地拳脚招呼。不过,一个同样自称爷的少女,她心里总觉得她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左振珏带她和蓝若耶去梅苑品酒,新出的酒还没有名字,入口却是清浅的芬芳。
趁蓝公主去折梅,左振珏凑到小邪身边。
“朕刚刚在大殿上把她指婚给楚岫了,下个月初六,你和朕,楚岫和公主,两对同时举行大典成婚。”
皇上浅酌一口佳酿,等着看好戏,很可惜,小邪面无表情。
“你怎么不问朕楚岫答不答应呢?”
“如果他的性格和爷一样,他就不会答应。不过正因为他不一样,所以他会答应。”
“猜的准。”
“爷虽然守着山寨,也听说过邻国羝蓝,国人个个勇猛善战,还有庞大的铁骑军。”
“继续猜。”
“羝蓝的王原意是想把她嫁给左暻的帝王,而你把她转给了凌云将军,和婚旨意一出,反悔的代价是铁骑相见,数万国民生灵涂炭,岫岫以一人安天下,都要归功于小左子的聪明才智。”
“哪里哪里,小邪聪慧,朕敬你一杯。”
“爷活了十几年,头一回这么憋屈,小左子算你狠。”
小邪也不客气,索性放开了喝,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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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岫!别打挺(答应)!”解开哑穴的小邪话还说不利索,急得蹦高高。
小左子够狠,放她出宫的代价居然是让楚岫吞下噬心蛊。
此蛊潜伏入身三个月后发作,若没有母蛊来解,中蛊者会七窍流血而亡。这样一来,左暻西军与铁甲军必须在三个月内破敌制胜,楚岫才能返回宫中换取母蛊引出子蛊。而战死沙场或者三个月内回不来——小邪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岫岫啊岫岫,爷欠你欠大发了!
楚岫听了却是一脸笑意:“如此,臣应了。”
“岫岫,你答应爷就出家当尼姑去!”
楚岫看着她的眼睛:“小邪,不必害怕,古家寨已编入东王麾下铁甲军,他再无筹码能威胁你。过来!”说完,他在小臂划开一口,那只蛊虫就钻进了他的身体。
小邪攥紧了拳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左振珏示意放人,小邪走过他身边,突然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过肩摔,并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说完,小邪头也不回地向大军的方向跑去。那里有她的男人。
她的岫岫,当之无愧是她古小邪的男人!
楚岫张开双臂迎向她:“想我吗?”
“才不,岫岫是天下头号傻瓜!”她紧紧抱着他,泪花在眼里打转,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千军万马,在这一个拥抱面前,全部动容。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抽泣,那是铁甲军三营十四骑的爱哭小右子。
遥向梅岭望,花雪正纷纷。生平何所愿,与君为一人。
“喵的!小左子!爷活了十几个年头,第一次这么憋屈!动爷的男人不会有好果子吃!”马车里的小邪怒气冲天。
“莫非小邪想对皇上做什么?”楚岫正帮她系上披风,听闻此话倒是一惊。
小邪冲他咧嘴:“不会的。”
她的岫岫毕竟还是心地善良啊。
爷可是睚眦必报,小左子,现在是不是该察觉到自己不举了?
今晚,宫中的月亮特别圆。
今晚,宫中的野猫凄美长啸,之前它们都被古小邪灌过春药。
今晚,宫中的嫔妃哀叹悲伤,之前她们都被古小邪下过催情香。
今晚,左振珏用锦被捂着头不去理会那一声声妃哭猫嚎,唉,兵到用时方恨倒啊。
【八、左暻帝王的最后一搏】[ 那位蓝公主折完梅花回来,左振珏命人给她倒酒。
羝蓝国人豪爽,喝酒绝不含糊。
“蓝公主,朕昨日让你和凌云将军一见,你对他可有好感?”
“若耶觉得楚将军虽然俊美不凡,却透着一股冰冷,见到若耶还没说几句话,就红着脸走开了,呵呵,木讷却也可爱。”
“那你觉得他和朕比又如何?”
“帝有帝相,将有将才,不过非要比的话,他比皇上还差了几分霸气,有点温吞吞的。”
“喵的爷不忍了!”古小邪打了一个嗝,猛地站起来。
左振珏暗喜,古小邪啊古小邪,你终于要爆发了!
“爷要上茅厕!”
左振珏差点吐血。
“嗯?恰好若耶也想解个小手,不如我们一起?”
“来就来,走着!……嗝……爷回来再喝!”
左等右等,两人还是不回来。
“皇皇皇上呀!不得了了!小邪姑娘和蓝公主在假山那儿打起来了!”
蓝公主从后面拍了小邪一掌,小邪身体一歪撞在石头上,蹭掉一层皮,好似秃毛猫。
小邪回身一个扫堂腿,蓝公主与大树亲密拥抱,鼻血四溅,月白斗篷黑一块黄一块,好似斑点犬。
“野丫头,竟敢打本公主的脸!”
“打人就要打脸!岫岫不霸气?温吞吞?木讷?爷出手算轻的!喵的,跟爷抢男人!”
“古小邪,本公主跟你没完!今天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爷原封不动还给你!”
此情此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你们俩给朕住手!”左振珏怒喝。
“闭嘴!”两位爷异口同声。
自此一战,蓝若耶隔三岔五便去探望楚岫,虽然一直吃闭门羹,但仍然坚持不懈,大有气不死古小邪不罢休的架势。
古小邪被罚闭宫思过,无处发泄,每到半夜,必爬上宫殿屋顶对月长啸,声音如发情野猫,凄美无比,第二日顶着两只超大黑眼圈,倒头就睡。
更有趣的是,羝蓝公主偏要住的离古小邪近些,以此激怒小邪的愤恨,于是看热闹的左暻帝王索性安排两人成了后宫里的对门邻居。这对冤家见面就打,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锅碗与扫帚齐飞,裹脚布共破鞋底一色,下人们叫苦不迭。
在一片混乱中,结婚大典时日已到。
]
“岫岫,爷想吃水蜜桃。”
“现在是四月,还没有桃子呢。”楚岫策马回转,与公主车队保持距离。
“不对,快看,有一只红扑扑的水蜜桃!”
“在哪里?”
“你就是那颗水蜜桃呀!”小邪笑着向他扑去。
“你又戏弄我!”一挥马鞭人跑远了,岫岫还是那么直截了当地拒绝!
“岫岫等等爷!不然爷就把你的晚饭给二丫!”
军中每天上演追逐大戏,马都累瘦了好几匹。
春暖花开,羝蓝铁骑在领教了左暻军队种种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战术后,士气一蹶不振,再无求胜之心。于是派出羝蓝三公主作为使者前往左暻大营。和谈空前成功,经此一役楚岫名扬天下。
羝蓝公主应邀与左暻西军一同返回帝京。而古小邪作为军中为数不多的巾帼之一,被楚岫派到公主身边做陪聊。
三个月速战速决,是奇迹。
古小邪骑在马上得意地笑,为了她的岫岫,她可以创造奇迹!
夜色渐浓,下人燃起金阑灯,宫中一片通明,胜似白昼。
趁着古小邪和三公主去解小手的工夫,左振珏略有醉意,挽着楚岫的衣裾硬是挤出几滴眼泪。
三个月来他忍得很辛苦!
还有古小邪看楚岫取蛊时向他投来的那眼神、那架势,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还有她把解药扔给自己时,表情是多么的不情不愿!
楚岫以为是他对于自己要辞去将军一职有所惋惜,连忙好生安抚。左振珏心里暗笑,楚岫,朕还没有输,朕等的就是这最后一搏!
嘿咻!
楚岫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宫中一处偏殿的暖床上,而且还全身光溜溜!
怎么手脚抬不起来了?好像头也晕晕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全身像着了火,一定是被下了春药!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听小邪的话,又一次着了左暻帝王的道。
门外走入一位女子,身材娇小,头戴面纱,身着一件月白色斗篷——羝蓝公主!
苍天啊大地啊,给他个缝钻进去吧!
【九、全都圆满了】[ 楚岫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贺喜的官员一拨接一拨,一个接一个上前恭贺,自己不知作了多少揖,答了多少礼,可是却毫无感觉。
金盏灯长明,红缎结双人,无形的视线交错成一张网,他是网中的鱼,离了水,心已不会再起波澜。
洞房之中,两人对坐,一切恍然若梦。
对着燃烧的红烛,他终于下了决心,上前对公主单膝一拜。
“羝蓝公主,请恕在下无礼,楚岫已心有所属,不能与公主行夫妇之仪。”
公主的红盖头微微一动。
“楚岫自知违反圣旨是死罪,也不愿两国因和婚而再起干戈,然而在下被逼婚,非我心之本意,而今,楚岫唯有一死以明志,求得公主原谅,亦求不负我心。”
说完,他突然拔出在一旁准备好的长剑,刺向自己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公主猛地伸手全力一夺,只听蔟地一声剑弧响,剑上染了血。
“爷给你的青锋剑,你就这么糟蹋?”
熟悉的声音,楚岫抬起头。
盖头之下的羝蓝公主,居然是他的小邪!
“小邪?不是梦?”
“岫岫大混蛋!你死了爷才不会在奈何桥上等着你!爷都没放弃你放弃个毛!笨蛋!大傻瓜!”
楚岫握着她划伤的手,泪满睫。
“我的确是个傻瓜。”
至情至重,孰是孰非?
爱得起,担得下,她值得他爱一辈子。
包扎一下伤口,小邪拉起他,一脸严肃。
“大戏留着宫里演,岫岫,爷要带你私奔了!”
鸳鸯双飞不复落,一妆新容登金阁。
红帐之下,左暻的帝王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皇上,您可知若耶心里是多么的倾慕您?”
“蓝若耶,你竟和古小邪一同做戏设计朕!”
“若耶自从十二岁那年在羝蓝见到皇上,日日思君,一心只盼快些长大成人嫁往左暻,谁知您却将我与一个不知名的将军指婚,您可知若耶心里有多痛?”
“朕明天就把你打入冷宫!”
“宫中有若耶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皇上觉得,将羝蓝公主贬至冷宫,羝蓝国几十万铁骑会答应么?”
“你……你要对朕怎么样?”
“花好月圆,最适合良辰一刻了,不会有人打扰的,皇上您尽情的喊吧,若耶会好好怜惜您。”
“啊,来人……唔……啊~袄!……啊~袄矮!……啊呀油!……”
忐忑叫了一夜,被怜惜得死去活来的左暻帝王流着两行面条泪在心中默默地,无声地呐喊。
羝蓝公主!蓝若耶!朕发誓一定问候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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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羝蓝公主,在下失礼,请公主回避!”楚岫抓过一个枕头挡住自己,挣扎着要起身,但是全身乏力,一下又跌坐回去。
公主一步步朝他逼近。
“公主,在下不想伤你,也对公主毫无爱慕之心,更不想坏人名节,请止步!”楚岫急得东张西望,他的衣服呢?
公主一步步朝他逼近。
楚岫突然看见了小邪给他的青锋剑就立在床边,他用力一扑,哐是一声拔剑出鞘。
“公主莫要相逼,在下宁死不从,再过来……再过来楚岫就自宫!”
扑哧,公主笑了:“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想自宫?”
这声音好耳熟……
“你是小邪?”
“岫岫聪明!”解下面纱,眼前女子揭下人皮面具。
居然真的是古小邪!
“爷不让你喝酒,被撂倒了吧?”小邪笑嘻嘻地扔给他一卷床单,“爷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的衣服,估计是被小左子扔进火堆泄愤了。先用床单挡挡,爷带你出宫!”
四月某个春风微醺的夜晚,前古家寨的二当家看见一女子背着一半裸男子从宫墙的顶端顺绳滑下,立刻叫手下两个小毛头把备好的大型马车牵过来,自己则有感而发吟出一句酸词——
小奔怡情,大奔伤身,裸奔灰飞烟灭。
“小邪——”楚岫的声音在车里低得像蚊吟。
“嗯?”
“帮帮我。”他挣扎着憋出三个字。
小邪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爷说一句话,你重复一遍爷就帮你,好不好?”
楚岫听了,闭上眼睛不敢看小邪,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红了脸,挤出一句。
“爷,我从了。”
小邪满意了,轰的一下岫岫被点着了。
今夜一过,楚岫二十载纯真,就此幻化成那天边的浮云。
“怎么都是楚相公一个人在叫呀?”
“小右子,不该听的别听!”
“呜呜……小爷禽兽了……”
三个山贼,不,现在是三个家仆,正在一边赶车一边窃窃私语……
“小右子,再号爷先让你变成真太监!”小邪愤怒一声吼,三个家仆抖一抖。
第二天清晨,太阳依旧顽强地升起来了。
“公主和你一开始就商量好互换衣服?”
“爷早就怀疑小左子会闹出点动静,果然,连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都用上了。还好爷混江湖的时间长,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那公主留在皇宫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的。岫岫真善良,公主早就对左暻帝王一见倾心,怎么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与此同时,左暻皇宫内。
“哎哟……啊!哎哟……轻一点……谁碰到了朕的伤口!”
谁来告诉左振珏,那个羝蓝公主中了春药后会有耍鞭子的爱好!
摒弃了为他涂药的下人,被怜惜得死去活来的左暻帝王流着两行面条泪在心中默默地、无声地呐喊。
羝蓝公主!朕发誓一定问候你全家!
【尾声:爷不养皇上只养你】
塞外孤烟,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
“你准备好了吗?”
“还……还没。”
“弟兄们在镇上等着我们,宫里有羝蓝公主善后,岫岫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寨里的弟兄在镇上等我们,宫里有公主善后,岫岫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楚岫的脸红了。
“爷,我出来时没带钱。”
古小邪放声大笑。
“没关系,爷养你。”爷可是新世纪的女人!
看见小邪拿出皇家玉扳指、皇家金饭碗、皇家猫眼石,楚岫的神志又一片空白中。
小邪亲亲他的脸颊:“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用,爷才不养皇上呢,爷只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