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是门技术活

韩倚风

李福是家小饭店的老板。这天，他在网上看到一则有关“待用咖啡”的新闻，说的是国外许多人会在买咖啡时多买几杯，供穷人免费享用，以表达自己的爱心。

行善竟如此简单？李福一向很有爱心，他决定效仿老外，在自己的饭店里推出“待用简餐”，平时定价是十元，如果有顾客愿意付钱替穷人买，就只收五元，这样等于是自己和顾客一起行了善。

说干就干，他立即写好告示，第二天一早贴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然而来吃饭的客人大多只是扫上一眼，到了晚上，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要买。

这时，一个老顾客来到收银台结账，李福鼓起勇气，问道：“要不要加一份待用简餐，献个爱心？”

老顾客摇摇头：“老板，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这个想法虽好，做起来却有问题。大家都是工薪族，口袋里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捐给慈善机构都不太放心，哪敢随便放在你这里？我怎么知道这笔钱花出去，确实能帮到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李福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当晚他想了一宿，又有了新主意。

第二天，李福在饭店推出了“待用餐券”，顾客可以以五折的价格买券送给穷人，让他们凭券来领取简餐。这下，咨询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人当场付钱买了好几份，李福高兴极了。

快打烊时，忽然有人把一张餐券放到了收银台上：“老板，来份简餐。”

李福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男青年很眼熟：“哎，小伙子，你不就是中午买餐券的人吗？”

男青年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餐券上又没写名字，我买了以后可以给别人，也可以给自己啊。”

李福张口结舌：“可我们的餐券是为了帮助穷人……”

男青年生气地反问道：“我每天从早忙到晚，也就赚个几十块，难道我不算穷人？”

李福只好收下餐券，给他打包了一份简餐。看来这个办法也不行。

李福想了想，从家里拿了个透明玻璃罐，放在收银台上，打算请顾客把买的餐券都放进罐子里。这样，真正的穷人看到罐子里有餐券，就可以随时来索取。

可这样一来，那些想半价买餐券占小便宜的人，看到新规定后都放弃了，玻璃罐也一直空荡荡的。

李福正有些灰心，这时有人来到了收银台前，说：“老板结账，再买四份待用简餐。”

李福又惊又喜，抬头一看，正是之前跟自己聊过的老顾客，他立即兴奋地答应一声，算账找零，再郑重其事地把四张餐券放进玻璃罐里，然后由衷向对方说了声“谢谢”。

老顾客却微笑着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希望你能把这件好事坚持下去。”

正说着，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请问，这里真有免费的简餐吗？”李福和老顾客转头一看，哟，这回还真来了个流浪汉，穿着破衣烂衫。

李福急忙点头说：“有！有！”说着，从玻璃罐里取出一张餐券，回头对着厨房喊了声，“一份简餐打包。”

当李福亲手将简餐交给流浪汉的时候，老顾客带头鼓起了掌，他笑着拍拍李福的肩膀，说：“老板，祝贺你，万事开头难，现在终于帮到了需要帮助的人。”现场还有个年轻人用手机拍下了这个场面。

有了这个示范，其他客人也开始买餐券投入玻璃罐。打烊时李福数了数，虽然不多，倒也积攒了十几张，这一晚他睡得特别香甜。

可没想到第二天，报上就刊登了“待用简餐”的新闻，还配发了李福把简餐递给流浪汉的照片。这下不得了，他的饭店门口很快排起了队，全是周边的孤寡老人、贫困户和流浪汉。

这么多人，餐券哪够用？发完最后一份简餐，李福无奈地看看空玻璃罐，抱歉地向排在后面的人说：“对不起，待用简餐已经发完了。”

没领到餐券的人纷纷抱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做善事，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更让他气愤的是，次日一早，本市的另一份报纸上竟登出了针锋相对的新闻，标题是“连跑数趟空手而回，待用简餐疑似炒作”。顿时，昨天还门庭若市的饭店，今天变得冷冷清清。

李福郁闷地坐在收银台后面，一整天没说话。快打烊的时候，才怏怏地撕下告示，空玻璃罐和那堆餐券也被他扔进了厨房。

“怎么，不打算坚持下去了？”忽然有人敲了敲收银台，问道。

李福回头一看，还是那个老顾客，他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才知道，想做件好事，竟然也那么难！”

老顾客同情地说：“也许做件好事，确实要面对很多猜疑、压力和突发状况，但你让我相信，不求回报的好心人还是存在的。别管人家怎么说，量力而行，问心无愧就够了。”

听到这里，李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仔细地咀嚼着老顾客的那一番话，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说得对，量力而行，问心无愧。虽然这个计划失败了，但我还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别人。”

老顾客饶有兴趣地问：“哦，你打算怎么做？”李福神秘地冲他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小饭店门口又贴出了新的告示：“本店从今天开始，每晚九点至十点为免费用餐时间，提供简单菜肴和白米饭，先到先吃，吃完为止，欢迎有需要的人前来就餐。”

李福是这样想的，每天快打烊的时候，厨房里还会剩下些食材，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丢掉又很可惜，不如加工成菜肴请大家免费品尝，一方面能避免浪费，另一方面又能帮到别人，还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自己饭店的口味和水准，说不定还能带来许多回头客，一举多得。而且，一般人这个时间早就吃完晚饭了，肯饿着肚子等到那时的，一定也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当天晚上，小饭店里来了不少特殊的客人，李福忙得满头大汗，却感到分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