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安顿

王磊

熊大海下班回了家，一进门，老婆李苗就小声对他说：“当心点，妈今天找了你一天……”熊大海撇撇嘴，正要说话，就听里屋传来母亲熊婆婆的声音：“大海啊，你过来！”熊大海急忙应了一声，走进了熊婆婆的房间。

熊婆婆鹤发童颜，拄着一根拐杖坐在床边，看到熊大海走进来，手一抖，呼一声，手中的拐杖就向熊大海飞去。

熊大海伸手一抄，接住拐杖，就听熊婆婆大声说：“大海，以拐作剑，将为娘昨天传你的三十六路华山剑法施展一番！”

熊大海干咳一声，走到房间中央，拐杖一摆，做了个起手式，接着抡起拐杖，直抡得虎虎生风。熊婆婆在旁连连点头，说：“不错，有长进！大海啊，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熊大海收起拐杖，额头有些冒汗，说：“妈，都办好了！”

熊婆婆满意地笑了，又问：“少林派怎么说？”

熊大海道：“少林寺方片大师这么说……”

熊婆婆打断他道：“什么方片大师？是方证大师！”

熊大海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说：“方证大师说，他明天就带着十八棍僧赶来北京！”

熊婆婆哦了一声，又问：“那武当派呢？”

熊大海说道：“武当那个肾虚……呃不对，是冲虚道长，他也明天来！”

熊婆婆欣慰地站起身，说：“大海啊，有这两位前辈高人见证，为娘将华山派掌门一位传给你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咱们再一起筹划对付黑木崖的办法！”

熊大海急忙说：“是啊，妈，饭都做好了，先吃饭吧！”

吃完晚饭，熊婆婆进了房间休息。李苗边收拾边对熊大海说：“人上了年纪需要消遣不假，但你别给妈看些武侠小说啊！要看也该看四大名著！我看你这个熊掌门现在怎么收场！”

这熊婆婆年纪大了，性格越来越孤僻。熊大海担心她长此以往会患上老年痴呆，就买了好多小说，希望通过读小说让熊婆婆的脑筋动起来，丰富精神生活。

可这熊大海也是，买什么书不好，偏偏听从书店老板的推荐，买了一堆武侠小说。这下熊婆婆的精神生活倒是丰富了，脑子也动起来了，却居然出现了轻度妄想的状况。

李苗抱怨完，又扑哧一乐，问道：“对了，熊掌门，明天你说妈要是见不着少林武当那些方片六草花七的，怎么办？”

熊大海苦恼地说：“我正为这事烦着呢！阿苗，你就别挖苦我了！”

第二天，熊大海下班回家，一进门，就见熊婆婆拄着拐杖，大马金刀地坐在厅中。老婆李苗穿着围裙忙来忙去，抽空还不停给他挤眼睛。

熊大海正在纳闷，就听熊婆婆大声说道：“大海啊，你过来！妈今天要把本门绝学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传给你！”

熊大海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忙说：“妈，使不得！我和阿苗还没有孩子，这个剑法不能练！等您抱上孙子我再练！好不好？咱们先吃饭！”

熊婆婆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说得也有道理，那等你有了孩子再说！对了，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他们呢？”

熊大海先是一怔，接着眼珠一转，就说：“妈，方证大师来电话了，说他今天来不了了！”

熊婆婆愣了：“怎么个情况？”

“少林寺的人今天一早就骑着快马往北京这儿赶！妈，你看！”熊大海指着墙上的地图，说，“从河南到北京必走京珠和沪陕线，可这都是高速，不让骑马啊！所以他们就得晚上偷偷上路，这样就有些慢。路上如果不被警察逮住的话，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到。”

熊婆婆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你赶紧给武当派打电话，让他们坐飞机来！”

“哎，别提了！”熊大海一拍大腿，说，“武当派就是坐飞机来的，也出事了！”

啊？熊婆婆大吃一惊，熊大海又道：“他们都带着刀剑，结果，被机场安检扣下了！”

“神马？六扇门敢抓武当的人？”熊婆婆拍案而起，“难道说六扇门投靠了黑木崖？”

“这倒不是！”熊大海急忙辩解说，“机场这样做，也是为了旅客的安全。”

熊婆婆无奈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熊大海恶狠狠地说道：“妈，事已至此，咱们只有……先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吃完饭，熊婆婆休息去了，李苗乐呵呵地说：“你这个熊掌门还挺机灵的！”熊大海急忙说：“阿苗，赶紧的，明天把咱家的武侠小说都扔喽！”

李苗哈哈大笑，说：“还用你说，我早扔了，换成四大名著了！再不扔，你就成太监了！”

熊婆婆再没叨叨什么，熊大海清闲了一个星期。这天，三个人正在吃饭，熊婆婆冷不丁又问：“大海啊，方证大师他们怎么还没到啊？”

熊大海一下就被菜噎住了，咳了半晌才说：“妈，我忘跟你说了。前天方证大师他们到了京津唐高速，被黑木崖的人截住，打起来了！后来，警察来了。”

熊婆婆紧张地问：“东方不败来了吗？他的葵花宝典深不可测啊！”

熊大海点点头，说：“来了来了，被警察一枪爆头了。妈，坏蛋都死光了，你就安心吃饭吧！”熊婆婆长出一口气，说：“江湖安顿了！”“嗯，”熊大海和李苗频频点头，“安顿了。”

第二天，熊大海开心地来到公司，刚和同事们聊了几句，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的电话。熊大海接起来，就听熊婆婆声音低沉地说：“悟空！”

悟空？熊大海一愣，说：“妈？怎么了？”

熊婆婆说道：“悟空啊，我不是你妈，我是你师父唐僧啊！你还在怨恨为师吗？”

熊大海郁闷地挠挠头，说：“妈，不，师父，我没有。”

熊婆婆说：“嗯，悟空，师父不该人妖不分。哎，你一定又生气回花果山了。”

熊大海满头大汗，同事在旁纳闷地说：“怎么又是师父又是妈的，你……”话未说完，就听熊婆婆又说：“悟空啊，咱家里有一个女人，管我叫妈，她一定是白骨精变的。你快回来，这回师父不拦你了，咱们一棒打死她！”

熊大海急了，连忙大声说：“妈，她不是白骨精……她是女儿国的国王，一路追随着来给您端茶送饭！您可千万别打她！”

熊婆婆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说：“原来如此，冤孽啊冤孽，我早已皈依佛门，阿弥陀佛。”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