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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与生态的对决

2013-04-29杨志

中国经济报告 2013年5期
关键词:复杂性文明人类

杨志

建设美丽中国,是中共十八大报告提出的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新目标;是当下中国在科学发展观统领下,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把中国生态文明建设落在实处,以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新动力源。然而,无论是这个新目标、新动力源本身,还是将其转化为物质力量的每一个企业、单位、家庭、个人的实际行动,都需要借助一个超复杂的思想解放工程。该工程必须涉及如下问题。

生态孕育文明但文明正在摧毁生态

在生物圈学说的创立者B·维尔纳茨基看来,茫茫宇宙中,地球是惟一具有生物圈的星球。生物圈是一个由气圈、水圈、冰冻圈、土圈相互作用并由此形成的一个滋养生命的生态系统。所谓生态则是表征生命因子和环境因子相互作用的整体状态。实际上,地球在长达46亿年的演化过程中,只是伴随着多样化生命因子群体的出现,从而生态系统的出现才使地球成为孕育和培养人类的家园。这些具有新陈代谢功能的“活物质”,是可以用重量、化学成分、能量、空间特征等指标体系来表征的“活能量”的总和。

维尔纳茨基认为,活物质或活能量是能够把宇宙辐射转化为地球能(电能、化学能、机械能、热能)的转换器,其起作用完全可以同河流、风、火山及其他物质的地质作用相比,因而它是地壳变化的重要机制。他还强调:人的活动即“活劳动”不仅是活物质中的最重要组成部分,而且由于其独特的能动性和社会性使生物圈演化为智慧圈,从而使活物质(活动)与自然环境之间的交互作用发生质变:即使生物圈的演化过程遭到中断或破坏,当人类作为巨大地质力量做功时,这种地质力量不仅能够改变地球生态系统中各个子系统之间的关系,而且能够“改变地球和太阳之间关系”,从而改变了整个地球系统的自然演化过程。考古学的常识告诉我们,智慧圈最早出现在距今200多万年前的非洲南部,在那里生活着与人类先祖最具血缘关系的森林古猿。森林古猿的出现预示着地球上出现了人类文明的曙光。

在地球生态系统框架中,文明是以人类为本体、以人类活动为手段、以实现人类目的为动力源的物质变换以及非物质变化的过程及其成果;文明是人类劳动(活动)的“创造物”,是对人类历史产生影响的文化形态。像自然生态具有多样性和遗传变异性一样,人类文明也具有丰富的个性和传承创新性。例如,具有较长延续性和较大包容性的,有中国文明、拉美文明、撒哈拉以及南部非洲国家的文明;具有较强的民族性或地域性的,有印度教文明、伊斯兰文明、东正教文明、日本文明;在近现代,具有极强入侵性的则是欧美文明,虽然其中的美国只有237年的历史。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当前人类近乎疯狂追求的工业文明,正在野蛮并变本加厉地剥夺已经演化了46亿年地球母亲;如果当今的人类不立即变革已有工业文明的内涵及其走向,并代之以后工业生态文明,那么地球和人类都将毁于一旦。

建设美丽中国是个充满复杂性的问题

21世纪是充满复杂性的世纪,我们在一切方面、一切层次上都遇到了复杂性。所谓复杂性,在米歇尔·沃尔德普罗看来,是一种存在于秩序与混沌之边缘的状态,是一种既具有“亦此亦彼”又具有“非此非彼”或既具有“确定性”又具有“不确定性”的过程。例如,资源短缺、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问题,应对气候危机、能源危机、金融危机、经济危机、制度危机、道德危机、粮食危机、水危机、雾霾危机、海域危机等问题,特别是和平外交与军事讹诈、合作协商与阴谋武力、绿色发展与资本增殖等问题,无不具有自然与人文、技术与贸易、经济与政治、制度与文化、道德与信仰、野蛮与文明、进步与堕落的二重属性,因而也无不充满交叉、重合、跨越的复杂性。因此,我们必须缝合由各种分工造成的狭隘眼界、摒弃“碎片化”的世界,尽快建立把复杂性当作复杂性来处理的认识论。

在致力于打破自然科学各门类之间乃至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壁垒的普利高津和尼科里斯看来,所有复杂问题都不是要素问题、局部问题,而是系统问题、整体问题。他们在《探索复杂性》一书中说:我们的时代是多种概念和方法的相互冲击与汇合为特征的时代,这些概念和方法在经历了过去完全隔离的道路以后突然间彼此遭遇在一起,产生了蔚为壮观的进展;今天,由于不同分科间新的界面不断地被发现,每一种重要科学分支的前缘正在大大地扩展着;非线性与非平衡这两个要素(如何)使物质具有高度灵敏性,展现出长程的秩序并演化出多样性的自组织状态;今天,只要我们一望,就会发现演化、多样性和不稳定性;长久以来,我们就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的世界上。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到决定性,也找到随机性;既可以发现可逆性,也可以发现不可逆的事物。

如果我们真的结束了“现实世界简单性”传统信念,那么我们就会把人类世界(社会)嵌入自然世界之中,并将它们看作一个统一的整体。或者把自己看作基于自然界演化的人类,同时把自然界看作基于人类活动的自然界。如果我们真的结束了“现实世界简单性”过时信念,那么我们就会由衷地感受到“建设美丽中国”是一个既深邃又广阔且充满复杂性的科学体系。

用科学发展观重新审视时空观

毫无疑问,科学发展观作为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规律认识的进一步深化,作为党的执政理念的又一次重要升华,其鲜明的时代特色就在于突出“科学”在党的理论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然而,什么是科学?科学的内含与外延是什么?如何理解科学在人类文明史中的地位和作用?如何理解当代复杂性世界框架中的科学体系?如何理解面向未来的科学发展观与统观人类社会发展总进程的科学历史观之间的关系?这依然是我们在科学发展观指导下,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所不能不认真回答的问题。

科学是以人为主体的实践活动,就本质而言,它绝不是人的异想天开,而是人的以质疑(已知)为起点、以探索(未知)为特征、以发现(新知)为标志、以提高人类能力体系为结果的研究性实践。从历史角度看,科学伴随着人的发展而发展,是人类文明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其自身也有一个自我演化、自我扬弃、自我发展的过程。从现实角度看,当代科学是诞生在秩序与混沌之边缘的科学,是一种与自发的活性相关联的科学:“在这里将来是未决的,时间是一种构造:我们所有的人都可以参与其中。”

如果我们真的理解时间是一种构造、世界的未来取决于我们今天的活动,那么我们就一定会反思:为什么牛顿处理机械运动的数学方法在社会科学界风靡至今?为什么能量守恒定律主宰所有经济活动今天还被奉为金科玉律?为什么热力学第二定律即熵定律至今不被人们所重视?为什么已由科技变革过的新时空运动,即时间由于加速而缩短、空间由于压缩而密集,至今没有改变人们的时空观、发展观?然而,正如杰米瑞·里夫金所说:如果人类想要继续生存与繁衍,就要改变原有的时空观。将空间视为有用资源的容器或储藏室这一古典经济学的定义必须为新的观点所取代,空间应该是由活跃关系所组成的共同体;在时间的安排中,效率也需要让位于可持续性;对于管理模式,也要重新界定,使其同自然界的再生周期相符合,而不是单一追求生产效率。这难道不是建设美丽中国需要理解的关键问题吗?

“穿越”生态灾难需要新智慧

事实上,世界各国的工业化活动及其高科技创新活动,在把世界经济快速推向21世纪的系统性危机之后,就已经把整个世界包括人类和自然置于前所未有的脆弱性之中了。这种脆弱性不仅明显地表现为极地冰山的快速融化,海洋充满二氧化碳,全球气候日益变暖,世界干旱地区弥足珍贵的饮水日益枯竭,生物多样化快速消失等等;而且还潜在地表现来自人类活动或是自然脉动的任何一个微小变化,都有能成为引致地球发生灭顶之灾的“蝴蝶效应”。正如著名的后现代思想家和生态经济学家,美国克莱蒙研究生大学终身教授小约翰·柯布所说:整个世界处于危机之中;正是建立在矿石燃料基础上的工业文明,自过去两个世纪以来,极大地加快了人类生活的自然环境的这种退化。面对生态灾难,我们需要智慧。21世纪还应该是个寻找智慧的世纪。

柯布认为智慧在中国。他说:马克思主义传统或许在中国能够阻止现代化与工业化造成的恶果。与他齐名的后现代思想家大卫·格里芬说得更明确:中国政府是世界上第一个建设生态文明的政府,这种宣布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是的,我们党的十六大提出建设生态文明的初步设想:推动整个社会走上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十七大把建设生态文明作为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的新要求之一;十八大则宣告:“建设生态文明,是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

毫无疑问,党的十八大清楚指明了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方向是建设生态文明,其转变的目标是建设美丽中国。因此,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就一方面表现为对以资本为主体的工业化发展方式的“变革”,另一方面表现为对其进行的一种历史性“穿越”。例如,我们既可以通过新工业化道路,新农村建设来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也可以通过发展循环经济应对资源短缺、借助发展绿色经济应对环境污染,推进低碳经济发展以应对全球气候变暖的危机。在这里需要指出:所谓工业文明不过是资本文明的一种表达方式,所谓经济发展方式也不过是以资本为主体、以资本配置资源为主导、以资本增殖为主题的生产方式。因此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实质,既可以理解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自我扬弃,也可以理解为生态文明对资本主义方式的演化。而不管采取那种方式,转变都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总之,中国五千多年文明史表明:中国是一个以相对较少的资源环境,承载相对众多人口的国家,这说明中国文明中绝对有可持续发展的基因;与此同时,中国是一个兼容性和包容性很强的民族,汉民族本身就是多民族的融合体,中国文明有“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传统。当今,在科学发展观的框架中,我们一定要更加自觉地珍爱自然,更加积极地保护生态,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努力建设美丽中国。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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