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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章”中之“有序”

2013-04-29王亦萌

群文天地 2013年5期

王亦萌

摘要:《小城畸人》中各个故事的情节安排看似杂乱无章,毫无顺序可言。但仔细分析却发现这正是作者的意图所在,安德森正是希望借此形式使读者们关注普通人的内心世界。

关键词:小城畸人;无章;有序

舍伍德·安德森对美国短篇小说的贡献之一便是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短篇小说形式。在他的代表作《小城畸人》中,他的写作手法有了重大转变———小说不再以情节为中心。在安德森看来“生命的历史只能由一系列的片段组成”①。为了体现这些瞬间片断,作者就需要打破传统的结构模式。

通观《小城畸人》读者会发现,在它的所有故事中几乎没有以因果关系作为线索来安排故事情节的。基本上,在每篇故事的开头安德森都安排了对温士堡小城的描写,或是其中一个人物的住所描写,亦或是该篇故事中心人物的相貌特征。接着在有些故事中作者将该篇的中心人物同贯穿整部小说的主人公乔治·威拉德联系起来:通常情况下是他们喜欢向乔治倾诉,他们的悲惨遭遇也就这样被引出了,但在有些故事中作者又会越过乔治直接诉说他们的痛苦历史,比如希望的幻灭、不幸的婚姻、家庭成员的离世等等。在各故事的结尾,作者又往往辅以如顿悟般的大量的人物内心独白或是他们突然疯狂的举动。

在故事的叙述中,作者安德森似乎有意模糊了现在和过去的区别,极大的弱化了读者的时间概念,这样人物的生活片段都被打包进了“现在”。随着叙述的发展,读者会逐渐发现这些片断似乎并不以时间为线索,而且它们之间似乎也没有鲜见的联系。作者仿佛就是把故事中人物的一些生活片断就这样直白的呈现出来,而且是“前一片后一片”,读者一下失去了在传统小说中常见的以情节为目的的阅读动機,使得该小说在读者眼中看起来是“杂乱无章”的,读者不得不重新寻找小说的阅读动力,从而逐渐发现它的“有序”性。

既然在小说纵向的时间线上显得杂乱,读者很难找到阅读的意义,因而只能转向横向的空间上来。随着阅读的演进,当读者逐步将这些生活瞬间并置起来,一幅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图景便生动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而且更重要的是人物的内心世界在此尤为突出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因为,一方面,安德森总是给予人物内心大篇幅的描写,有时甚至占到了故事一半的篇幅,这自然而然会吸引读者的目光。另一方面,由于故事中没有前后相继的故事情节和悬念以吸引读者,那么这“突兀”的甚至有些“扭曲”的内心世界变成了读者探寻的目标。这也正是作者安德森创造这种“无情节”的情节模式的目的所在:希冀人们关注普通人隐藏的内心世界以及社会的本质。在安德森看来,阻碍他探寻想象世界最大的障碍就是传统模式下对情节的需求。

《纸团》是整个《小城畸人》中篇幅较短的一篇。故事开端寥寥数语便道出了主要人物里菲医生几十年的生活历程:走街串巷的行医,娶了有钱的姑娘,但是婚后不到一年就死了。当读者都在好奇为什么这个有钱人会嫁给名不见经传的里菲医生时,却发现作者根本无意于对此做出解释来创造一个老套的冲破世俗的以悲剧收场的婚姻故事,安德森笔锋一转,谈到里菲那突兀的指节,充满霉味的诊所,邋遢的穿戴,以及他那怪异的行为———不断在上衣口袋中塞入纸团,有时拿出来扔向他那唯一的朋友。安德森的整个叙述完全不按既定的某种顺序,但读者将这些看似杂乱无章但却丰富的生活片断在空间中排列起来,一个怪异孤独的小镇医生的形象便跃然于眼前。

紧接着,当读者想要对里菲医生的怪异举动一探究竟之时,作者又转而叙述医生与他的妻子之间的故事。说是故事,而且占据了大半篇幅,内容却并不复杂。里菲医生的妻子未婚先孕,所以她找到了里菲医生。他们的相爱似乎是一见钟情,四目相视便好像了解了对方的前世今生一般,自此再不能分离。对于里菲医生妻子怀孕之前的经历,作者用了“奇怪”二字。她父母亡故后留给她了丰富的遗产,这就招来了一大批追求者,在安德森笔下这些追求者除了两人其他都一模一样,都是迫不及待的诉说热情,那两个不一样的一个不断讲述着处女之贞,另一个直接拖她到黑暗里……对此作者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只是将之一一呈现在读者眼前,读到此处,读者便不免感叹无论时间之久远在金钱情感关系方面这个社会都是一样的。

在里菲医生与妻子相爱的这部分中,作者又穿插进里菲医生那怪异的举动。他在纸上写着思想,思想的结尾,思想的开端,他的思想一个一个涌现,然后把纸团塞进口袋,等它们便硬了在扔掉。他把纸片上的思想读给他妻子听,但是在妻子死后,似乎他再没有读过纸片上的内容。至此,里菲医生这种不寻常的举动便萦绕在读者心头,引发读者的思考,这也正是作者赋予故事这种“无章”的情节模式的目的。读者会逐渐发现,其实里菲医生的内心是无比孤寂的,他讷于言行,却又渴望交流,遇上了能够懂他的妻子,却好景不长,他这一生似乎都要在这种孤独中度过了,不免令读者生出了怜悯之情。

《坦迪》是整部小说中篇幅最短的,几乎没有任何情节或故事线可言。文章的开篇描述了小女孩儿和她父亲几年的生活经历。这女孩儿的童年是悲惨的,虽然作者并未给出直接的评价,父亲,一个自称为“不可知论者”,整天思考着关于上帝的问题,却从不关心只能寄养在亲戚家,靠亲戚过活的女儿。并且读者会很快注意到,这个女孩儿连名字也没有,作者只用“她”来代替。当读者以为故事会以女孩儿的经历展开时,故事中的第三个人物登场了,他之于温士堡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声称“在这小女孩身上看到了他的父亲所看不到的东西”②。当读者希望从下文找到陌生人究竟看到了女孩儿身上的什么东西时,作者又转而叙述起这个陌生人。他是来这儿戒酒的并且同女孩儿的父亲成了好朋友。作者用了两段非常简短的话叙述了陌生人从克里夫兰到温士堡的一些情况,虽然没有具体的时间指引,读者依稀能够在叙述中看到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之后故事中的唯一事件登场了。③一天晚上这个喝醉酒的陌生人的年轻人告诉小女孩儿要当“坦迪”。事实上这是陌生人一段很长的独白,虽然没有任何的戏剧冲突却占据了整个故事几乎一半的篇幅,接着故事便在女孩儿的“我要当坦迪”③的叫嚷中结束了。因此,这种似乎有些让读者摸不着头脑的独白,和“坦迪”的意义变成了读者关注的焦点。这正是故事中看似无序的情节安排带来的结果。读者也只有领会了这些意义,才能理解故事的精髓。

作者安德森一直认为,如果他把他这些故事规整的包裹起来,他将会丢掉人生的庞大、松散之感,这也是他在作品中力求体现的真实的人生。因此,在《小城畸人》中读者读到的是一个个并没有什么紧密联系的松散的片断,它们的排列看上去也使杂乱无章的,但仔细分析却发现这正是作者的意图所在,安德森正是希望借此形式来表现生活庞杂的真实性,希望读者们能够关注处于社会底层,在社会转型期中无所适从,备受煎熬、压抑的人们的内心世界。这正是《小城畸人》情节模式的“无章”中之“有序”的意义所在。

注释:

①Papinchak, Robert Allen. Sherwood Anderson: A Study Of The Short Fiction. New York: Twayne Publishers, 1992.

②③舍伍德·安德森,《小城畸人》,吴岩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④Crowley, John W. New Essays on Winesburg, Ohio. Pek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