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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河州非此河州

2013-04-29滕晓天

群文天地 2013年5期
关键词:河州马文青海省

滕晓天

读了马少青先生刊登在《中国艺术报》2012年11月28日的文章《这“花儿”不是那“花儿”》(以下简称马文)之后,获益匪浅。但对文中有些观点,不敢苟同,现聊表一己之见,以求教于大家。

马文的主要观点是,“‘花儿的名字现在过多过滥,这非常不利于‘河州花儿原生态的保护、传承和发展”;“河州花儿”不可以被“河湟花儿”杜撰的名称所替代;“河州花儿”应该有新的比较好的“曲令分类法”来分类;现行“花儿”中的地名令“基本上是河州令的变体”。一句话,所有西北非洮岷流派的“花儿”,都要囊括在“河州花儿”的名下。

近年来,在举国上下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的鼓舞下,社会各界对“花儿”的传承、发展、提高、繁荣,给予了空前的关注,新形势下,如何展示“花儿”风采,提高演唱水平,开始有了新的尝试。

马文认为,除洮岷“花儿”之外的另一流派“花儿”应该叫“河州花儿”,“河湟花儿”之名是“杜撰”的,无法替代;河州是这一流派的“源”,并以“到了河州嫑唱少年”的俗语佐证。

我们知道,“花儿”是广泛流传在大西北以情歌为主的一种山野民歌,它是我国民间文艺范畴中,一种珍贵的口头演唱艺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之一。西北“花儿”就其不同地域、不同风格、不同格律、不同特色分为“河湟花儿”和“洮岷花儿”两大流派。“河湟花儿”,亦作“河州花儿”、“少年”,它发源于包括今青海和甘肃相连的河湟地区。诚如马文所说,它的传唱地域辽阔,绵延流行于在西北的青海、甘肃、宁夏、新疆四省区,以及上述流行省区与西藏、陕西、内蒙古、四川等省区接壤、相邻的一些地区。

先看“河州”的地域概念。常识告诉我们,此河州非彼河州。古河州即历史上的河州,不仅包括甘肃省今临夏地区,也包括青海省今黄河上游沿岸的循化、化隆、尖扎、贵德等一些地区。元代时,青海省今黄河以南的主要行政建置为贵德州(含今化隆县群科、尖扎县马克唐、李家、康家一带),该州以东为积石州元帅府辖域,也属于吐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今循化一带属该州管辖,其州治在甘肃省今积石山县境。至明代,青海省今黄河以南以东地区基本上是陕西行都司所属河州卫统辖的区域。明洪武八年(公元1375年)置贵德守御千户所,直隶于陕西行都司,景泰年间改为中左千户所,属河州卫。该所下辖百户8个(后增至19个),分屯于今贵德、尖扎及同仁保安一带(见《青海通史264-265页》)。至清朝初年,青海省今黄河以南的尖扎、贵德等地仍归河州卫贵德千户所管辖,均隶于陕西行都司和陕西布政使司。清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移河州同知于循化,設循化厅(隶兰州府),到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才划归西宁府管辖。而循化以西的河州卫所辖的贵德千户所,在雍正四年(公元1726年)曾一度改隶甘肃临洮州(见《青海历史纪要》),到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才改隶西宁府。直到乾隆五十六年(公元1791年),设归德厅,置抚番同知。史料表明,古河州实际上是一个广阔的地域概念,应包括青海省今贵德、尖扎、循化,以至黄南藏族自治州的同仁保安等广大地区,古河州的行政概念不能与今之临夏地区简单地划等号。另一方面,在“花儿”领域,古河州不仅仅是一个地域概念,还应是一个文化概念;也不能简单地说“河州花儿”等于是“临夏花儿”。

今天,“河州花儿”的提法,能否科学、合理地囊括同是“花儿”发源地青海省历史上除曾经是古河州辖地外的其他地区客观存在的大量“花儿”呢?比如,早就起源在今西宁、湟源、湟中、大通、海晏、共和、互助、门源等地所的“花儿”,显然排除在外了。“花儿”是一种文化,是流动的民间文化,有其自身的规律,不能以行政区划简单地替代文化的流行区域。河湟地域是客观存在,这里的“花儿”也是客观存在,并非是上世纪80年代才出现的。如果我们仅仅把“花儿”的发源地人为地局限在今之河州,难免丢掉了非遗文化中的文化精髓。这种做法,恰恰是马文所说的“混淆了源与流的关系,抹杀了‘花儿形成发展的自然环境和历史文化”。

马文还引用张亚雄《花儿集》“用宾词在前的倒装河州语唱的“花儿”是‘河州花儿。”这应该是青甘方言中宾语前置,尤其是多民族混居之地常见的一种文化现象,实际是汉语受兄弟民族语言、尤其是藏族语言宾语前置习惯的影响所致,并非只是河州的语言现象。如“花儿”:“清茶不喝了奶茶喝,渴死了凉水嫑喝;心里的孽障给我说,亏死了外旁人哈嫑说。”在青海省汉藏杂居之地,不仅语法如此,而且汉藏语言中都吸收了大量的兄弟民族语汇。再说,当年张亚雄写作《花儿集》时,并曾用3年时间专门到青海考察“花儿”,得到青海学者李文实、魏明章的帮助,从他们手上搜集了不少青海“花儿”,获得了许多“花儿”知识。因此,张亚雄是第一个得出了西北“花儿”分“河湟花儿”、“洮岷花儿”两大流派的人,也是第一个明确指出“青海花儿”“令”、“调”特殊,“青海是‘花儿的家乡”的人。他在1948年兰州版《花儿集》“李得贤谈花儿”一节中说:“青海李得贤先生,生长花国,不但爱好‘花儿,并且会漫‘花儿。早年求学外地,在居室之内,专门设置一个本本,同乡来访,不在本本上写几首‘花儿不让出门。”张先生收集“花儿”之地,并非完全是河州辖地,河州从未辖过西宁,给他资助“花儿”的李文实、魏明章也不是河州人,而且张先生明确说过,“青海花儿”“令”、“调”特殊,“青海是‘花儿的家乡”。因此,马文所得出宾语前置句的“花儿”皆是“河州花儿”的结论并非完全正确。

马文认为,河湟一词,是“今人杜撰”,“‘河湟的正确定义,是指黄河与湟水相间之地,大致为湟中、西宁一带”“;‘黄河与‘湟水是不能并列的。因为黄河何其大又何其长,而湟水何其小,何其短也”。

果真如此吗?先看“杜撰”。马文也承认,早在汉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赵充国屯田时就有“河湟漕谷”之说。而《后汉书》就有“乃渡河湟,筑令居塞”的记载;唐代司空图《河湟有感》说“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 春”;北宋王韶《平戎疏》就有“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之语,当时“河湟”已为众所周知的地域名;南宋陆游有“我欲登城望八荒,勇于为国平河湟”的诗句,可见“河湟”一词并非“今人杜撰”,它恰恰是悠久历史的传承。再看河湟“大致为湟中、西宁一带”。实际是,从古到今约定俗成的河湟概念,一般指黄河上游、湟水、大通河三河流域的广阔地域,这个地域概念不可以置换。我们就从马文所举例的赵充国屯田说起,据史料记载,当时赵充国主张屯田从临羌(始治今湟源县,后移湟中县多巴)到浩门(今甘肃省永登县境)的土地二千顷以上,治理湟峡(今西宁东)以西至鲜水(一说今青海湖,一说今甘肃省张掖黑河)间的道路桥梁七十处,这些主张经汉宣帝同意后得以实施。屯田在整个河湟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42年在青海省乐都县高庙镇白崖子村出土的“三老赵掾之碑”,进一步佐证了赵充国河湟屯田的业绩等(《青海通史》)。史实告诉我们,河湟绝不是“大致为湟中、西宁一带”的狭小范围,而是青甘两省相连的大片地方。我们知道,湟水是黄河上游较大支流,源出青海省海晏县包呼图山,向南东流,经湟源、湟中、西宁、互助、平安、乐都、民和等愿市县,在民和县下川口沙湾村出省到甘肃省达家川入黄河。河湟“大致为湟中、西宁一带”这个定义,实际上既有悖于马文在另一处所引“唐代‘河湟地泛指吐蕃占领区,包括甘肃河西一带至青海西海(今青海湖)以南广大地区”的释义,又违背了今青甘两省民间约定俗成的地域含义。其实,今之民和、乐都、平安、互助、大通、湟中、西宁、湟源一带,史称古湟中,它位于青海省东部河湟谷地,黄河上游最大支流湟水贯穿其境,曾是西汉将军赵充国屯田的基地,是丝绸之路青海道的通衢、沟通中原与西部边地的重要区域,也是“唐蕃古道”必经之地,是通往青藏高原腹地的交通要冲。湟水在青海省境内长335.4公里,流域面积16120平方公里(不含大通河),是省内主要农业区,也并非西宁一地。如果把河湟的概念仅缩小在西宁,真是以小代大了。后看“黄河”与“湟水”能否并列。黄河上游及其支流湟水、大通河,实际是一个整体的地理板块,在此其间大和小完全可以并列,这里没有什么禁忌。大是无数小汇集而成的,江河不拒细流,才有了自身的汹涌澎湃。我们不能因为主观愿望的需要而抹杀客观存在的史实与现实。

马文还认为,河州是“唯一以黄河命名的地方”,并溯源于明代建文年间谢缙和天顺年间王竑的诗句为佐证,试图说明这是“河州花儿”得名的原因。其实,以黄河命名的地方,我们且不论人所周知的河南省、河北省等地,黄河上游仅青海省境内,早在后凉时期(公元386-403年),就在今貴德县建浇河郡(《辞源》);至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在今共和县一带设河源郡(《隋书·地理志》);新中国后,有黄南藏族自治州所辖的河南蒙古族自治县;还有位于果洛藏族自治州所辖的玛多县治的所在地黄河沿镇,这是黄河上源继扎陵湖渡口之下,自唐代开始的第二个古渡口,是我国从内地通往西藏的重要驿站;还有贵德县治所在地河阴镇等。热爱家乡及其文化,坚持“河州花儿”的叫法,似在情理之中,完全没有必要杜撰“唯一”,因为它和“花儿”称谓的合理性没有多少关系。

马文还认为,“河州花儿”的传播,是“河州人走到哪里,就把‘花儿带到哪里”。我们看到,河州人的确为“花儿”的传承、传播做了大量贡献,比如,进行大量的理论研究,编演了不少优秀的“花儿”剧作,在西北引起了较大反响。虽然1929年青海省才刚建省,但作为一种民间非遗文化的“花儿”,一直扎根和繁衍在河湟地区,而非仅仅局限于河州地区。但是“花儿”的传播主体,应该是包括河湟地区在内的西北各族民众,而不仅仅是作者主观所限定的“河州人”。迄今为止,发现最早而最明确地记载“花儿”的诗文当属明代成化年间(1465—1478年)高弘的《古鄯行吟》之二,其中脍炙人口的“漫闻花儿断续长”诗句所记载的地点,就在青海省今民和县的古鄯一带,是典型的“河湟花儿”发源地,它比吴镇(1721—1797年)《我忆临洮好》10首中的第9首“花儿绕比兴,番女亦风流”的有关诗句推早了300多年;早在明清时期,西宁及其周边地区的脚户哥或西出今日月山的西口外,或上新疆,或下四川,或东出陇右(陇右包括青海湖以东地区,唐开元二十一年,置陇右道采访使,治所在鄯州,即今乐都,作为地理区划名,一直被沿用),带去了许多源自当地的“花儿”曲令;著名作家朱自清,1929年著《中国歌谣》时就引入“花儿”,最早在北京大学讲授“歌谣”时引用过袁复礼搜集的“花儿”:“焦赞孟良火葫芦,火化了穆柯寨了;一铁锨铲断我俩的路,啥人把良心哈坏了?”西宁早在1938年成立了“花儿”研究机构麒麟公园文艺观摩会;王洛宾于1938年4月在六盘山下车马店向“花儿”歌手五朵梅搜集并用最早用乐谱记录“花儿”,他先后在兰州、西宁搜集、整理“花儿”曲令多达30多种,是当时记录“花儿”曲令乐谱最多的一个人,他还是第一个在舞台演唱“花儿”的文人(魏泉鸣《中国花儿学史纲》),1940年他在《新西北》5-6期上连载介绍了包括“花儿”在内的《青海民歌》;王云阶最早把青海“花儿”用乐谱的形式介绍给全国,1943-1944年间,王云阶夫妇在西宁学校教音乐时,搜集“花儿”及其曲谱,登载在《青海民国日报》的《乐艺》副刊,后汇集成青海“花儿”曲集《山丹花》,1944年出版;朱仲禄最早通过电波传播“花儿”,1949年10月,刚成立的甘肃人民广播电台特邀他去演唱直播(那时的电台无录音设备)青海“花儿”,通过电波传向了四面八方,他还第一个把“花儿”唱进北京城和中南海,第一个在国内出版“花儿”唱片和将“花儿”引入银幕,最早参与以诸多青海民间小调和“花儿”音乐元素创编歌舞《花儿与少年》,后来将它推向世界;音乐家马思聪最早使“花儿”进入高雅的声乐殿堂,主编《无伴奏合唱歌曲花儿集》推向全国;著名歌唱家胡松华经朱仲禄教授,1962年起就把《上去高山望平川》传播到了27个国家和地区;西宁人丑辉瑛1974年第一个在台湾出版“花儿”集;苏平从二十世纪80年代开始,第一个用普通话演唱“花儿”并将它推向全国乃至国外,获得“花儿皇后”美誉;青海省“花儿”歌手马俊组建了第一家“花儿”艺术团,以农牧业区为演出市场,足迹遍布青海、甘肃、四川、西藏的50余个县区、200多个乡镇、500余个村落,被文化部授予“全国乌兰牧骑先进团(队)”称号;青海省张存秀等一批民间歌手,举办“花儿”茶社,自收自支,坚持十几年,带出了不少年轻的“花儿”歌手,传播“花儿”;青海省文化馆主办、青海花儿研究会协办的“西北五省区优秀歌手花儿演唱会”已达9届,足迹踏遍西北,歌声唱响港澳台;等等。可见,一种文化的形成、繁荣和推广,往往需要千千万万的民众参与,并不仅仅是某一个地区的人。还需强调的是,“花儿”在大西北一路走来,更多地融入了地区的民族的民俗的等多种文化,客观上是一种延伸和创新,早已难用“河州”一词涵盖了。再者,千军万马的积极参与,恰恰说明了“花儿”文化深厚的群众基础和广泛的民族认同性,也才体现出其非遗文化的不朽价值。

马文认为,“用特殊的河州方言演唱,所唱的曲调称作‘河州令,人们便习惯地称之为‘河州花儿,沿袭下来,流传至今。”事实是,西北“花儿”的一个显著特色,就是9个兄弟民族用各自所处地域的汉语方言演唱。用河州方言演唱的“花儿”,也并不全叫“河州令”,“河州令”只是其中的几个曲令。如“河州大令”发源于古河州地区,二十世纪50年代初“花儿王”朱仲禄和甘肃歌手相商而定名为大令、二令、三令或小令的,它广泛流行于河湟地区(如二令、三令或小令流行于青海省同仁县保安地区,和大令旋律变异较大)。毋庸置疑,“河州令”不是“河州花儿”的全部;这种曲令的流传,也并非河州一地。在青海省的“花儿”传唱区,与河州方言相近的也只是三大方言区中的一个方言区而已;西北其余省区所唱的“花儿”,也不是河州方言。

马文认为“,河州花儿”最大的特点是“一三句单字结尾、二四句双字结尾,这是‘奇之所在”。其实,这是“花儿”的格律特点,除了其中“折腰”的短句外,一三句是三字尾,二四句是双字尾,也并非是“河州花儿”才独有的。

马文还认为,“花儿从音乐上来说,是诸‘河州令的繁衍和发展,世上无所谓‘河湟令,故‘河湟花儿之名显系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其他曲令“基本上是河州令的变体。”国内外的不少研究家们认为,“花儿”的雏形,可能是至少自秦汉以来,河湟地区的羌人、鲜卑人和汉人在旷野中表达爱情心声,即兴创作,用比兴的手法唱出来的民歌;一些学者认为,“河湟花儿”至今仍然保留着江南汉族移民实边时带来的当地民歌的某些唱词格式和音乐旋律。笔者认为,这些说法是有道理的。流行于河湟大地上的“花儿”,是多民族、多地域、多年代相互影响、相互融合、相互促进、相互繁荣的结果,它是多民族、多地域的老百姓所共有的一种多元文化,并非全部是诸“河州令”的繁衍和发展,也并非是某一地域的“花儿”就可囊括得了的。按照马文推定的逻辑,一种曲令就可以“繁衍和发展”为一种“花儿”的流派,这种逻辑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至于“河湟花儿”,迄今为止,其曲令可达200多种(并非三四百种)。淤以该曲令最早流行的地区命名,如“马营令”、“门源令”、“东峡令”等;于以该曲令歌词中的衬词衬句或对事物、人物的称呼命名,如“白牡丹令”、“尕马儿令”、“憨肉肉令”等;盂以该曲令的演唱风格和特点命名,如“直令”,以曲调平直而命名的;榆以该曲令最初歌唱者从事的不同职业或劳作内容命名,如“脚户令”、“车户令”;虞以该曲令早期在某一民族地区流行而得名,如“土族令”、“撒拉令”、“东乡令”等。曲令,都有自己相对独立的曲调和音乐语言,独特的民族和地域特色。但最先流行的那些地方或民族的曲令,后来并不仅仅局限于当地或本民族,也流传到其他地区或民族中,同样,西北兄弟省区不少曲令也流传到河州域内。从上可见,“河湟花儿”的曲令五彩斑斓,美不胜收,并非马文所说的一个“河州令”或一个“河湟令”的模式所能代表的,也并非冠以“河州令”的所谓“曲令分类法”就能概括得了的。这些现象再次证明,它们并非“基本上是河州令的变体”。

“河湟花儿”真的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吗?事实胜于雄辩。先从地域看。在整体上,“河湟花儿”形成了以黄河上游为主流的各种流派,随着新中国后以省辖区划为主的各省区的特色逐步彰显而分。

青海:有独特的地理环境,三江源大地是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相碰撞而生就的高天厚土;有獨特的文化背景,是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相融合,农业文化和游牧文化相融合,汉族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相融合,民俗文化和宗教文化相融合的产物;“花儿”有显著的高原特色。

甘肃:境内同时流行“河州花儿”和“洮岷花儿”,“花儿”的群众基础较好,演唱形式多样;“河州花儿”的回族特色和传统风味突出,高亢奔放;不同类型的“花儿”,互相交融,内涵丰富;政府重视“花儿”传承;各路唱法各呈风采,风格迥异。

宁夏:也称回族“山花儿”、六盘山“干花儿”,传唱地域集中;无论是表现形式还是演唱内容,都基本属于“河湟花儿”流派;素有在老百姓中传唱“花儿”的习俗,较少“花儿”会的传统;既有“河湟花儿”的共性,又有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又与信天游、爬山调相互影响,发生演变,是中原文化、草原文化、西域文化及伊斯兰文化等多元文化交融、发展的结果。

新疆:清代就已传唱在天山脚下,且将“花儿”唱到“庄子里”;在保留河湟“花儿”古老旋律共性的前提下,又融入了新疆音乐和山西、内蒙的小调元素,或“花儿”、小调、宴席曲连接演唱;常用真嗓演唱,音区降低,节奏整齐,显示了地方的个性;以回族聚居区为主要的流行区域,并受维吾尔、哈萨克等民歌影响,多用民乐伴奏,演唱多为独唱和齐唱。

次从民族看。仅从青海省看,9个兄弟民族世代聚居,共同培育和彰显了“花儿”的民族和地区风格,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截然划分。在一些多民族杂居区,还出现了汉语和藏族、回族、土族、撒拉族、蒙古族语汇、语法混用而风格独特的“风搅雪花儿”。为了叙述方便,这里只能大致分为汉、藏、回、土、撒拉、蒙古等6个世居主体民族的风格。汉族“花儿”,用三个方言区的汉语方言演唱,博采众长,既有蒙藏旋律的高亢嘹亮,又学习了回族、撒拉族的善于抒情,还吸收了民间小调的悠扬回环,地域风格鲜明。回族“花儿”的特点是,大多用西宁方音演唱,吐词清晰,声调得当,极善抒情,语音中又凸显了许多本民族的特点,音乐语言受回族宴席曲等回族音乐的影响,表现得细腻而委婉,悠长而动听,不少“花儿”的风格与汉族相一致。青海蒙古族和藏族虽未形成独特的“花儿”体系,但由于多民族杂居,多元文化互溶互荣,蒙藏文化尤其是藏族“拉伊”和蒙古族“长调”等民族音乐对“花儿”产生了很大影响,曲令悠长,音乐粗犷,高亢嘹亮,极富表现力和穿透力,地域个性突出。土族“花儿”特色突出,语言中保留有相当一部分蒙古语汇;曲令多集中流行在土族聚居区,如“土族令”、“六六山令”、“梁梁上浪来令”、“杨柳姐令”、“黄花姐令”等,在中结音和结束音中存在着特有的下滑行腔,曲调进行中还出现变化音,形成独有的土族曲令,曲调多五声徵调式,也有少数宫、商调式的。撒拉族“花儿”曲令音乐风格独特,表现细腻、委婉悠长,轻吟轻漫,如泣如诉,抒情味极浓;同时逐渐形成了兼有撒拉族、回族和藏族音乐语言相兼容的音乐旋律,个性鲜明,以五声或六声音阶组成的羽调式为最多,长于抒情,善用唱词衬句,旋律优美动听,悠长的拖腔之间往往加上精巧的装饰音,形成了独有的衬词,语言富有方言特色,演唱风格地域化。

再从演唱风格看。最有影响的为“花儿王”朱仲禄(同仁保安籍)和“花儿皇后”苏平(化隆籍)两种风格的演唱,客观上形成了“田野派”和“创新派”(为便于表述,姑且称之)两个演唱风格的流派,争奇斗艳,大放异彩。

“河湟花儿”的传唱,青海省境内有西宁、湟源、湟中、大通、平安、互助、乐都、民和、化隆、循化、祁连、门源、刚察、海晏、都兰、乌兰、德令哈、格尔木、共和、贵德、同仁、尖扎等22市县;甘肃省境内有临夏、永靖、榆中、兰州、东乡、和政、广河、康乐、皋兰、永登、天祝、平凉、张家川、甘南等14市县;宁夏自治区境内有同心、西吉、固原、海原、隆德、泾源、银川、中宁、中卫、吴忠等10市县;新疆自治区境内有昌吉、奇台、玛纳斯、吉尔萨姆、米泉、焉耆等6市县;以及西藏、陕西、内蒙、四川等四省区与青海、甘肃、宁夏、新疆接壤的一些地区。青海省境内,现在除了玉树、果洛2个纯牧业区外,其余6个州地市都有“花儿”传唱,围绕4个国家级非遗项目的“花儿会”,民间上规模的“花儿会”已有70余处,进一步发挥了不少县、乡、村举办的传统,出现了家庭“花儿会”,有了国家部委和地方政府联办的“花儿会”。演唱时间从农历二月到八月,表现了十分深厚的群众基础。

以上情况表明,所谓“‘河湟花儿之名显系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的立论不攻自破,其论自身倒真有点无本和无源的感觉了。

最后想讨论一个问题,同一流派的“花儿”,不能有自己的叫法吗?我们认为,“河湟花儿”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复杂的传承和发展过程后,在其共性的前提下,大体上逐渐形成了以流行民族和地域为主,富有个性的特色。“花儿”风格的形成和显现,表现了其旺盛的生命力,也体现了它不断发展、繁衍的客观规律。任何一种民歌,绝不是静态的或一成不变的,它总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意识的变化而发展而变化,补充了新的形态和新的活力,这就是它富于活态化的一个特征。在今天,坚持“河州花儿”的称谓,如果出于所在地区非遗文化的传承,是可以理解的。但对除了古河州地域之外的其他地区而言,显然难以完全涵盖大西北“花儿”万紫千红的盛况和全貌。比如青海省境内的七里寺、瞿昙寺、丹麻、老爷山四个传统“花儿会”,都各有特色,不仅不与河州域内的“花儿会”完全雷同,就是它们之间也是各有特色的。名称也是一种文化,“河湟花儿”的称谓,倒十分符合历史和现实的客观情况,青海东部及甘肃临夏地区都属河湟地区,也能纠正一些人简单地将古河州与今临夏划等号的偏差。只要不是以我为中心,只要不具有排他性,我想,“河湟花儿”的称谓并无不妥之处;如将“河湟”与“河州”两种叫法并存,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至于“源”和“流”的问题,本是客观存在,史实已明白无误,今天再去争论,实在没有多少意义。就像《花儿与少年》一样,有些地方生拉硬拽,说是某地的民歌,可明白人一听音乐的构成与独特的旋律,就知道这本是属于青海的,并且历史早已做了定论。而今企图通过单一称谓,将万紫千红的“花儿”文化框定在一种模式内,希冀出现整齐划一的局面,美则美矣,但可能是一种悲哀。多种称谓,其实是多种模式,多种内涵,这是“花儿”文化灿烂繁荣的客观象征。因此,我们说,彼河州非此河州也。纵观历史、横看世界,同一事物叫多名称的,也不是很多吗?多名称既不会造成“泛滥”,更不会不利于非遗文化的传承。

步入新世纪以来,西北各省区在传承“花儿”方面,各有千秋,表现了“花儿”相当旺盛的生命力,令人振奋。青海省现在着力于打造品牌,我们就叫“青海花儿”,并把它上升到本省特色文化的层面。青海省少数民族人口占全省人口的比例,高达46.98%,既有汉、藏、回、土、撒拉、蒙古、东乡、保安、裕固9个兄弟民族共存共荣的社会历史,又有青海境内多元文化同在同显的人文特点。地貌的复杂性、气候的多样性,民族的共荣性、文化的互溶性,独特的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特点的大背景,使“青海花儿”具有了曲令多、发展快、富于创新、内容丰富,由东部向西部、南北延伸最迅速等优势。它们直接形成了“花儿”独特地域和民族特色,也是其他省区所不突出或所没有的。其实,兄弟省区的“花儿”各具特色,五彩缤纷,这是西北“花儿”发展的客观规律,是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所使然,也是“花儿”不断繁荣、发展,与时俱进的历史必然,十分符合党的十八大倡导的“美丽中国”所需要的百花齐放的崭新局面。

新世纪,我们应该与时俱进,脚踏实地做一些有利于传承和保护,有利于弘扬和繁荣的工作。“花儿”的有效传承,必须有超前的战略眼光,在传承的前提下,处理好保护原生态与继承创新的关系;必须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使保护原生态的学术研究和打造品牌的应用研究并举,互为补充,有机结合,取得双赢;必须有积极进取的时代精神,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提倡创新和多种风格、多种形式,尤其要鼓励各省区各显其长,同时引导年轻一代积极参与,才能使这种非遗文化一代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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