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的彩虹

徐榕

入职时产生的初始问题“什麼才是激发幼儿创造力的方式”，仿佛一条线索，把她日后所有的实践和思考都联系在了一起，为此她付出了三十年的热诚和努力。她蹲下身子，用与孩子平视的目光而不是心理咨询师的角度观察和倾听孩子的需要，提供可以激发孩子创造力并且安全的环境，帮助孩子拓展经验，获得成功的体验。三十年，世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但是时间和经验的累积，让她的信仰愈发显现力量。现在，她成了早期儿童教育专家，但她最珍视的不是那些“冠冕”，而是从孩子身上学习到的让生命和世界更加圆满的种种可能。她的名字是格温·斯奈德·科特曼。2012年，她的著作《幼儿教师88个成功的教育细节》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给我们带来一股清香。2013年伊始，在“姊妹篇”《开发幼儿智力和创造力的99个策略》这本书里，科特曼以她一贯的亲和力继续与读者推心置腹，将珍贝整理成串。

《开发幼儿智力和创造力的99个策略》贯穿着一种“游戏精神”——有益的玩耍和游戏是儿童生活和成长的组成部分，游戏就是孩子的任务，游戏是全世界通用的活动。科特曼把这些声明写在99个策略之前，是为了和读者一起重温这样的观念：孩子们通过游戏学到的知识是教学活动无法涵盖的，他们通过游戏探索并适应真实世界的一切。所以，这不是一本教案集，而是探讨如何积极地创设游戏，如何在孩子们自发的游戏中生成教育策略。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科特曼坐在桌前和孩子们聊天，几个孩子惊喜地发现：“墙上有彩虹！”原来是科特曼戒指的棱角将阳光反射到墙上，形成了彩虹般的光影。科特曼慢慢移动手指，让彩虹在墙上舞动。接着，她改变原定的教学计划，找来一些带棱角的物件，和孩子们一起玩“舞蹈的彩虹”。在孩子们的调控下，彩虹一样缤纷的光束在室内的墙上舞蹈。真是美妙极了！科特曼又让孩子们将材料拿到操场上，观察光束、影子和光的角度，进行了更多的实验。就这样，一次偶然生成的游戏变成了极佳的教育契机。

可以说，99个策略都来自于孩子的游戏，再“反哺”于教师对于游戏活动的设计。在科特曼看来，必要的知识、技能和洞察力是激发孩子创造力的有效策略，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以对孩子的理解和尊重为前提。

四岁的德比患有罕见的疾病，肌肉软弱无力，经常跌倒。德比的父母向科特曼表明了立场：如果老师为德比安排特殊的活动或者把她当成特殊儿童对待，他们就马上让女儿退学。科特曼没有放大德比的缺陷，德比一直是科特曼心目中最有进取心的孩子。德比参加班级所有的活动，有时会像软面团一样突然跌倒，如果科特曼碰巧在附近，德比会抓住老师的小腿慢慢爬起来。别的孩子也没有对德比“另眼相看”。对此，科特曼感到欣慰——教师应当具备同情心，但同时也应当明白不能让身体的缺陷成为别人认识这类孩子的特点。

一群三岁的孩子围坐在地毯上进行小组活动，先后有好几个孩子插话：“我看不到。”老师没辙了。不知道应该面对哪个方向，只好说：“那就把眼睛睁大一点吧。”按照科特曼的解读，如果一个孩子说“我看不见”，他通常指的是“你能看到我吗”，而不是孩子的视力或视线有问题，因此她给出“与孩子进行眼神交流”的策略。

一位教师对把天空涂成明黄色的孩子指出：“天空是蓝色的。”科特曼则认为幼儿园教师不能自以为是，要“接受孩子们的艺术理解力”。

一位教师激动地赞扬孩子的涂鸦：“你画的是一只鸟，我们必须收藏起来。”科特曼却告诫“别为孩子的作品‘贴标签”，最策略的提问是：“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作品吗？”

科特曼提请教师“注意孩子们对于开放性问题的丰富见解”，而不是对那些非预设的答案敷衍地说“哦，啊”。她特别赞赏一所幼儿园的做法，园长要求所有孩子都必须准备好雨衣、雨鞋，以便在下雨天出去踩水坑，“观察和学习户外的自然现象”。她教给老师怎麼“讲”故事和“表演”故事，因为如果只是照本宣读，即使是“一只孤独的茶杯遇见了一把勺子”这样好玩的开头也会索然无味。她主张“让孩子决定什麼时候结束游戏”。她让孩子去她的住处“一日游”，她为孩子自制单滑轮、双滑轮和标示图例的室外温度计，在孩子们兴趣盎然的时候，她在一旁沉静观察。

从科特曼的案例中，我们不难发现，对于孩子的理解、尊重和爱，是最重要的“策略”。永远不要轻视孩子，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往往比成人更清晰和准确，所以，我们应和科特曼一样，向孩子敞开心扉，回归孩子的需要，因为没有比这更便捷的养育策略了。

科特曼在书的序言里写道：“文化通过较年长的一代人以讲故事的方式传授给下一代，这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方式。”为了更好地把早期教育的细节和策略讲清楚，科特曼用亲身经历的故事传递感动和信念，为自己和读者创造了值得珍惜的99个瞬间。她并没有赋予这样的讲述多麼高深的价值，只是平和地说：这样做是为了“帮助教师和家长更好地了解幼儿，促使他们学会如何与幼儿交流、互动，以及如何教导他们”。

每一位早期教育工作者，每一位幼儿家长，如果能倾心于故事中那些单纯美妙的瞬间，而不是为了寻找一劳永逸的“策略”；如果能花时间考虑“我有哪些方面可以改进”，而不是埋怨“为什麼孩子总也达不到我的期待”；如果能为孩子们的每一次成长感到欢欣鼓舞，而不是担心遥不可及的未来；如果能珍视彼此心灵的感应，而不是迷信于教条的理论，那麼，就会和本书作者一样庆幸——因为没有错过生活给予的最美好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