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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回了一个爸

2013-04-29赵珊珊

文苑·感悟 2013年5期
关键词:胖婶二姐农庄

赵珊珊

一天,我陪患老年性痴呆的父亲出去散步。胖婶颠着小脚走过来,说:“孩子啊,送你爸去养老院吧。你妈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这么看着守着,可把你们拖累惨了。”另一个老人凑过来:“郊区有一家农庄式的养老院,老人可以在里面种菜。空气很好,遭不着罪。”父亲低着头,一言不发,牵着我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晚上,大姐和小妹都来了。我转述胖婶的话,她们的眼睛亮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半年多来,大家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现在生存压力大,送父亲进养老院应该是理性的选择。

我请邻居帮忙,查了那家农庄式养老院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小妹再来时,给父亲带来崭新的衣裤和鞋袜。我们默默地拆洗被褥,给父亲打点行装。我对父亲说:“爸,送你去乡下农场待几天,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那儿的老人挺多,大家一起散步聊天,比家强,不孤单。”

父亲抻了抻被子,把棉线团递给我。不知听懂没有,他的表情很平静。

我跟大姐说:“送爸到了那里,我们先不走,躲在暗地里,观察两天。护工照顾得不好,或者爸不适应,我们就把爸领回来。”大姐的泪水流个不停。那种心情,好比父母第一次送幼儿入托。

父亲要远离这个家,独自一人面对全新的生活,他能行吗?父亲的意识并没有全部丧失,他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当某天深夜,他明白过来,发觉亲人不在身边,是否会觉得自己被遗弃?医生说,老年性痴呆患者更需要亲人的关爱,但父亲走后,或许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我们才能看他一次。倘若有个意外,他再也回不了这个家,我们如何原谅自己?

晚上,我端来一盆热水,一边给父亲洗脚,一边帮他做按摩。父亲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喃喃说道:“阿三,我的乖女儿。”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进盆子里。经过一番权衡,我对大姐和小妹说:“这事有点不妥,爸可以去养老院,但不能在他糊涂的情况下送他去,得他自己点头同意才行。这里是爸的家,爸有养老金,凭什么不能住在自己家里?”

我越说声音越大,像跟人争吵,其实是对自己发火。小妹挺了挺腰板:“我的服装店随它去吧,不行就关门。”大姐也说:“我提前退休,专门照顾爸。很快儿子就要大学毕业,他们父子使把劲,不信还不清债务。”

后来,我又带父亲去了一趟北京,请老年病专家为他调整药物和治疗方案。从北京回来,我带父亲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地。我告诉父亲,母亲睡在这里,在这个背山面水、树木葱茏的地方,母亲睡得很安宁。父亲扑倒在墓碑前痛哭。母亲一辈子忍受他的坏脾气,走的前一天,父亲还因为一件小事跟她拌嘴……

在药物治疗和女儿亲情之下,父亲一天天好转,基本上能独立生活。今年元旦的前一天,二姐从深圳飞回来,父亲守在小区门口,帮她把行李提上楼。父亲脚步稳稳的,思维清晰。父亲说:“你妈走了,这个家不能散。把那三个也叫回来,一家人好好过个年。”

“最困难时,幸亏你们挺住了,我们捡回了一个爸。”二姐说

摘自《现代妇女》201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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