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与超逸

唐婧

画家各自不同的个性、文化习染和美学追求决定了画家各自不同的风格。一套独特的视觉语言，展现了创作者的整体存在。画法、技巧、时代背景、个性、主题、内容、形式等，全部揽入创作的过程，经过复杂的酝酿经营，最后呈现在作品上独特而完整的景象，谓之风格。历经九十余年的精心笔耕和锐意创新，阳太阳已自成风格，有“太阳式山水”的称誉。本文对阳太阳山水画的艺术风格试作探析。

一、地域文化点燃艺术激情

从古至今，地域性文化对山水画的影响从没有停止过，而且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唐代张彦远论：“若论衣服车舆，土风人情，年代各异，南北有殊。”清代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中曾论“南方山水蕴藉而萦圩，人生其间得气之正者，为温润和雅，其偏者则轻佻浮薄；北方山水奇杰而雄厚，人生其间得气之正者，为刚健爽直，其偏者粗厉强横。此自然之理也，于是率真性而发为笔墨，遂有南北殊焉。”郎绍君在《地域风格丛谈》一文中这样论述：“地域风格和民族性格（包括宗教情感和种种区域性色彩较浓的社会心理）历来是艺术灵感和艺术风格的土壤”。在八桂大地上，河流繁多，有漓江流域、红水河流域、左右江流域、珠江流域等，而扬名于天下的当属漓江一带的山水。阳太阳绝大部分山水画作品就是以桂林漓江山水一带为创作题材，紧紧抓住了这个具有代表性的地域特色，不断地探索和实践，由此开拓了广西山水画的新路子。

把自然景观组织成画面的力量，除了来自艺术家本身之外，也来自周遭的环境。来自生活的那一个时代，更来自他的源流，他的血脉，来自这浩瀚宇宙之中所有的生命，在每一刻里从来没有停息过的变化与悸动。比如在那些野生的丛林里，密密的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每一样都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初看好像繁杂无章，仔细再观察却会发现其中有令我们人类不得不叹服的秩序与安排。在艺术家的内心深处，对这个环境诚挚的热爱、强烈的感动和谦卑的描摹，能构建出具有文化意味的地理性艺术构图，体现着地域性文化的特征。身为桂林人的阳太阳，就是在秀美的漓江间构建出了大量个性鲜明突出的优秀的山水画作品。纵观阳太阳表现漓江一带的山水画作品，30年代的有《桂林文昌桥》《农舍》《花桥》，50至70年代的有《南溪桥畔》《碧莲山道》《从化温泉》《青山绿水图》《漓江放筏》《雨》《漓江放排》《眉山春色》《阳朔白沙即景》《春上枝头》，80年代的作品有《漓江梦境图》《源》《山高水长》《家乡方连池（册页之一）》《兴平小景（册页之四）》《阳朔江上住人家》《阳朔双眼桥（册页之十二）》《源远流长》《漓江情》《一江清流图》《幽壑春雨》《漓江岚韵》《漓江山村》等具有广西性格的代表作品；90年代至今的经典作品有《漓水悠悠》《山明水净》《青罗碧玉图》《清气横溢》《漓江云壑》《象山晨韵》《漓江清晓》《漓江秋雨》《春雨》《漓江帆影》《家住古桥漓江边》《漓江岚韵》《渔村烟雨》等，这些作品，无不氤氲着广西漓江水域特有的地域性风貌，清溪竹排、渔舟鸬鹚、烟雨朦胧，山岚叠立，取繁为简的形象塑造更显质朴、纯真，这是对广西人文气息的提炼，亦是对家乡情感的升华。

比如山水画作品《漓江清晓》。画面中群山重叠，峰峦矗立，或疏或密，柱状的排列组合是典型的漓江山岚特点。江面被云气生动地连接起来，船只、老树、巨石点缀出清晨的漓江情韵。比如山水画作品《漓江帆影》。树的排布与出枝，酣畅淋漓，潇洒纵横，是漓江树石特质和艺术家性情的结合表现。两张画面均有老辣凌厉的勾皴与水墨晕彰的渲染，舒卷着云烟缥缈掩映下的奇峰，山石、树木、船帆、竹筏呈现出不同于他人的个性符号，是概括性、抽象性与再现性的结合，气象生机盎然，充满着浓烈的抽象意味，亦充满着浓浓的乡情，蕴含着深邃、闊大的意境。品读阳太阳的这些山水画，我们可以感受到作品飞腾的笔势、蓬勃的气象和突破时空的笔力，领悟到那雄浑遒劲的灵气在穿云走水摇山荡谷中，带出满幅的生动和活络，体会到自然与人生悠悠的吟咏和缓缓跳动的脉搏。

二、笔墨意趣难舍乡情乡意

阳太阳的山水画作品，从整体结构上看，大多以漓江山水为主题，笔墨传统，用笔老辣，渗透水彩技巧，结构严谨，构思奇巧，具有强烈的现代形式感，注重虚实处理，实处厚重明朗，虚处氤氲飘渺，整个画面洒脱自然，清润疏秀，设色淡雅，令人感到宁静虚空却生机盎然的生命律动，别有风韵。例如巨幅山水画作品《青罗碧玉图》，阳太阳运用散点透视法，使观者不受空间、时间的限制，从各个角度观览图景。丰富的细节并没有削减构图的连贯性，这是此画绝妙处之一。画的四周是饱满地撑出画面之外的，远处的景物用逐渐淡化的颜色来描绘，加以制造视觉上的空间和距离感。山脉的浓淡虚实变化巧妙，这不仅是与广西独特的地域环境相契相合，也体现了画家对广西山水文化独特的洞察和理解。画面开阔雄浑，有强烈的现代形式美感，水墨生动、厚重。青山丽水，小桥楼阁，帆船扁舟，流泉雾霭，组建了“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田园诗境般美妙的画面，使人在画作前不知不觉地完全进入了充满魅力的梦幻般的清新自然境界里，让我们置身感受到漓江千百年来的生命气息在我们的时空里萦绕、飘荡着，充满精神和情怀，让人遐想无穷。

阳太阳山水画中的笔法表现了精良的描绘技能，又有一种解放出来的自由。干墨湿墨的对比产生了多变的质理，破笔、拖笔、墨斑等，各种深浅层次的笔触变化多端。在创作中，阳太阳将东方的线条之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笔墨的文化审美意味得到了充分的展现。绘画毕竟要以相对应的艺术哲学通过点、线转化为具体的笔墨形象，他在创作中强调艺术的非功利性，事实上对技巧的运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例如山水画作品《雨霁》，这是阳太阳百岁作品，作品落款为“百岁太阳画”。这幅作品还是描绘漓江山水之景，厚重的远山只有若隐若现的轮廓，江岸上几棵繁茂的杂树，江中的渔船构成了画面的主要内容，大块水墨泼出，墨色浑厚，层次多变，用笔老辣，洒脱自然。此“百岁变法”的作品，已不仅仅是对自然界的描摹，也不是机械地逼真再现，而是出于一个百岁老人对人生的感悟和心灵世界的准确把握，是人格性灵的升华。作品传达出了超越自然山川的精神境界，艺术家的生命体验与自然完美的结合，传递出了对祖国山川和艺术事业的眷恋和执着。

中国画的核心不是写实，不是真实，它的造型体系和创作观念，是以写意为主导的。中国画最重要的特点，是由笔墨形成的富有精神内涵的抽象美。阳太阳的漓江山水画，不停留于表面的生活状态，并不是浅尝辄止的简单笔墨符号，而是将生活与地域文化相融，绘画语言在保留传统笔墨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从而衍生出审美情趣，将写生与生命体验的内容相吻合，在似与不似之间达到人与自然的合一，把潜意识的想象和平淡、恬静的心境合并，谋求的是哲理旨趣。这样，人们在他的画中不仅窥视地域风光的乡情乡意，更有画外所蕴藏的深邃意境。

三、结语

深厚的地域性文化积淀是每一位艺术家的宝藏，浓厚的乡情乡意是艺术创作最好的人文环境。一个地域的艺术家自然去融入这种大的人文环境中，遵循自己心灵对时代、对自然、对人生的感受，用他精湛的技法表现所熟悉、所热爱的景观、人物、活动，创作中寻找到具有感染力的题材与形式，使作品有力地反映精神风貌，从而在创作过程中完成了审美意识的提炼，作品便具有了可贵的精神性。

“漓江画派”以一个新时代崭新的形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阳太阳是“漓江画派”的开拓者、旗手、领军人物，是一个画派流行于世的滥觞。他以旗幡民族性为己任，把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融为一体，形成了独特的山水画艺术风格，创建了“漓江画派”，这对当代画坛具有现实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