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守候了谁

陈明

油嘴滑舌的烂好人

和童小乐做朋友是因为他是个烂好人，我换宿舍是他帮我搬的行李，寒假回老家，是他在火车站售票厅排了通宵的队，为我买到了一张卧铺票。他时常给我带早餐，我去操场跑步减肥，他又心甘情愿陪跑。

“童小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问童小乐。

童小乐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一棵香樟树下，透过枝叶间隙的阳光洒落在他的眉梢。

他眯着眼，笑得格外开心，说：“米蓝，因为我喜欢你啊。”

童小乐还有些油嘴滑舌，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经意说出一两句让我感觉极度尴尬和肉麻的话，比如他说米蓝你的眼神真是温柔又美丽，你的笑真是倾国又倾城……

虽然我认为童小乐说的尽是拍马屁的话，但还是小开心了一把。要知道我自己的底细，个头不高，人不漂亮，更要命的是脸上还长了零星的雀斑。

“童小乐，你这是在讥讽我吗！”我时常冲童小乐板脸。

但童小乐总有办法逗我开心，他变魔术一样地变出珍珠奶茶和两张电影票，然后我就笑嘻嘻地喝着奶茶屁颠屁颠跟着他去电影院。

整整一年，我和童小乐的关系都保持这样，虽然他在别人面前总说我是他童小乐的女朋友，但我却一次也没有承认过。

我不知道自己对童小乐是什么感觉，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或许因为开心，才总愿意和他一起玩。

时间长了，甚至忽略了别人对我们的看法，任凭油嘴滑舌的童小乐胡说去吧。

三人行

每一个女生都期盼着白马王子的出现，我也不例外。

那天，童小乐拉着我去看他外校的一个哥们，他上身白衬衫，下身米黄色的休闲裤，斜依着香樟，眼神有些忧郁，却是那样迷人。

我终于相信这世上是有一见钟情的，一刹那的邂逅，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

与对童小乐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真切的喜欢。

“米蓝，这就是我哥们刘同。”童小乐笑着介绍。

我宛如花痴一样站在刘同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直到他伸出手，绅士地说：“你好。”

情窦初开，就是为了这个花一样的美男子，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下午，我们三个人在海边，光着脚丫踩着细沙，我们躺在沙滩上喝饮料，我偷偷地欣赏着刘同，心里暗暗欢喜。

回到学校，童小乐问我：“米蓝，今天的你好像很文静，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啊，有吗？”即便不承认，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海边每一个瞬间我都是想着刘同的，以至于甚至忘了自己。

“怎么样，我哥们很帅吧？”童小乐有些自豪地说。

我故作镇静地说：“一般吧。”

其实心里早就汹涌澎湃，少女的心思童小乐又怎么会懂。

童小乐永远都是个开心果，他的世界里没有忧伤，他还像往常一样对我好，晚上发信息关心我，说完晚安又总是在清晨准时打来骚扰电话“猪，该起床了”。

接着是在多媒体教室前接过童小乐递来的早餐，他总是督促我一定要吃完。

我甚至觉得童小乐啰嗦，却也早就习惯了他大哥哥一样的关怀。

似乎我接受童小乐一切的好都是理所当然，但是碰到老话题，我就不想面对了。“米蓝，做我女朋友好吗？”我总是摇头拒绝，说：“童小乐，你国际玩笑都快开两年了。”

我喜欢的人是刘同，却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

他的她

虽然我、童小乐还有刘同，我们一起去过很多次海边，但我总是听刘同讲起高中时他复读是为了一个女生，不然他也不会晚一年才来上大学。

在我们相识的第三个月里，刘同把那个传说中的女生带到了我和童小乐面前。她有着窈窕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不光童小乐，连我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四个人坐在火锅店里，童小乐帮我夹了很多菜，但他却不知道我的悲伤。

我把眼泪忍到散场，看着女生小鸟伊人地依偎着刘同，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布她的男朋友是谁。我心里难受极了，童小乐却像糖人一样黏着我问：“米蓝，火锅不好吃吗，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呢？没胃口还是生病了啊，看你好像不开心呢……”

童小乐一直在我身旁唧唧歪歪，直到回到校园门口，我忍无可忍冲童小乐发火：“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

后来甩掉目瞪口呆的童小乐，一个人捂着嘴巴忍着泪冲进了校园。

我关机躲在被窝里掉眼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打开手机才发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童小乐打来的。

童小乐还是这样，一点都不懂女生。

可是在教室门口，童小乐依然拿着我最爱吃的小笼包在等我。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告诫童小乐晚上不要再骚扰我。

上课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刘同，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在学校外面的那棵香樟树下，阳光很好，还有我们在海边，海风撩起他的清爽的短发……无数个瞬间，我觉得他是那么完美，无数次我都想开口对他说“我喜欢你”。

但刘同对我的冰冷又让我不得不咽下那些话。

我米蓝算什么，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他刘同怎么会看得上我。

你始终不是他

那个让刘同复读一年的女生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人就是这么犯贱，明明身边有一个默默喜欢他的人，可他却为了一个不值得坚守的人哭得泪流满面。

整整一天，我和童小乐都陪着他。

我们在海边，刘同还在向我们回忆他和那个女生的曾经，一边说一边哭。

那些眼泪就像海水一样晶莹，也瞬间吞没了我的心，让我难受得想发疯。

最终，满满一箱啤酒灌倒了我和刘同，唯一没醉的童小乐只得想办法将我们送回学校。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校园的长椅上，童小乐趴在我旁边睡着了，我看不到刘同，一个劲儿把童小乐摇醒了，问：“刘同呢？”童小乐说刘同没事，他已经把刘同安全送回学校了，还一边问我感觉好点没，问我饿不饿，冷不冷。拉着我要我赶紧回宿舍，说怕我受凉，但我却一把挣脱开他。

我多么希望此刻在我身边的是刘同而不是童小乐，但或许我早该知道，就算刘同是孤单的，他也不属于我。

就像在海边，无论他高兴还是悲伤，我都只能一直悲伤地坐在他身旁。

一晃到了毕业，四年了，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童小乐站在香樟树下，他穿着学士服，第一次，我发觉他其实也挺帅的。

“米蓝，我喜欢你，整整四年了，我必须让你知道。”分别的时候，童小乐一直重复着。

他流了很多眼泪，我不曾想到四年里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开朗那么坚强的童小乐，竟然会哭成了泪人。

但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勉强，就算我不能和刘同在一起，我还是不愿意和童小乐在一起。所以最终，我只能挥挥手和童小乐告别。

我们各自守候爱

毕业后，我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我依旧守望着还差一年才能毕业的刘同。

我在刘同的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找了一份工作，只要每天能看到刘同，我就觉得很高兴。

可他对我，依旧那么不冷不热。

他总是三言两语地打发我，然后转身回学校，又或者很多时候，我总能看到他和不同的女生出现在校外，打情骂俏。

所以那些一直想说的话直到刘同毕业我还是没勇气说出来。

刘同毕业后要回老家工作，我去火车站送他，就连再见二字他说得都是那么平淡。

望着开走的列车，我一边追一边哭，到这一刻，我终于有勇气喊出来：“刘同，我喜欢你！”

可是火车“呜呜”的汽笛声早已把我的声音盖过，我知道要是没有这火车声作掩护，大概我这一辈子也没勇气说出来。

童小乐离开了，刘同也离开了，我依旧留守在这座南方小城中。

我忘不掉大学的那些时光，偶尔还会一个人到海边，坐在沙滩上，想起曾经我们三个人的快乐时光。

直到那次同城校友聚会上见到童小乐，我才知道童小乐毕业后并没有离开，他一直为了我默默守在这座城市里，就像我为了刘同坚守在这座城市一样，原来童小乐也一直悲伤地守在我身旁，即便他知道我喜欢的是刘同。

童小乐还是老样子，他一出现，气氛骤然高涨，只是我们之间却似乎多了层隔膜。

喝到最后，大家都离场了，童小乐还在喝，他望着我，眼神黯然，说：“来，米蓝，干杯。喝完这杯我就送你回家。”

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童小乐，我的眼泪也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我轻轻地打了一拳童小乐，假装恶狠狠地骂道：“五年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傻要等我？”

童小乐借着酒劲，大吼：“因为我爱你！”我笑了，对于刘同，我自己何尝不是也傻傻地等了他几年呢，或许我早该释怀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