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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四)

2013-04-29吴华超

新作文·中学生适读 2013年5期
关键词:长亭教室班主任

吴华超

离开长亭镇后,生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过去那些漫长的时光都成了黑白的画面,留在长亭镇阴暗的角落里渐渐老去。我已经远离它们。

我每天穿梭在教室与宿舍之间,忙着读书学习,没有固定的朋友,和同学也不亲近,但相处还算客气。有时我坐在教室里抬头看看窗外,觉得这一切恍然若梦。长亭镇那些陈旧的街头巷角,散发着淤泥味道的寻令河,夏日里的烈日和蝉鸣,老树下大声争论的妇女……这些仿佛已经远远地离我而去,我远远地跑在前面,跑在这个模糊不清的世界里。

我的同桌是西城人,名叫宋南。他独来独往,每天上课伏在课桌上睡觉,课间也极少跟人说话,放学后飞快走出教室。有时候课堂上老师会走过来敲桌子,把他喊醒。宋南一脸不满地坐起来,立起书本,看也不看老师一眼,等他走开后又趴下来继续睡。后来每一科的老师都渐渐习惯了,不再走来喊他,除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姓王,教语文。我的座位靠窗边,但有一天宋南突然提出要跟我调位,我有点儿吃惊,但很快答应了。他换位是为了上班主任的课时方便睡觉。每次上语文课前,宋南会对我说:“她来的话喊我。”说完便用书挡在前面枕着双臂睡觉去了。老师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我捅一下他的肩膀,他双眼蒙眬地立起来,不耐烦地坐一会儿,等到她不注意的时候接着睡。有几次我误以为班主任要往这边走来,连忙把他喊起来,但最后发现是弄错了,便觉得很抱歉。但宋南觉得没什么,依旧每天叮嘱我喊他。

有一天我照常地捅捅他,他猛地坐起来,揉揉眼睛后发现还是课间,便抱怨说:“还没上课,你喊我干什么?”我说:“外面有人找你。”宋南朝走廊上看了看,站起来走了出去。来找他的那几个人高矮不一,看起来像外面的混混,其中两个还染着一头黄发。他们在走廊上商量着些什么,宋南表情凝重,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争辩起来。过了不久我再往外看的时候,上课铃响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走,自己回了教室。

我没问他什么,只觉得有些惊讶。宋南还是一如既往地睡觉,并且叮嘱我喊他,上课下课依旧来去匆匆。有一天晚自修的课间,我在厕所里看见他站在窗边吸烟,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也看见了我,在昏黄的灯光下若无其事地继续,我也若无其事地撒完一泡尿,洗手。仿佛除了坐在教室里之外,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白森。

当白森还在长亭镇上学的时候,我们常常那样在校园里碰见却不说话。他身后总会跟着一群人,每天在校园或长亭镇的一些角落里游荡。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见,却又无比遥远,仿佛永远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其实我曾幻想过这样的情景:我在校园里被一些爱称霸的家伙以什么理由堵住,欺负一番,然后这些被白森看到,他走过来愤怒地制止,并将他们教训一顿。就如同小时候我被隔壁街的土华子欺负,后来白森拉着我去找他,当着几条街道的小孩的面将他教训了一顿,他一只鞋子被扔进泥巴里,另一只挂在树上。那成了我童年里最光荣的时刻。

当然,我曾经幻想的那些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会出现。当我和陆明、大春三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敢对着我们大声吆喝。那些已经成了无比遥远的时光,那时我如同一只每天行走在阴暗中的蠕虫,终日渴望着得到母亲和白森的关注,哪怕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但是没有。他们从来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他们有着太多自己的事情。

当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我便开始琢磨说出一句什么话或者一件什么事来,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讨论。但是那样的场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每一次在精心准备许久后,我兴高采烈或者假装兴高采烈地说出一句什么话,等待他们的反应,或者仅仅是抬头望我一眼,附和一声。但依旧只有沉默。沉默是最可怕的事物,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它像一条黑色隧道,没有尽头,我踏在里面终日彷徨,无处可逃。

如今,那些仿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岁月,我再也不愿回想它们。而白森离开长亭镇已经两年。我回想起这两年间——自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以来——生活里所有的变化,我突然觉得,那两年时间的张扬、改变只不过是出于一种对自己的不满而做出的种种行为,并不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或满意的。但毕竟这些已经过去。

然而此刻我在西城里重复着同样的日日夜夜,已经离开了长亭镇,也正在远离着陆明、杨婷。就像所有人的离开一样,我爸爸、娟子、白森……而我们日后的生活又将如何继续下去?这种体会是模糊而痛苦的,像是独自走在昏暗的路上,你不愿往回走,却又远远地望不到前面是什么。

十一

学校的群殴事件发生在一个下了晚自修的晚上。那时已经是冬天,我从教室走回来的时候寒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我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拉紧衣领加快了脚步。这时我隐隐感觉到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跑过来,脚步声越来越响。我抬头一看,只见一群人跑过车棚,往学校大门的方向冲了过去,有的人手上还握着类似棍子的东西。昏黄的路灯下,我突然看见人群中一件熟悉的衣服,刹那间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宋南。

第二天上午,班主任在教室里说着昨晚的群殴事件,说一个人被打断了肋骨,听说肇事者都查出来了,开除了几个,她叮嘱走读的同学晚上最好结伴回家。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宋南一如既往地伏在课桌上睡觉。我想昨晚大概是看错了,以为那个人就是宋南。

午休时间我早早地来到教室,发现宋南坐在座位上,他今天中午不回家。我坐下来的时候他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继续用左手揉着右边的肩膀。我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是熟悉的跌酒味。他的外套脱在课桌上,正在往右手手臂擦药,并用力揉着。我不由得想到了昨晚的场景,我应该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宋南。但令人不解的是,他是怎么逃过了学校追查的呢?

我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打算伏在桌上睡一会儿。

这时宋南先开口说话了:“中午不回宿舍?”

我有点儿吃惊,点点头,平静地应道:“回去了也不能休息,他们在打扑克。”末了我觉得有点儿不足,便说,“你今天中午不回去?”

我隐约听见他应了一句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看见我了吧?昨晚。”

“嗯?”我有点儿诧异。

“我看见你,在楼梯下面。”

我“哦”了一声,一会儿他又说:“很奇怪对吧?其他人开除的开除、处分的处分,我却没事。”他说着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龟孙子校长就是我老爸,我就是龟孙的儿子。”

“……”

我默默无言地坐着,实在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也没料到宋南一下子说那么多话。他擦完了药,穿上外套,无所事事地坐着。一会儿又说:“你好像在西城没什么同学,一个人来?

“嗯。”

“哪里人?”

“长亭镇,听过没?”

“嗯嗯,路过一次,但没有进去。”

“普通的小镇,没什么特别的。”不知怎么,我竟有些不愿提起它。

“一个人来这边不觉得无聊?”

“还好,习惯了。”

“不挂念以前的朋友?”

“还好吧,隔一个月回去一次。”

“要是我,我怎么也不来这个破学校。”

“……”

“其实像你这样挺好,不用天天回去。”

那天中午宋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说了好多话。后来我问他:“你这样子……伯母担心吧?”

“你是说我妈?她死了。”

“……”

“现在的那个不知道是他第几个老婆了。”

我一脸沉默,宋南却显得不屑,仿佛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天我们还说了其他的一些无关要紧的话,这样的宋南不像往日的他,或者我们的相处与往日有所不同。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照旧少有交流,对话不过是“老师来了”“有人找你”之类的,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让人觉得那天所有的交流仿佛一场幻觉,显得那样毫不真实。

但那天的对话中除了诧异外,还有一些让我内心震惊的地方。他问:难道不挂念以前的朋友?那一刻其实我深感惊讶。是的,确实如此——当我走在每日重复的生活里,对这些越来越冷漠,不像初来西城那般强烈,甚至不愿多想起长亭镇。这大概是在逃避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对杨婷、陆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想念,甚至毫不渴望相见,只觉得他们一直静静生活在那里便好。我突然觉得这样非常自私:我似乎不愿回到长亭镇,甚至渴望走得远一些,却又担心他们有一天会离开我。而其实是我在远离他们。

这样的矛盾终日折磨着我。

十二

这天放学,有个同学突然过来说:“班主任叫你到办公室一趟,现在就去。”我满怀忐忑地来到办公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猜想那可能与宋南有关。

但我的班主任见了我便“哦”了一声,语气轻松简单,不像有什么紧要事。她招招手说:“白桦你过来,这位是梁老师,你的同乡,听说你在我们班,特意过来看一下你。”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到我便笑笑,让我坐下。我的班主任说:“你跟梁老师好好聊聊,我先走了。梁老师,等你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了。”

“你叫白桦吧?”梁老师问。我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以前也是住在长亭镇的,和你爸妈都是老同学,”他停顿一下又说,“你妈妈现在好吗?”我愣了一下,点点头。“真快啊,你也念高中了!”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叹了一口气。

“你哥哥的消息有没有?”

我摇摇头。

“辛苦了你妈妈。”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有点尴尬不适。

“你要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书要好好念。”

我只点点头。

静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看你,也让你认识我一下。走,咱回去吃饭!”

我吃惊极了,连忙推辞:“不用了,梁老师,等一下我自己去食堂就行了。”

他显得有些严肃,说:“怎么不用?就去我那里一次,以后就认得路了。你师母煮了你的饭。”

我受宠若惊,但显然能感觉到梁老师身上的热情与善意,只好跟在他身后走下楼。他的热情和质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就站在你的亲人面前,开始时的不自然一点点消失。

梁老师一家三口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楼里。师母是个和蔼的女人,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我夹菜,就像我的某个亲人一般。她嘴里不停地说她女儿,说她害羞,见人也不说话,从小就不爱喊人。

她叫梁杏,念初中。师母说话的时候梁杏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饭,像只容易受惊的鸟雀,剪得平齐的黑色短发挡住了眼眸。

师母说她就在我们学校初中部上学,很近,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请教。梁杏只是低头吃饭,偶尔看看师母,又羞涩地点点头。

梁老师一家人的热情让我很惊讶,也让我很感动,虽然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离开的时候梁老师送我下楼,师母说:“梁杏,哥哥要走啦,还不来和哥哥说再见?”梁杏从房间里走出来,羞涩地笑笑,表示送别了。走下楼梯的时候,梁老师说以后有空要多过来玩,有什么事情就来找他,不必客气的。我只是点头。

其实转念一想,白白地受恩于人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后来我和我妈妈说起去梁老师家里吃饭的事。她先是一愣,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问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他们家现在怎么样?”我说:“他叫我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他们家看上去很好,有个女儿,上初中了。”她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这次学校放了几天假。我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陆明开着他的卡车来我家找我,在门前按了好久喇叭。我走出去,惊讶地发现他的头发变成了棕红色。

“怎么样,好看吧?染了一个月了,”他笑说,“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学校规定不可以染发,头发长一点也不行。把头发弄成这样陆伯母没说你?”

陆明嘟囔道:“多大了,弄个头发还要她管?哦,忘了你还在学校里,呵呵。来,上车。”

拉开门上车的时候我问他:“今天没货要运吗?”

“推掉啦!管他呢,你难得回来一趟啊,大家好久没出来晃荡晃荡了。”

我们去杨婷家的店里喊她,杨婷远远地笑着走过来。

“昨晚很晚回来吧?我在你们那边转了几圈没看见你回来。”

我点头说:“坐了最后一班车。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就没去找你。”

陆明在车上叫:“上车啦!啰啰唆唆的,有什么话上来慢慢说嘛。”

“去哪儿啊?”杨婷朝他做了副鬼脸问道。

“哎,你问这么多干啥呢,上车就是啦。女人就爱啰唆。”

我们在长亭镇转了一圈,后来去了陈村巷。那里还是我们以前来过的样子,街上行人极少,很多房子都紧闭着门,人去楼空的样子,门上的锁大多长满青色的铁锈。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我们来到从前青青带我们来过的河边。

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和我们第一次来时一个样子,但那已经是两年以前。而青青的笑声至今清晰得如同昨天。

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陆明突然说:“我们到海边去。”

杨婷惊讶地说:“真的假的?那么远!你这车能开到吗?”

陆明说:“上车上车。”

车子在沥青路上飞驰着,一路上陆明专心地开车,偶尔才回头说说话。我和杨婷扭头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一路沉默。

自从去了西城,我回长亭镇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次回来似乎都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将陌生感消退,我总觉得与杨婷之间隔着越来越多的沉默。我想找些可以说的话题,而生活里无非就是念书上课罢了,而且他们都远离了这些,说起来会显得更突兀。而杨婷能说的不过就是小镇生活的一些琐事,或者她家店里来过的一些特别的客人。她说这些的时候,我也只能静静听着,这样一来,话题也渐渐扫兴。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心不在焉,说话者和听者都一样,这大概就是时间留给人的隔阂。

途中陆明停车加油,和加油站的人熟悉地打着招呼,已经是一副相熟已久的模样。有一些瞬间叫人恍然:昨日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年少的伙伴,此刻早早地踏入了社会,和那些人一样为生计奔波。想象着他每日风尘仆仆的样子,一时间我的内心百感交集。

后来我们抵达了一年多以前来过的地方,两边的景致渐渐熟悉。那是以前我们三人一路跋涉而来的地方,如今依旧一片荒凉。

杨婷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车靠近海滩的时候,我轻轻推醒她:“到了。”

醒来的杨婷很兴奋,飞快地下车,迫不及待地向海水奔去。南方的冬天晴朗的日子很多。三人脱掉了鞋子,撩起裤脚,兴奋地踏进海水中久久不愿上来。后来也顾不得衣服了,相互泼水。

陆明显得特别兴奋,把上衣脱下来往沙滩上一扔,仿佛释放了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他躺下,让我们用沙子把他埋了。玩了很久,我们坐在沙滩上歇息,阳光把沙子晒得很温暖。这里和以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是岸边多了一些垃圾。

“已经一年多了,”陆明说,“真快啊,不知道大春这小子在北方怎么样了,估计得生冻疮,呵呵。”

我和杨婷不说话。不知怎么,从陆明兴奋的脸上我竟看到一种寂寞的神情。当我在西城重复着一天天的生活的时候,陆明也一天天奔走在路上,应当更加枯燥、寂寞吧?杨婷也一样,每日守在一个地方,过着重复的生活。想到这些我只觉得内心无比寂寥。

回到长亭镇后已经是天黑,杨婷先回去了。车子停在门口,我们一时无处可去,也还不想回家。陆明提议说去喝两杯,我说好,便在车上等他。屋子里传来陆伯不满的责骂声,不一会儿陆明便摔门而出。我觉得有些不安,说:“这么晚回来他们不高兴,要不还是别出去了吧?”陆明不耐烦地说:“管他的。”说着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向长亭街驶去。

“我的传奇”之小编秘史

无敌小剪刀

讲述人:葵花籽

周末的早晨,我被“咕咕”叫的肚子吵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过了头——事实是当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太阳特别好,明晃晃的。我是阳光控,一碰到这种好天气,就会笑得滴出蜜来。于是我一个打滚起了床,穿上花睡衣,跑进厨房。在这么美丽的日子里,不奖赏自己的胃多不仗义,就做个酱汁蒜香蘑菇吧。盘子放好,材料拿出来,水龙头一开,洗干净了,我亮出了这道菜成功的秘密武器——“无敌小剪刀”,把蒜剥皮剪成薄片,葱剪做葱花,蘑菇剪成条。油入锅,待七分热后将蒜、葱放入炒香,之后放入蘑菇调料,等着汤汁快收完的时候出锅,香喷喷的酱汁蒜香蘑菇就做好了,大家快来品尝吧。(看在我这么虔诚地教大家做饭的份上,不要拆穿我只是懒得洗案板才把剪子当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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