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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潮歌:“我眼睛紧紧地盯着观众”

2013-04-29王乐然

环球人物 2013年6期
关键词:刘三姐张艺谋环球

王乐然

在北京798一间由老厂房改造的会客厅里,王潮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时间,让人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明媚的桔色围巾随性地搭在肩膀上,宝石蓝的长风衣是民族风格的,而鞋子又是一抹惊艳的桔黄。她朝环球人物杂志记者笑道:“你挑个喜欢的地儿坐吧,这里是我设计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一件一件买来的。”记者向王潮歌打趣:“这个地方也是你的作品呀。”

作为导演,王潮歌真正的作品更为宏大。2004年3月,在方圆两公里的阳朔漓江水域上,以12座山峰为背景,以经典传说《刘三姐》为素材的大型山水实景剧《印象刘三姐》正式公演。当时,人们都知道这是张艺谋的手笔,却鲜有人关注到紧随其后的名字“王潮歌”。

其后10年,《印象丽江》等6部作品问世,“印象”成为中国文化创意产业的瑰宝,而张艺谋、王潮歌以及樊跃组成的“印象铁三角”的名号也越发响亮。忙于影视创作的张艺谋数年前便退居“印象”系列顾问席,王潮歌步上前台。2013年,带有鲜明王潮歌色彩的“又见”系列正式亮相。

用的手法是最复杂的

2月18日,山西古城平遥一派热闹景象,“又见”系列把平遥当作首站上演,名字叫《又见平遥》。在演出形式上,也变成了一个室内情境体验剧。

演出的地点在沙瓦剧场,对当地人来说,这个剧场的样子实在奇特:像是被怪力挤皱的陆地,毫无规则地相互叠加出好几层;又好像是宇宙空间里被打乱的时空,仿佛走进去,通往的是另一段历史。灰色的外墙坑洼不平,分别标记着A和B两个入口。开演的钟声响起,记者随观众走入场内,里面果然是另一个时空,没有观众席,没有传统的舞台,这里是另一个平遥——清朝末期的平遥。

在这里,清朝装扮的“百姓”会走到你身边,问:“你也是去南门吗?”还有人会挤过来:“听说东家回来了!接他去!”观众里有反应快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跟着这些“清朝人”时走时停,穿过城墙和街道,走进城门和大院,也走入了发生在清朝年间平遥古城的一段故事中。平遥城票号东家赵易硕抵尽家产,带着同兴公镖局的232名镖师,想从沙俄保回分号王掌柜的一条血脉。7年过后,赵东家本人连同232名镖师全部死在途中,仅王家后代一人回来。

观剧后,有人发出这样的赞叹:这可能是中国近10年来最具创新精神的演出之一。观众似乎已忘记了看客身份,直接置身在那段壮怀激烈的故事中。

这也正是王潮歌所希望达到的:“有些现代舞台剧,形式非常简单,可能都不让演员干什么,但内容会设置得深邃复杂,那样的导演是希望透过简单诠释复杂性。我跟他们就不一样,我要表达的东西非常朴实,不管是‘90后还是60岁老人都可以懂,但我用的手法是最复杂的。”

实际上,就在刚开始宣传时,这场演出还叫《印象平遥》,对于改名,王潮歌的解释是:“在‘印象里,我们追求一种大写意,就像中国水墨画,一笔山一笔水一笔人;可平遥是有血有肉,有呼吸地活着的,我们看它的时候已经不能说是一种远观或印象,更多的是一种血脉、心跳。它的历史和当下是连在一起的。另外,‘印象没有人物、故事和冲突,是室外歌舞,到这儿,有故事了,也有冲突,所以我们觉得,它应该是另一个跟‘印象并行的品牌。”

“又见”系列的第一部,首秀就如此大胆创新,王潮歌似乎并不担心外界的评价,“有创新,肯定就会有各种评价,如果担心这些,不如你什么都不要做”。

内心是文艺女青年

王潮歌的作品都是极其唯美的,可在生活中,她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话也说得飞快。“我能走到今天必定有我的道理。我不躲,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永不躲闪。”王潮歌这样评价自己。

上世纪60年代,王潮歌生于北京,从小就怀有作家梦。在那个文学作品相对匮乏的年代,“《人民文学》拿到手上时,激动的心情不亚于见到暗恋多年的男孩”。当阅读不能满足王潮歌对文字的欲望时,她开始自己写作,14岁时,就有两部作品在《人民文学》上发表。

王潮歌本来的理想是当一名剧作家,结果考大学那年,中戏没有招人,她于是考了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导演系。大一时便组织起一场大型文艺晚会,当时的班主任徐东由此关注到这个漂亮、直爽的姑娘。4年后,在王潮歌毕业那天,徐东终于向她表明心迹:“现在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了,可以和我交往吗?”如今,两人已经有了一个11岁的女儿。

2002年,王潮歌在桂林为博鳌亚洲旅游论坛闭幕式导演了一台节目,由樊跃负责舞美设计,张艺谋就坐在台下看。演出结束后,张艺谋为两个年轻人的灵气所打动,邀请他们前往住处相谈。

当时的王潮歌已经30多岁,在这之前,她导的舞台剧《华夏民族魂》在人民大会堂演出过,每逢“十一”、“五一”必定有大型舞台节目找她排,在圈里也算颇有声望的导演。然而在赫赫有名的张艺谋面前,她还只是个“青年导演”。因此,对王潮歌来说,张艺谋的邀请分量极重,“那天我们仨聊了很多,好像彼此已经认识了很久。”最后,他们决定共同导演《印象刘三姐》。

从一个“主旋律”导演到尝试“印象”这种山水实景剧,能迈出这一步,王潮歌说,是因为自己内心还是个文艺女青年,还有对艺术的追求。她不想受条条框框的限制,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2004年,《印象刘三姐》上演,世界旅游组织官员看过演出后如此评价:“从地球上任何地方买张机票来看都值得。”演出所带动的经济效益更让一些人看到了潜力。2005年,王潮歌他们获得多家风投公司的青睐,成立了印象创新有限公司。那之后,2006年《印象丽江》、2007年《印象西湖》、2009年《印象海南岛》、2010年《印象大红袍》、2011年《印象普陀》、2012年《印象武隆》相继在各地诞生。“印象”成为一个文化系列,更发展成一种商业模式。

已然“名利双收”的王潮歌还是那个样子,干活从不惜力,性情也从不掩饰。因为脾气急,在片场的她常被抓拍到面目狰狞的照片。王潮歌说这是自己的“短板”,有时候脾气上来,跟家人都刹不住。然而,她内心也有敏感、柔软的小角落。专访中,讲起《又见平遥》的团队,沉默数秒后,她就一句话:“看到他们累成那样,还笑着,心里就疼。”

一颗热乎乎的心捧在这儿

环球人物杂志:这次是“又见”的第一部,张艺谋没参与,大家猜测这会不会是你自己艺术之路的开始?是你“去张艺谋化”过程的开始?

王潮歌:品牌是属于我们仨的,不管“又见”还是“印象”都一样。只是分工有区别:原来在“印象”中,张艺谋是导演或顾问或总策划,我跟樊跃去一线。这次变了,樊跃和我完成了前期策划,后期我一个人做导演、编剧,不仅张艺谋没来,连樊跃后来都不来了。说“去张艺谋化”,那又怎么说樊跃呢?

环球人物杂志:很好奇你们“铁三角”的相处模式?

王潮歌: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弱他俩强,他们老把我当小妹妹。比如说樊跃吧,我说个什么、干个什么,他觉得好了,照着我后脑门儿就是一下子。张艺谋也这样。遇到意见分歧时,我们会争得面红耳赤,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但最终碰撞出来的东西总是更好的。

环球人物杂志:有人认为“印象”到后来太多、重复,你怎么看?

王潮歌:我不同意。就说数字吧,数字是特别客观的。首先是每年观众的增长,去年《印象刘三姐》的观看人数是180万,《印象丽江》是200万,你看到过我们做广告吗?靠的就是口碑。再说一个数字,10年,全中国你看有多少个演出能连演10年?第三个数字,400。每年全国出现的实景演出有400个,而我们做了多少,10年才7个,多吗?现在连所谓的《印象拉萨》都有,别人拿“印象”的牌子做了扣在我头上,完了大家还说我做得多!气死我了!

环球人物杂志:你们确实带起了一种地方特色的演出模式。

王潮歌:对,这是大产业链、大模式。如果做得好了,甭说400个,就是800个都不嫌多。大部分中国人没有文化消费习惯,就连北上广的白领,也没几个能自己出钱买戏票,一两年可能都不进一次剧院。这里面有市场的习惯不好,也有我们艺术作品不丰富的原因。我觉得文化产品应该更多,然后市场优胜劣汰,把沙子洗了,金子留那儿,老百姓看了以后觉得值,这就好了。

环球人物杂志:有很多项目希望与你们合作,你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王潮歌:第一,一定要有意义,就是价值观;第二,一定在艺术创作上有所突破,要重新建立一些东西;第三,要给人家股东把钱赚回来。不管你们年轻人是不是笑话我,觉得我这样过时,我不管,我的排序标准从不颠倒。

环球人物杂志: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人。

王潮歌:我是挺有商业头脑的。不是挺有,是相当有。

环球人物杂志:艺术思维和商业思维挺难并行的,不是吗?

王潮歌:艺术和商业有时是冲撞和矛盾的,这个你讲得对。但是我怎么统一?很简单,我眼睛紧紧地盯着观众,服务的对象是谁我很明白,我不管你受教育情况高低,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观众。你进来后,王潮歌一颗热乎乎的心捧在这儿了,那眼睛老在你脸上扫,希望能看到你的要求。这就得了。

环球人物杂志:你想要达到的理想模式是什么样?

王潮歌:没展望过。我不大有计划,这又像艺术家了(笑)。我还是喜欢灵感不期而至的感觉。

环球人物杂志:那么从“印象”到“又见”,你自己的艺术追求变了吗?

王潮歌:有一个没变,就是告诉世界,中国不只有Made in China,便宜又实惠。五千年的文明流传到今天,我们对世界是有看法的,而且这个看法不差,我们也能把看法表达出来让你们接受,就得这么牛。你现在看美国大片,部部都在传递美国人的价值观。咱们的艺术作品,难道不该传递中国人的美学、中国人的价值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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