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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方走到了一个陷阱中

2013-04-29沈联涛

中国民商 2013年6期
关键词:金融危机香蕉危机

沈联涛

在2012 年12 月自民党重新上台时,首相安倍晋三承诺要通过一系列政策恢复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这被称为“安倍经济学”(Abenomics)。它由“三支箭”组成: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和结构性改革。事实上,我们是否应该在此基础上,加上第四支箭——宏观与微观的审慎监管呢?我认为是绝对必要的。这四支箭间的关系如何呢?我想可以结合全球金融危机具体来分析。

为何我们没有预见危机的到来

经济史学家Charles Kindleberger 评论说,全球金融危机就像一株多年生耐寒植物(hardy perennial)。确实如此, 总结历史,我们基本可以发现,自1987 年的纽约股市大崩盘开始,到1997 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再到2008 年的全球金融海啸,似乎每十年国际金融市场就要经历一次巨大的危机。那么这些危机的原因是什么?这一次,我们为什么没能预见危机的到来,为什么没有吸取之前几次危机的教训?全球金融危机爆发至今已经六年,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走出这个陷阱?

我觉得原因之一是我们的主流经济理论 链接·Introduction遇到了挫折,我们既无法预测金融危机,也无法指导如何摆脱危机。如果将过去两年发生的全球金融危机仅仅称做是上世纪30 年代大萧条以来最深重的一次,可能会低估了这场危机对经济学家们基本理念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连诺贝尔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都宣称,当前的宏观经济学让我们难以预测和管理这场危机。

大多数经济学家,包括我自己,都学习过新古典一般均衡模型。这个被假设为信息完全、无交易摩擦且构造完美的模型,稍一偏离均衡便能自我修正。我们现在知道,这个简单的模型是当前大多数计量和资产估值模型的基础,用于政策制定、风险管理和资产定价。不幸的是,我们被这个“理想世界”所误导,并且不能跳出这个稳定的定式。哈耶克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的演讲中就曾说过,经济学家之所以未能成功地指导政策,与他们偏重于尽量模仿曾取得辉煌成就的物理学研究方法密切相关,这是一种在经济学领域中可能直接错误的试验。我们将人类行为理解成自然科学的理性思维模式,而现实世界则充满了未知的不确定性和“黑天鹅事件”,结果就是目光短浅而导致悲剧发生。

在这个充满专业理论的世界里,西方的错误就在于我们对于微观事物的了解似乎越来越多,而务实的常识却已变得难寻。所以索罗斯的反身性理论非常正确,我们用理论去看世界,以为这个理论就是实际,但如果其实理论与实际并不相符,就为投机创造了机会。

中国的哲学思想承认人类行为具有关系性,也承认矛盾论和不确定性的存在,我们重视实践,但不重视理论。当摸着石头过河、走到现在这个阶段后,我们突然发现没有一个合理的理论也是不能应对如此复杂现实的。

现在东西方都走到了一个陷阱之中,因此实现理论与实践间的良性互动就非常关键。

金融危机与金融监管

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主要原因可以概括为:过度的信用、过度的消费,以及过度的杠杆作用。我们可以用猴子和香蕉的故事来解释为什么会发生金融危机:一只名叫“阿猿”的猴子用香蕉叶来代替香蕉,作为流通货币,同时还创造了将坏香蕉和好香蕉一起打包的产品——香蕉抵押债券(BDO),造就了庞大的香蕉违约掉期市场和香蕉期货市场。但随着香蕉病虫害的爆发,BDO 被卖空,香蕉市场也土崩瓦解。

我们一直未能及时察觉危机的出现,因为我们在社会行为准则、政策制定及实施上,在思想、法律和行政体系上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在起作用,每一方面都有盲点。如果这在一个国家里是很糟糕的事,那么它在全球范围中就是灾难性的。所以,永远不要让猴子照看香蕉,行业自律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来自外部的严格监管。

这次危机形成的一个更深层的原因是,金融体系已经全球化和网络化,但是对其的监管却仍然处于国家层面。也就是说,在资本流动基本没有限制的全球金融市场体系中,各国政府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本国政策对其他国家的外溢效应,这在全球经济金融日益网络化的今天,会使得一个中心国家受到的冲击很快通过市场传播到全球金融网络的各个部分,使得全球都陷入了流动性的陷阱。

中国也面对着同样的难题,如果加息,热钱就会涌入国内造成汇率升值,汇率升值就会引起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化,一旦泡沫达到一定程度破裂,外资就会撤走,损失由中国自己买单。

我们现在面对的一个很艰巨且没有简单答案的问题就是“集体陷阱”。对于个体而言正确的,对于集体来说却不一定正确。如果全球都采用一致的监管方式、一个理论去看待问题,整个金融系统就不会稳定,进而陷入“集体行动陷阱”。巴塞尔协议III 在原则上是正确的,但如果全球所有的银行都按照其要求忙着补充资本金、拉紧银根,那么中小企业就难以得到贷款,从而导致实体经济增长缓慢,这样一来,银行的信贷质量还会好吗?因此,为了确保全球金融体系的稳定,就需要各国依据多样性的理论,采取不同的做法。

“先进号”与“新兴号”

对此,我希望用一个比喻来说明问题。现在全球金融系统里有两架飞机,一架是以美国、欧盟、英国、日本等储蓄货币国家为主的“ 先进号”, 他们占全球GDP 总量的54.6%、人口总量的11.7%,在前面飞行;一架以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市场国家为主的“新兴号”,紧随其后。以前的游戏规则是由“先进号”借钱给“新兴号”,带动其发展。但最近这十年,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先进号”要依赖“新兴号”输送燃料,其自身出现危机,前进变得缓慢了。

用前文提到的“四支箭”来解释这个问题就是,采用货币政策相当于将燃料从飞机的左翼转移到右翼;采用财政政策就是“先进号”通过发行国债,将它的负担转移给“新兴号”;宏观审慎监管,则说明飞机现在不稳定,因此要加强机身以防“硬着陆”。但这就出现了一个矛盾,如果这样的机身已经缓慢飞行,那么加固不就也意味着强化缓慢吗?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两架飞机同时起飞,“先进号”放慢速度、进行自身修补,但“新兴号”还有冲劲,带动整个世界经济,也许我们就能走出危机。但如果“新兴号”要保持稳定,也加重自身的重量,同时接受了来自“先进号”的热钱,出现泡沫,进而飞行速度缓慢下去,那不就是再次重演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全球大萧条。

现在对于中国或者说整个亚洲来说,最需要看清楚的是“先进号”已经缓慢飞行,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很多人认为,中国也面临着自己的“次贷危机”,即“影子银行”带来的风险。但我认为“影子银行”的出现,说明了中国的国内市场是有需求的,首先房地产是需要融资的;其次地方政府需要发展基础设施,其平台公司也需要融资;第三民营企业也有融资需求。这三类需求可能有风险,但也带来了金融业改革的机遇,就是中国需要明确“影子银行”的产权法律制度。收取高利率,就要承担高风险,这是市场的规律。

当然,接下来金融改革的方向就是要纠正银行体系中贷款的“期限错配”,欧债危机和亚洲金融危机的教训告诉我们不能通过短钱投资长期项目,期限错配会带来流动性问题。因此,中国应该建立健全长期融资机制,将银行业资产证券化,用保险、养老金、产权基金等长期融资来支持长期投资。同时,建立资产证券化市场。如果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拥有充足的资本金,那么杠杆率其实不是问题。第三,发展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高杠杆率的城市可以出售资产,从而减少地方政府的债务。第四,推进利率改革和汇率改革,巩固中国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地位,更好的扮演其角色。

而对于中国的金融监管者来说,有效的金融监管关键只有三点:一是金融要为实体经济服务;二是,在服务于实体经济的同时,监管要给予金融创新的空间;三是这样的金融创新,不能影响金融稳定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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