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印刷服务的逻辑

吕理哲

1980年初，我在台湾联合报社找到一份做中文报纸计算机捡排系统工程师的工作，当时中文报纸刚刚开始向自动化生产转型，那时的计算机比一台家用电冰箱还大，里面却没有中文字形，没有处理图形的能力，指令周期还不如一台今天的智能手机。

欧美应用计算机排版比较早，最早的计算机字形都是由生产计算机排版机器（那时还不叫照排机）的厂商提供的，例如英国的Monotype公司，用于排版的字形讲究排版后的美观，和计算机管理或设计程序用到的字形完全不同。

为了得到中文排版需要的中文字形，联合报社把铅字印在纸上，照相后放大好几倍，扫描成影像数据，再利用数学的办法记录字体的形状，再给每个字编码，为了方便输入和输出，就形成了所谓的中文字形文件。联合报社不但创造了各种中文报纸需要的字体，还请了一位研究中文字形的博士，把汉字的笔画按照古法进行校正。

就这样，联合报社也成为计算机排版技术的先修班。几年后，台湾出现了几家从事中文计算机排版相关业务的公司，主要成员都曾经在联合报社工作过，为了计算机排版软件的生意，每家公司都花了很大力气去造字，这些公司大多没有生意头脑，只想到计算机排版需要字形，没有想过字形还能用在其他什么地方？

台湾第一家专业计算机字形公司为华康科技，是由原本从事计算机代理销售的李振瀛先生创立的，因为其代理产品的原公司打算驻进台湾，就买下了李先生的公司。李先生看到了我们这些工程师看不到的远景，他认为未来每一台计算机都需要中文字形，加上有了资金的支持，于是他开始到联合报社取经，了解字形的技术基础，后来华康科技在印前数字化时代成为最重要的字形供货商。

那些针对报社或出版社排版提供服务的技术公司，比华康科技更早进入市场。一家从事报纸捡排计算机化系统业务的公司的营业额虽然很高，甚至是字形产品价格的百倍，但是没有一家排版技术公司能创造出比华康科技字形生意更大的产值。

1995年前后，因为桌面排版改变了人们从排版到印刷的生产流程，套装排版软件如PageMaker，Quark Express或微软Word办公室排版工具的出现，使得计算机排版软件公司不是关了门就是改变了生意模式，然而只有当时的字形产品生意延续到了今天。到现在，其还是高价值型的软件生意。

因为技术的演进，在印刷产业里字形生意早已式微，不过各式各样的移动装置如手机、平板计算机，甚至未来的各种智能家电，只要里面放得进计算机芯片的就仍然需要字形。字形公司如华康科技、Monotype、文鼎等都还有中文字形授权的生意，所以还是能得到很丰裕的营收。

同样是出版印刷业的技术供货商，都有能力提供字形或排版软件这两样产品，但是“对需求的描述”决定了这些公司的存续，差别在“每台计算机都需要中文字形”和“每家出版社都需要排版软件”。

印刷产业的数字化进程已经开始多年，数字印刷机的应用也普及到了街头巷尾，网络印刷门户出现在网络上也不算是新闻了，那么“印刷”这个百年历史的传统需求如何在新技术的演进中发展下去，如何正确地描述未来，恐怕是新兴的网络印刷公司必需思考的问题。

除了传统印刷厂想要投入新的服务模式或项目，例如上网接单、代客生产电子书，还有各种新兴的印刷服务也值得关注，例如专门提供印刷报价的网站、专门从事名片设计的印刷网站、为个人提供出版服务的印刷网站、只接国外印刷订单的网站……这些不同的新生意模式的尝试可能成为未来印刷生意模式的经典，也可能成为经营印刷生意“危险莫入”的警告牌，这就看经营者对印刷未来需求的描述是否合理，是否有远见。

是不是“远见”，得等待时间的证明，是不是“合理”难道不是逻辑的问题吗？

如果今天新兴印刷服务的对象是国内十万家印刷厂的客户，那就不是新兴的需求，如果不是新兴的需求，今天的竞争对手就有十万个，其中有几十亿元年营业额的大印刷集团，也有一天能轻松处理上万张印刷订单的合版印刷精英，新兴的印刷服务如何在微微利（微利的平方）的印刷生意中寻找利润，找到未来的航向？那可是国内十万家专业印刷厂找了好几年，还没找到的方向呀！

老外有句谚语“先看后跳 （Look before you leap）”，如果你正在新兴一个印刷服务，一定得先看看你要满足的需求合不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