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西被罚始末

储昱华

兰伯西几乎编造生产过程的每一个方面，以迅速制造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数据。就连FDA赖以评估的公司标准操作规程也是连夜“赶制”的。

2004年8月18日，兰伯西研发部门的负责人Rajinder Kumar博士告诉他的手下Dinesh Thakur，世界卫生组织（WHO）对Vimta实验室的检查结果表明，Vimta为该公司进行的艾滋病药物的测试看上去是伪造的，不同的患者测试结果相同，就像是被复印似的。而且，问题似乎还不仅仅局限于Vimta或者抗艾滋病药物。Kumar指示Thakur放下其他事情，调查公司每个药、每个市场、每个生产线，搞清楚实际情况。

谁在乎呢？不过是死几个黑人

Thakur在调查后，惊讶地发现了兰伯西公开的秘密：公司几乎编造了生产过程的每一个方面，并迅速制造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数据。就连FDA赖以评估的公司标准操作规程（SOP）也是连夜“赶制”的。公司还要求科学家们用便宜、低质量的成分来代替更好的成分，然后再编造测试参数，甚至用品牌药来代替他们自己的药品来进行生物等效性试验，以获得更好的结果。

经过10天的调查，Thakur完成了长达4页的报告提交给当时的CEOBrian Tempest。报告称，兰伯西向全球各国监管部门提交的数据多数是伪造的，编造不存在的数据，或者欺诈性的匹配数据。自2000年以来，该公司获得批准并销售的163种药品中，只有8个得到了完全和精确的测试。

同时，Kumar也将结果向董事会科学委员会的5名成员汇报。Kumar明确表示，兰伯西欺骗监管机构并伪造数据，涉及到40多个国家200多个产品，甚至发生在美国和WHO为非洲采购的抗艾滋病药物上。

于是Kumar建议，从市场上撤回所有此类药物，重复所有可疑的检测，告知监管机构，并在公司内创建一个将正确的数据和药品相联系的流程。“短期的损失好于长期的失去业务”。但回应他的是沉默，会后两天，Kumar提交了辞呈。2005年4月24日，Thakur也被迫辞职。

尽管2004年11月9日，兰伯西对外宣布，撤回WHO预审中所列Vimta检测的全部7个艾滋病药物，重新检测后重新申报。这一举动还赢得了一些艾滋病组织的赞誉。那时候，对外兰伯西还是一家迅速崛起的公司，而内部因Vimta事件已经摇摇欲坠，威胁到该公司几百个在全球各地的上市申请。公司高管们面临两难的选择：离开兰伯西，或者继续欺骗行为。

整个2005年夏天，Thakur试图说服自己兰伯西的药已经和他无关了。但他总是想起兰伯西生产的不合格药品在全球销售，而这些药品对患者的危害几乎可以肯定会继续下去。FDA批准兰伯西的艾滋病药物用于美国PEPFAR（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WHO也将该公司的药物列在预审名单里。这些药物含有很高的杂质、容易降解，在炎热潮湿的环境中最好的结果也是无效。但兰伯西的高管并不在意。有员工回忆，在电话会议上，公司高管表示：“谁在乎呢？不过是死几个黑人。”

Kathy Spreen2004年5月加入兰伯西，担任该公司美国临床医学和药物警戒执行董事。她帮助兰伯西成立了品牌产品事业部，推出现有药物新的剂量和配No但是随后，Spreen发现兰伯西的糖尿病药物Riomet（二甲双胍）血药浓度的数据与品牌药完全匹配。刚开始她很兴奋，“看这家公司有多好！”但之后，痤疮药物Sotret（异维A酸）的数据也是如此，这引起了她的怀疑。经过调查她认为该公司许多药物的关键检测数据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是被伪造的。6名前兰伯西员工称，直到2005年，该公司都未设立患者安全部门，患者的投诉被堆积在纸箱里，被忽略，未予以分类，也没有按照要求上报给FDA。

2005年8月15日，在离开兰伯西4个月后，Thakur用化名向美国、英国、巴西和WHO发邮件，声称公司强迫他伪造数据，但未得到答复。最后，他直接发邮件给当时FDA局长Lester Crawford，恳求他制止这种犯罪。FDA发现他的信息是可信的，并开始着手确认。不过在此期间，FDA还是批准兰伯西在美国上市其首个儿童艾滋病药物齐多夫定。

FDA需要对兰伯西进行彻底地检查。但按照海外监察的标准，FDA还是提前3个月通知了该公司。2006年2月20日，FDA的检查人员抵达Paonta Sahib工厂，并在那里呆了5天。这一次，他们发现了问题：原始数据经常被丢弃，标准操作规程（SOP）允许忽视和丢弃数据，患者的投诉被置之不理，稳定性检测一团糟。4个月后，FDA向兰伯西发出了警告信，称在公司整改完成之前，不再接受该工厂的任何新申请。但并未停止已批准药物的销售。

2007年2月14日，FDA的调查人员突袭了兰伯西位于美国普林斯顿的总部，取走了公司的所有电脑，该公司的高管们也在美国的机场被拦并接受问询。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发出传票，FDA测试了兰伯西将近100个药物的样品。

5亿美元罚款

2013年5月13日，历经9年之后，兰伯西终于承认7项联邦刑事罪名，包括故意欺诈销售伪劣药品、不报告不合规药品，以及有意向美国政府作出虚假陈述，同意支付5亿美元的罚款，这是有史以来美国政府向仿制药公司征收罚款的最高数额。Thakur因举报获得了超过4800万美元的奖励。

就在30年前，仿制药企在美国还被认为是专利破坏者，没有明确地获得FDA批准的途径。1984年，Hatch-Waxman法案改变了这一切，该方案创造了一个名为简化新药申请（ANDA）的申请途径，并允许仿制药企对专利提出质疑。

而且随着医改和人口老龄化的加速，美国将仿制药作为控制成本的重要方式。但对海外仿制药的监管和安全性一直是个问题。美国政府问责办公室2009年的报告称，FDA监查了40%的美国制药厂，但却只监察了11%的海外药厂。虽然近年来FDA增加了对海外药厂的监察并在印度等地设置了办公室，但海外监察持续时间少于一周，并会提前告知；而对于美国本国药厂，监察常常持续6周且是暗查。

兰伯西是首家在美国销售药物的海外仿制药制造公司，现在它已经迅速成长为美国第6大仿制药公司，2012年在美的销售额超过10亿美元，全球销售额23亿美元。该公司目前为日本第一三共所控股，有14600多名员工，产品销往150多个国家。

尽管FDA称他们积极应对兰伯西的不法行为，2008年该机构暂停进口来自于该公司两个生产厂的30种药物，并停止来自一家生产厂的新药申请资格。但仍让人不安：2011年11月，FDA允许兰伯西在美国独家销售立普妥的仿制药6个月，这为其带来了6亿美元的销售额。而仅仅一年后问题就出现了。2012年11月，因为立普妥中被发现有细小的玻璃颗粒，兰伯西不得不实施召回，但这只是暂时的，FDA允许其在2013年3月重新销售。

但值得注意的是，现在的兰伯西已经变得更强大了。截至2012年底，无论是销售额还是处方量，它均位于美国增长最快的药企第4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