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对题的“失语论”
2013-04-29邓军海
邓军海
世纪之交,中国学术界的最大热门话题就是所谓的“失语症”。不但中国文学理论失语,而且中国哲学失语。一时间,失语症被炒得沸沸扬扬,成了经久不衰的学术前沿问题。“失语”论者旗帜鲜明,剑指西方。一致认为,百年来的中国学者要么是邯郸学步失其故步,要么是崇洋媚外贾桂思想。这一立场,再经传入中国之“后殖民主义”的推波助澜,流布甚广。
然而仔细审视,我们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学术前沿课题,其实并不“学术”,倒像是“政治”。只不过不再是以前的阶级政治,而是民族政治而已。在阶级政治时代,无产阶级立场就代表着正确;而在民族政治时代,正确的则是中国文化本位。政治又一次席卷了学术。更加吊诡的是,这股强大的反西方思潮,而且其主要理论资源正是源于西方的“后殖民主义”,颇有些举着红旗反红旗的味道。所以,我们有必要对“失语症”重作端详。
一、季羡林先生所引发的疑问
就文学理论而言,治愈“失语症”,让“无声的中国”变成“有声的中国”,其要旨就是要让全世界听到地地道道的中国声音,就是要让文学理论“国学化”或“本土化”。季羡林先生的这段话堪称代表:
我们中国文论家必须改弦更张,先彻底摆脱西方文论的枷锁,回归自我,仔细检查、阐释我们几千年来使用的传统的术语,在这个基础上建构我们的话语体系。[1]
这一呼吁看似语重心长,其实疑点重重。余杰曾献疑如下:
1.西方文论真是“枷锁”么?
2.经过百余年的西学引进,西方文论已经成为我们的无法回避的另一个“传统”,又岂能彻底摆脱?有谁能坐着搬起屁股下的那张椅子?“检查”、“阐释”、“术语”、“建构”、“话语体系”等名词显然是西方文论中的术语,可见季老自己就没能“彻底摆脱”。
3.季老自以为没有“失语”,其实他所说的这一番话,古代文论家又能听懂几句?[2]
即便我们假定,余杰此问如某学者所言“既无学养又无学理,并且出语轻狂”[3],姑且假定我们的确可以彻底摆脱西方文论,我们似乎还有其他疑问:
1.何谓“西方文论”?20世纪西方文论,流派纷呈,小写的单数的文学理论(literary theory)一词早已无法涵盖,大写的文学理论(Literary Theory)一词又显得过于极权,只有小写的复数的文学理论(literary theories)既贴合实际又符合现代民主精神。那么,我们到底要彻底摆脱literary theories之全部还是要摆脱其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假如说是要摆脱全部,那么,正如陶东风先生所言,所谓“失语症”,其实是一个“弥天大谎”。一个明证就是,我们在彻底与西方绝缘的时代,文艺学及其他人文社会科学也未见辉煌。[4]假如我们是要彻底摆脱其中的某一个还是某几个,又何不明说?
2.为何要“彻底摆脱”?假如是因为食洋不化,那么也可能会食古不化。依此逻辑,我们不但要摆脱西方文论,也要摆脱中国古代文论。假如食古能化,食洋也就能化,又为何要彻底摆脱?不回答为何“彻底摆脱”这一问题,径言彻底摆脱,是否有点像义和团的“扶清灭洋”,要将西方势力在中国大地上铲除干净?在民族政治层面上尽驱西方势力,关乎民族独立解放之大义,其正当性似乎自不待言;但在学术思想层面要尽驱西方势力,即使不像义和团之“扶清灭洋”、红卫兵要铲除一切“封资修”,也和“中国不高兴”、“中国可以说不”之类的民族主义情绪相差不远。[5]
3.何谓“我们的”话语体系?“我们的”这一限定词,似乎表明中国古代文论里有一个大写的统一的Theory,我们作为中国学人,其义务就是把它发扬光大。但问题是,假如中国古代文论里有这个一个大写的Theory,那么是否过于单一?假如中国古代文论也像西方文论那样异彩纷呈,发扬光大一个大写的Theory,是否有专断之嫌?因为无数历史经验业已表明,“一心追求统一的民族主义”,往往会“把多样性赶尽杀绝”。[6]
4.文学理论有无国界?钱穆先生在《国学概论·弁言》中说:“学术本无国界。‘国学一名,前既无承,将来亦恐不立。特为一代之名词。”国学之合理性,尚且处悬疑之列,何况“我们的”文学理论?因某一思想源于西方,就说它是“西方的”,和我们“中国的”格格不入,是否像“文革”时期以家庭出身定终身?是否陷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否犯了视起源(origin)为本质(essence)的发生谬误(genetic fallacy)?
5.“我们”与“我”,什么关系?“我们”是一个集合概念(collective concept),“我”虽是“我们”之一分子,但是“我”并不分有“我们”这一集合概念的属性。否则,“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是教师,所以我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推理。用在文学理论领域,虽然是中国人,但我并无义务拒斥源于西方的理论,发扬光大“我们的话语体系”。因为文学理论领域,并非战场。因为外国人,也可以是儒教徒或佛教徒。假如认为我必须有义务去如此做,实质上是在助长极权主义。贡布里希(E.H.Gombrich)曾说:“反复教导人们要习惯于以集合名词,以‘人类、‘民族或‘时代等概念讲话,这就削弱了对极权主义习性(totalitarian habits of mind)的抵抗力。”[7]历史的教训似乎已经足够惨痛,文学理论学者何不保持警醒?
6.我们为什么要如此看重体系?我们似乎总有一种“体系”焦虑,动不动要建立一种自己的“体系”。“体系”真那么重要么?范景中先生曾指出,“体系崇拜”是理论界的最大障碍。因为到头来所有的体系都成了“黑格尔历史决定论的一版不如一版的翻版”,因为“真正的学术冒险攀登的是真理的顶峰,而不是所谓的体系的金字塔顶。更糟糕的是,这类所谓的体系非但没有促进学术的进展,反而迫使学术的航船搁浅,成了那些想当预言家,想当开创者,想当理论领袖的人的手中玩具”。[8]中国近几十年的文学理论教材,没有一个不在雄心勃勃地构筑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体系。然而,时过境迁,这些倒塌之后的理论大厦又留给我们几个可用的瓦砾?我们难道不应当反思“体系崇拜”?[9]
二、何谓“失语”?
上文季羡林的立场,可以说是“失语症”论者的主流:
中国现当代文化基本上是借用西方的一整套话语,长期处于文化表达、沟通和解读的“失语”状态。[10](曹顺庆)
当我们要用理论来讲话时,想一想罢,举凡能够有真实含义的或者说能够通行使用的概念和范畴,到底有几多不是充分洋化了的(就算不是直接抄过来)。如果用人家的语言来言语,什么东西可以算得上中国自己的呢?[11](孙津)
在当今的世界文论中,完全没有我们中国的声音。[12](黄维樑)
也许是由于感到如此理解“失语”,问题太多。故而,因“失语症”及“重建中国文论话语”而成名的曹顺庆先生近年又修改“失语”之定义:
笔者讲的“失语”,实际上指的是失去了中国文化与文论的学术规则。[13]
1995年的“失语”,是说失去了中国话语;2006年的“失语”,是说失去了“学术规则”。学术话语毕竟与学术规则不同,正如足球运动和足球规则不一样。那么,何谓“中国文化与文论的学术规则”?曹顺庆先生的回答是:
在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一语中,已经蕴含了中国的学术规则,《周易·系辞》的“立象尽意”,《庄子》的“得鱼忘筌”、“得兔忘蹄”、“得意忘言”则进一步确立了一套中国的学术规则与话语生成及话语言说方式,并逐渐形成了强调言外之意、象外之象、韵外之旨的话语方式。这个话语方式,表现在禅宗的“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之中,表现在中国哲学的言意之辩之中,表现在强调“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中国文学中,更表现在中国文论的“妙悟”、“兴趣”、“比兴”、“神韵”、“意境”等范畴之中。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始终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潜在的、深层的学术规则。[14]
问题是,中国是否只“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是否可以算作“学术规则”?即便可以,这种规则是否中国所独有?曹先生所谓的没有“失语”的钱锺书,是否遵循了这样一条学术规则?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1.中国并非只“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
我们必须注意这句话: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始终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潜在的、深层的学术规则。但从文章总体来看,则似乎是在说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就是”潜在的、深层的学术规则。前者与后者之别,就是“A是B”与“A是B之一”的区别。曹先生显然把“之一”当成了“全部”。
揆诸中国思想历史,倒像是“A是B之一”的表述更确切一些。曹先生也提到了魏晋时代的言意之辨,既然有辩论,就说明“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只是立场之一,而不是默认的正统。至于曹先生所举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也并非中国文学所默认的传统,而是饱受王孟诗派影响的诗歌传统。屈原之诗歌就与此格格不入,戏剧小说散文之类文学体裁更难追求“妙悟”、“兴趣”、“比兴”、“神韵”、“意境”。
曹先生以“异质性”为由,声讨以西方术语解释中国文学是肢解传统。其实,曹先生所标举的中国本位的学术规则,对于中国的许多传统也是“异质性”的。
2.“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算不上“学术规则”。
关于什么是“学术规则”,曹先生没有再作界定。但从文章大意来看,“学术规则”是与“学术话语”相对而言。说得通俗一点,“话语”层面上的失语,相当于是说中国球队为何聘任外籍教练;“学术规则”层面上的失语,相当于中国球队为何遵循西方制定的规则。“学术规则”层面的失语要比“话语”层面的失语更深一层。
然而问题是,“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算不算“学术规则”?规则是叫人遵守的。叫人遵守的规则却在“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又让人如何去遵守?换而言之,这样的规则,算不算规则?我们承认“世间唯有情难诉”、承认“此时无声胜有声”、承认“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承认“天意从来高难问”,正如我们承认语言的局限,承认语言表述至高之意至真之情方面的苍白无力。但是,规则,只要是规则,却必须明晰,不能“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换而言之,艺术可以“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规则却要竭力避免多义与含混。否则,规则岂不成了“潜”规则?
3.“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并非中国所独有。
曹先生将“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的不可言说性当作中国专利,实质却大谬不然。所犯之错误是,将中国所“固有”混同于中国所“特有或独有”[15]。
中国学界比较文学之祖师钱锺书《谈艺录》中曾引证大量外国文字,说明了“空中之音,相中之色,人皆闻见,不可著摸”之类的诗境,并非中国诗文画论之所独专,亦为西方诗作文评所运用和称道。[16]
英国比较学者R.威尔金森(Robert Wilkinson)的《东方和西方:“深刻”之概念》(The Concept of the Profound: East and West)一文也指出,东西方思想在追求艺术的“美学深度”(aesthetic depth)或“深刻”(profundity)上面,有着高度的共通性,“似乎存在着某种真正跨文化的经验”[17]。当我们称一部艺术作品“深刻”或具有“美学深度”,意思就是指,“一件深刻的艺术作品意味隽永无穷,非人力所能概说;它与时俱进,屡有新意——对于我们今生如此,对于我们身后各代人亦如此。每次观赏它之时,我们似乎都能发现新的意义,似乎都能体会到它的另一层意味。”[18]
这也似乎已足以说明,“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是中西美学的共同追求。事实上,假如西方理论家没有体味到“意义的不可言说性”,就不会以“denotative”和“connotative”来区分科学语言与文学语言,也不会有所谓的“含混的七种类型”,更不会有象征主义文论了。
4.钱锺书没有“失语”并非因为遵循所谓的中国的“学术规则”。
依曹顺庆先生,钱锺书先生没有“失语”,是因为他遵循了“强调意义的不可言说性”这一中国传统的“学术规则”。但是只要我们阅读钱锺书,我们就知道钱锺书治学之宗旨恰好是要打破中西壁垒:“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19]
曹先生无疑将钱锺书看歪了。人称钱锺书为“国学大师”,曹先生以名律实,果真把他看成“中国文化本位论者”的表率。然而,文化本位论者恰好是钱锺书的嘲笑对象。钱先生在1933年所写的《中国文学小史序论》中曾说过一段调皮话:
我们常说,某东西代表道地的东方文化,某东西代表真正的西方文化;其实那个东西,往往名副其实,亦东亦西。哈巴小狮子狗,中国通俗唤作洋狗,《红楼梦》里不就有“西洋花点子哈巴狗儿”么?而在西洋,时髦少妇大半养哈巴狗为闺中伴侣,呼为北京狗——北京至少现在还是我们的土地。许多东西文化的讨论,常使我们联想到哈巴狗。[20]
钱先生不大喜欢重复自己,但在这条“哈巴狗”身上,我们发现了例外。1945年12月在上海美军俱乐部给美国大兵讲中国诗时,他不小心又想到了这条狗。不同的是,这次不但想到了,而且还希望这条狗去咬“文化本位论者”:
有种卷毛凹鼻子的哈巴狗儿,你们叫它“北京狗”(Pekinese),我们叫它“西洋狗”。《红楼梦》里的西洋花点子“哈巴狗儿”。这只在西洋就充中国而在中国又算西洋的小畜生,该磨快牙齿,咬那些谈中西本位文化的人。[21]
概而言之,钱先生毕生之学术追求在于“打通”,在于证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不在于坚持“中国文化本位”。其比较文学之旨趣与曹先生迥异。
三、走出民族政治,回到理论本身
藏族作家阿来曾告诉记者:
我写藏族文化,不是只关注了藏族文化,文学应该关注全人类全宇宙的情感、命运。……
不是因为我是藏族作家就只关注藏族文化,不是因为我喜欢什么文化就只关注什么文化。作家的视野应该是广泛的,就像哲学所关注的。……
文学表达的不是差异性而是普遍性。不要仅仅因为喜欢自己的民族就只关注自己的民族,表现民族应该只是自己的一个入口。像四川的彝族,分布非常广、支系也非常多,在云南地区也有不同支系的彝族,肯定有很多差异性和独特性,但如果只去表达这些少数民族文化的差异性,可能会增加一些阅读点,但真正的文学应该表达人类共同的普遍的情感,只顾着表达少数民族的差异性可能就是少数民族文学的误区。[22]
之所以大段引用,是因为阿来的这番话也适用于文学理论。因为理论之为理论,也在于其普遍性,而不在于其特殊性:“如果它们不具备普遍性,它们就不具备理论性。”[23]或者换句话说,理论之为理论,在于“理论所具有的跨历史、跨文化的潜力”[24]。否则,我们除了满足历史好奇心之外,我们不会从古人和西人的理论里得到更多东西。
钱锺书先生曾告诫我们说,每逢中国文化本位论者“讲到中国文艺或思想的特色等等,我们不可轻信,好比我们不上‘本店十大特色那种商业广告的当一样。”因为,“中国诗只是诗,它该是诗,比它是‘中国的更重要。好比一个人,不管他是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总是人。”[25]换句话说,父母首先教给我们的是做“人”,而不是做一个独具特色的“中国人”。做人,总先于做“中国人”。同理,中国文学理论,首先应当是“理论”,其次应当是“文学理论”,最后才是“中国文学理论”。中国文学理论之思考基点应首先是文学理论,而不是 “中国声音”或“中国气派”。
假如我们真诚地面对20世纪之中国思想史,我们的确会悲哀地发现,中国在20世纪对人类哲学或文学思想之贡献,确实与其知识分子群体之庞大不大相称。“失语论者”所谓的“无声的中国”,确是实情。但中国思想界之所以“失语”,并不在于中国学人数典忘祖,而在于中国知识分子过于浓厚的中国情结。夏志清先生指出,1917—1949年的现代中国文学,不同于他国和后代的地方就是“感时忧国”(obsessed with China,也可译为“魂牵中国”)。这种“感时忧国”,固然为现代中国的“救亡图存”,做出了极大贡献,但是其负面效应亦不容忽视。这种负面效应表现在文学或思想上面,就是不大关注文明本身的问题,而太多关注中国之自强。这种文化心理,要么体现为“月亮是外国的圆”的自卑,要么则体现为“中国可以说不”的自大。[26]从某种意义上讲,“失语论者”只不过是“中国可以说不”之类的民族主义在文学理论界的一种体现而已。其爱国情怀固然可嘉,但其中隐约流露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类的偏狭,却往往令人惊讶。
传统的犹太复国运动的口号“做犹太人”。马丁·布伯(Martin Buber)呼吁将这个口号换为“做犹太人”[27]。“做犹太人”与“做犹太人”这两个口号的差别,用埃利希·弗罗姆(Erich Fromm)的术语来说,就是“民族主义”和“人道主义”之别,就是“历史的人”和“宇宙的人”之别。[28]所以,“做犹太人”意味着阿拉伯人是犹太人的仇敌,是利用、仇杀的对象;而“做犹太人”则意味着他们是同一个家的家人,意味着让两个民族结为一个国家。耐人寻味的是,1965年布伯去世,阿拉伯学生联盟派出代表团,参加这位犹太思想家的葬礼,向他致哀。
文学理论从业者似乎也需要具有这位犹太思想家的气度。否则,我们就不是在谈文学理论,而是在谈民族政治。套用刘小枫的话来说,我们需要更多关心“绝对的精神问题本身的遭遇”,而不要斤斤于“民族精神的遭遇”。[29]假如我们觉得民族政治和文学理论毕竟还有点区别,那么,我们似乎会约略觉得,文学理论的前途并不在于承继大统之类的豪言壮志,而在于理论从业者的哲学理论功底和文学文本的细读功夫。[30]就这两类功夫或功底而言,强分中西似乎显得文不对题。
据德国汉学家卜松山说,20世纪80年代初,伽达默尔赴多伦多大学“比较文学中心”作报告。当时正值文学研究方法争论正酣之时。青年学子热切求教于伽达默尔,问何种方法适用于严肃的文学研究。“在难以捉摸的微笑中,伽达默尔回答道:‘慢慢阅读。”[31]姑且以伽达默尔的这句并不调皮的调皮话,作为本文之正面结论。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
本文系2012年度天津市艺术科学研究规划项目“走出民族政治:中国古典美学研究思路之反思”[52WN1210]阶段性成果。
[1]季羡林:《门外中外文论絮语》,《文学评论》1996年第6期。
[2]余杰:《驳季羡林先生论中西方文艺理论》,《铁屋中呐喊》(修订版),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年。
[3]张义奇:《伪自由主义者的思想秀:兼论余杰的不宽容》,http://www.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strItem=no01&idArticle=246996 [2011-3-13]。
[4]陶东风:《走向自觉反思的文学理论》,《文艺争鸣》2010年第1期,第16页。
[5]关于此类民族主义,美国学者彼得·海斯·格里斯(Peter Hays Gries)的《面子民族主义:中国排外主义的力量与激情》(Face Nationalism:Power and Passion in Chinese Anti-Foreignism)一书之分析,殊为精到。
[6]参见[法]埃德加·莫林、A. B. 凯恩:《地球 祖国》,马胜利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第132页。
[7][英]E.H.贡布里希:《艺术与错觉:图画再现的心理学研究》,林夕 等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年,第11页。
[8]范景中:《贡布里希对黑格尔主义批判的意义:译者序》。[英]E.H.贡布里希:《理想与偶像:价值在历史和艺术中的地位》,范景中等译,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9年,译者序第25页。
[9]20世纪40年代,钱锺书在《读〈拉奥孔〉》一文中曾对“体系崇拜”进行了有力解构:“许多严密周全的哲学系统经不起历史的推排销蚀,在整体上都垮塌了,但是它们的一些个别见解还为后世所采取而未失去时效。好比庞大的建筑物已遭破坏,住不得人,也唬不得人了,而构成它的一些木石砖瓦仍然不失为可资利用的好材料。往往整个理论系统剩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只是一些片段思想。脱离了系统的片段思想和未及构成系统的片段思想,两者同样是零碎的。眼里只有长篇大论,瞧不起片言只语,甚至陶醉于数量,重视废话一吨,轻视危言一克,那是浅薄庸俗的看法——假使不是懒惰粗浮的借口。”
[10]曹顺庆:《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中外文化与文论》第1辑,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年。
[11]孙津:《世纪末的隆重话题》,《文艺争鸣》1995年第1期,第60页。
[12]转引自曹顺庆:《文论失语症与文化病态》,《文艺争鸣》1996年第2期,第50页。
[13][14]曹顺庆:《再说“失语症”》,《浙江大学学报》2006年第1期,第14页。
[15][20]钱锺书:《中国文学小史序论》,《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第117、116页。
[16]详参钱锺书:《谈艺录》(补订本),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593-595页。
[17][18][英]R.威尔金森:《东方和西方:“深刻”之概念》,邓文华译,《世界哲学》2004年第2期,第84、79页。[19]钱锺书:《谈艺录·序》,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
[21]钱锺书:《谈中国诗》,《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第167页。
[22]明江:《阿来:民族文学表达的不是差异性》,《文艺报》2009年4月9日第5版。
[23][美]克利福德·格尔兹:《文化的解释》,纳日碧力戈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9年,第29页。
[24][英]马丁·阿尔布劳:《全球时代:超越现代性之外的国家和社会》,高湘泽、冯玲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124页。
[25]钱锺书:《谈中国诗》,《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北京:三联书店,2002年,第167页。
[26]夏志清:《现代中国文学感时忧国的精神》,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刘绍铭等译,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459页。
[27]参见陈维刚:《马丁·布伯和〈我与你〉(译者前言)》,[德]马丁·布伯:《我与你》,陈维刚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年,第5页。
[28]参见弗罗姆、铃木大拙、马蒂诺:《禅宗与心理分析》,王雷泉、冯川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第127页。
[29]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修订版前言》,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
[30]关于这一点,要感谢我素来敬重的同仁曾思艺老师。与我对床夜语之时,他明确提及这两类功夫。窃以为很是深刻。
[31][德]卜松山:《中国的美学和文学理论》,向开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