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称职家长学校（下）

佟希仁

3

成百上千的家长学生，都背着小书包像小学生一样到学校来念书了。丑丑不仅当上了一校之长，还招聘了好多中小学生来做老师。另外，他还特地在校门口写上了“热烈欢迎家长学生到我校学习”的欢迎词。你还别说，丑丑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尽管老师们走马灯似地忙碌着，可他却稳住了阵脚。

这天，丑丑一走出校长室，就像灌汤的包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小孩子可以管家长的幸福滋味。

在闭路电视里，丑丑学着他们校长的架势，给第一批全体家长学生训话了。他让大家都安下心来，爱惜时光，刻苦读书，做一个称职的家长，这样才能更好地报效祖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善待自家的孩子，等等。

说着说着，丑丑猛然想起一句不知谁说的话，连他自己还没完全明白，就对着喇叭说：

“在这里念书就不要想着工作和家里的事情，隔山不听孩儿哭，大家就安心学习吧！”

此时，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们——不知他们嗅觉为什么这样灵敏——都纷纷前来采访。丑丑当然热情接待。丑丑校长向他们总的介绍情况之后，就领着他们到各教室里参观。一位记者感到非常好奇，指着一个教室问道：

“校长先生，这个教室里关了几十个家长学生，门上为什么还要加锁？大热天应该让他们出来休息休息才是啊。”

丑丑校长解释说：

“因为他们没完成作业。他们每人必须把作业写上一百遍，不然的话别说不让出来休息，晚上也不准回家吃饭。”

“校长先生，这不是体罚吗？”

“体罚？常言说得好，不打不罚不成才嘛。我校因为考虑到成人特点，所以就不规定打学生了，但罚还是要罚的。平日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不就是这样要求的吗？现在也让他们自己体会一下。这对他们学习如何做好家长也是大有好处的。”

记者“哦”了一声，把录像镜头转动一下，对准了另一个教室。

这个教室好奇怪。屋里烟雾腾腾，令人喘不过气来。音箱里传出一片“稀里哗啦”模拟打麻将的嘈杂声，声响简直震耳欲聋。墙上还贴满了麻将牌的各种不同类型的组合图表，什么“中发白”“毙东条”“东西南北风”等等，看了令人眼花缭乱。而教室里的几十个家长学生呢？正抓耳挠腮地做作业呢。有的急得连汗珠子一串串直往下淌也顾不上擦，因为老师一会儿就要考试，凡不及格者一律留级。也就是说，就算其他家长都毕业了，他们也还得重读一遍。不仅耽误时间不说，还要挨罚款，他们能不着急吗？

记者问：“在这种声音嘈杂的环境下，他们能集中精力思考问题吗？”

丑丑校长说：“要知道，这些家长都是疯狂的麻将迷，平日在家中从不过问孩子的学习，他们就知道告诉孩子考、考、考，而他们自己却经常玩个没完没了，有时甚至通宵达旦。现在也让他们体会一下在这种环境下学习的难受滋味。我校之所以用这种办法，就是希望将来他们能改正自己的毛病。”

记者听了，脸上现出一缕微笑，仿佛十分同意丑丑校长先生的超凡举措，他还赞扬道：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丑丑虽然没完全明白记者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看那表情，他知道记者对他的举措完全是称赞之词，没有一点贬意。

4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了。本来老师应该让学生们出来休息休息，或到操场上活动活动，做做课间操，呼吸些新鲜空气，可各班级的老师仍不下课。记者往一个教室里伸头一看，只见一位戴着小眼镜的小老师正在一遍遍地向学生们布置作业呢：

“大家注意，从68页到168页的所有练习题，放学回家后全要做完，明天上课我要检查。不完成作业的，别怪我让你站一节课！”

丑丑校长向记者解释说：

“这个班的家长学生特殊，全是当教师的家长，就是说，他们既是教师又是家长。过去为了升学率，为了老师之间的相互竞争，他们竟然不顾学生的身体健康拼命上课，甚至连学生课间上厕所都不让去，您说这像话吗？现在也该让他们尝尝这种难受的滋味了。再者，不同科目的老师们为了自己科目能考好，相互争夺时间，根本不考虑学生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了，这回必须得让他们反省反省。”

电视台的记者越录制越感兴趣，脖子累得酸酸的也不肯休息，他望着丑丑校长说：

“为人师表，首先应该提高自己的认识水平，您这样做是对的。”

此时，记者将录像机镜头拉近了焦距，对一男一女来了一个特写镜头。原来，这一男一女是一位学生的父母，他们被安排坐成同桌。只见他们俩紧蹙着眉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再看其他对家长，虽坐同桌却距离很远。其中甚至有个男的家长学生，竟想在教室里动手打他的妻子，在小老师的愤怒斥责之下，才没敢当众撒野。看了这些身为孩子双亲的家长学生，丑丑校长对记者先生解释说：

“这些对父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整天都吵吵闹闹地要离婚，飞盘子、摔碗，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特别过分的是，他们将自己每月的工资都各自挥霍一空，却不肯给孩子一丁点儿学习的费用。他们每天根本没心想到孩子，哪还能按时给孩子做饭？这些家里的孩子常常空肚子上学，你想，这让孩子怎么好好念书？请您再看，现在讲课的正是其中一对家长的女儿，所讲的内容，正是做父母的应该怎样尽职、尽责。”

记者录完了这个教室的情况，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说：

“对这种父母，就应该好好教育教育！让他们也亲身体会体会，如今的孩子是多么的艰难。”

这时，在另一个教室前，记者看到了一场罕见的奇观：几个家长学生嘴张得大大的，一位小老师正将什么东西往他们嘴里硬塞，也不管他们的舌头疼不疼，塞起来就没完。记者不明其意，问道：

“这是干什么？难道上课还要检查牙齿吗？”

丑丑校长笑了，耐心解释说：

“不是检查牙齿，您不明白，这就叫填鸭式教学。就是说，不管学生愿意不愿意，懂不懂，老师都会不停地往学生嘴里硬塞！”

记者摇摇头，不停表示感叹：

“这真是坑害人才，误人子弟啊……”

录制结束之后，记者连连向丑丑校长称赞道：

“您的这种学校办得很有特色，在全市乃至全省一定会影响很大。希望您能不断总结经验，将学校办成全国的一面旗帜！”

丑丑校长谦虚一番：

“哪里哪里，我校才刚刚起步，还请你们多多指教才是！”

嗅觉敏感思维跳跃的记者，突然将话题一转，狡猾地说：

“校长先生，听说您爸爸是本市的市长，您的举措肯定得到了他的支持。能透露些这方面的信息吗？”

丑丑校长一听这话，浑身有些冒汗。他没敢说他的行为是假传“圣旨”，想了想，竟答非所问地说：

“我爸爸虽是市长，但各方面也不一定是尽善尽美的。在做合格家长方面，他也应该学习。我想过一段时间，再专门办一个当干部的不称职家长班，让他们也能集中来学习。现在我正在草拟招生简章，不久，你就会看到一个更加新奇、更加别致的班级开班。”

记者望着丑丑笑着说：

“校长先生，谢谢您，今天的采访收获很大，祝您办学成功！”

然后他们握手道别。走到校门前时，电视台记者喊了一声：

“校长先生，请您注意，今晚电视台将会播出你们学校的节目，和您的全部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