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章里松动波纹(选三)
2013-04-29苏若兮
病之倒计时
有一种习惯,是给你的。
当想你变成一种习惯,我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收拾习惯留下的狼藉。
虚妄的声名和虚妄的心灵。狼藉的声名和狼藉的心灵。
我看见你了。
你我之间隔着一道巨型的透明玻璃。
那么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你的表情,一举一动。
那么一块透明的玻璃,让我们彼此瞧见,有徒劳的欢喜。
那么薄,那么剔透,仿佛一朵巨大的冰片,雪壁,击中我们最软的一根肋骨。
我们是两朵雪花儿一样的蝴蝶。
踩着同样的鼓点起舞,我在这一侧,你在另一边。
哪里有你的足迹,哪里便有我迎合上来的心动。
我的出神,神往,旷怡。你的旷怡,神往,出神。
固执地等,等上多少的光景……
下一次。我们是不是已成了宿敌。
被生活吃掉,会实现无数次的积怨和重逢。
无奈和隐忍无药可救。我们找什么医生?
那广阔迷人的,正是我们的禁区。
我的语句藏了很多的允诺,它们奔向了它们的主人。
无界无限时,我们的山水国家回归,我们同饮一杯甜蜜的毒酒。
那时,我们有了飞快的死亡和复活的速度。
那时,玻璃熔化。春天到了。
我们,也各自拟好了自己的自控书。
存在
时间是最擅玩味月亮的。尤其是弯钩儿样的月亮。
置身于那点光照,我们微弱,不再惊讶从怀中挣脱的现实。
一个人的时候(事实上,无论何时,都不可能是一个人),我想我是潜逃状的,如那一钩儿月,被无尽的谜团包裹。出谜的人呢?我是猜谜的,我想抛却,远远地从天空遁避出去,却欲罢不能。
不管承不承认,我们都是生活的懦夫。
我的守闸人,不告诉我他放开闸口放水的日子。
我要经得起风浪。包容一座海洋,本身就是一座莫大的海洋。
月亮里应该也是有冬蝶和野菊花的。也有拌嘴,喝酒的人居住。我是想念家乡了。那些树丛间屋顶上被北风吹得柔软弯身腰的炊烟,无忧无虑长势撩人的庄稼……延续着我对现实的忍受。
凭着我们,丈量得了时光的宽度么。不能和大海决裂,像不能和自己决裂。它那么生活,那么坦荡,和每一个日子履行着不平等条约。
我曾那么害怕,害怕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成为道德法庭上的呈证。
写了那么多文字,也只不过让空荡的案卷增添了疯子的口供。
我们的内心都有一个上帝。无时不刻在统治,镇压。我熟悉他的嘴脸,我以为他会拿走我作爱人的资格。他没有。
你能和一个疯子说可耻吗。能被精神左右就能被物质吸引。仓促的爱,远远遂不了变形人的心愿。
负荷=责任,付出=索取,饱览美景后,这些等式成立吗?
无限地展开自己,像展开一张空白纸张,让梦来著作,涂画。
每一笔,每一画,每个来处去途,都摄人魂魄。
你懂的,我们来到人世就是来取个暖而已。和时间玩味月亮,是一回事。
灵魂
你是另一具如此温暖真实的物质体。
有过重创和游离。
反对物质的物,本身就是物质。可感知的,可弥留的,生动的物。
命运正在谱写它的进行曲。谁来弹奏演绎?
在那些不知所踪的梦里,你轻声唤我。
身着单薄的衣衫,于寒风中,一脸的困惑和萧冷。
我们有了初见的招手致意,有了再次的肌肤相亲。我的体温,你的体温,共着一个姓氏。
悲剧是,我们是一体的,
只要有不堪,我们就会再度陷入生活的漩涡。
我感应到的你,比我更留恋着梦幻花园和人间美景
共着呼吸
我们同有一个不能背叛的祖国。
一样的海滩,一样蓝灰的天空,我们彼此信赖,依托,同病相怜。
在辽阔中飘荡,连空气,都弥漫不舍我们气息的脚印。
我有过那么无助萧索的反抗。旗帜,在占领地灼热地晃动。
但无眠证明我们都是失败者。有时我向你示威。有时你向我宣布起义。
像两只蝼蚁在峭壁攀援,互为影子。展开相互的挚爱和仇恨。
我是那么相信——相信你
不再改妆换面
只与我亲近,在今生。即使来世,也还有再一次的相认。
主持人语
关于中国当代散文诗,唐晋的《侏儒纪》是一部研究者必须跨越的“障碍”。无论其文本性,还是探索性,都是对于人们既定审美定式的挑战。对于这部企图重建现代史诗的跨文体巨作,任何断章取义的阅读都是一种冒渎。然而,由于刊登篇幅的限制,在这里不得不承担“冒渎”的风险,只选编最后一组的开头与结尾的一节,窥视作者关于上帝“造物不完美”宏大叙事之一斑。其他三位部属于阴性述说,但李明月在重构现实的隐喻叙事中已经抹去了性别的痕迹,而瑞娴和苏若兮仍然保留着母性的本真。无论瑞娴对生命出自的追寻、呼唤,还是苏若兮关乎生命现场的逼视与指认,都带着鲜明的性别指纹。
—灵焚 爱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