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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此在”研究的启示及其引发的思考

2013-04-29周德义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年6期
关键词:存在本体论

[作者简介] 周德义(1956—),男,湖南武冈人,湖南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研究方向:哲学理论与哲学史.

[摘要] 海德格尔的“此在”是存在“在世界之中”的“在”;是人在。本体论研究应当追问有人的世界之外的存在;时间、空间、因缘,三者应当既是独立的也是相互关联的,是可以相互说明的存在。凡事只有“彼在”,即在时、在场、在缘,方才可能存在,实在。让我们随从众多的“存在者”,通过海德格尔指示的“此在”,和我们揭示的“彼在”,去探寻回归“本体”的道路吧!

[关键词] 本体论;存在;彼在;此在

[中图分类号] B505[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8—1763(2013)06—0106—06

一、海德格尔的“此在”是存在“在世界之中”的“在”。此在既存在于现实的日常生活里,存在于说话、言语之中,也存在于历史中。

海德格尔认为,世界是因人而在的。有人,才有世界;没有人,就没有世界。所以说:“在世作为共在与自己存在。”[1]p131那么,没有人的时候,漫长的史前存在,是没有世界存在的呢?这无疑是一种对于世界存在的看法。因此所谓世界史研究的开端是由人的起源开始的。世界史实质上是世界文明史。

生存是“此在”在世的本质。而在世是此在的生存论环节。因此,世界是此在的一种性质。海德格尔认为,在存在者层次上,世界是存在者的总体;对于存在论意义上,世界是包括形形色色的存在者在内的一个范围的名称。在生存论层次上,世界是此在生活在其中的东西。“世界在这里具有一种先于存在论的生存上的含义”。作为在存在论和生存论二者共同意义上的概念,世界是此在的一种存在方式,而绝对不是指世界之内的现成存在者的存在方式。“世界之内的现成存在者我们叫作属于世界的或世界之内的”[1]p76-77。也就是说,有“此在”而有世界,有世界这个范围,才有了形形色色的世界内的存在者。“就此在在世的基本建构来看,此在本身在本质上就具有空间性,与此相应,空间也参与组建世界。”[1]p131

沿着海德格尔“有此在而有世界”的思路,世界之为世界,是因为此在,也即是人在。通过此在的生存现象,操心地去认识存在者。此在通过“操心”地与其他的存在者打交道,使各个存在者的天性显现出来,也就是与其他的存在者“共生”与世。那么是何种存在者成为此在的操劳对象呢?应当是纯粹的“物”性,即是所有物体物件的抽象存在之物性,而不是具体的实物。

当下被在者为了某某目的而有所作为的功能,正是存在者如其自在的本质规定性。而对其他存在者的观照,是在存在论范畴的规定性。世界性,或者世界的存在,是因为“此在”之操劳所及的存在者的照面而显现出来的。因为“有”世界是因为世界之在。海德格尔指出:“对于操劳在世来说,随着世内照面的存在者,也就是说,随着存在者‘在世界之内这一基本性质,世界这样的东西不是已显现出来了吗?”也就是说,所谓世界性,是因为人在通过操劳的形式而显现出来的,或者说,是“此在”之“在”揭示了所有的存在者之在,也就亮出了世界之在。“在世内存在者身上呈报出来的周围世界的合法性。”此在之“在手”的性质揭示当下与之相应的“上手”的东西,同时也就揭示了合用共生的东西,同时也就揭示了短缺的东西。“面对所短缺的东西束手无措,就是操劳的一种残缺样式,它揭示着上手东西的仅还现成在手的存在。”也就是说,在人的需要的指引下,人类创造世界,而不是已有的客观世界的客观存在之物的一一地显现。凡是需要的都是上手的。在手的都是已在的。“所以,世界就是此在作为存在者向来已曾在其中的‘何所在,是此在无论怎样转身而去,但纵到海角天涯也还不过是向之归来的‘何所向”[1]p86-89。世界是此在的本质特征。

此之在,从现身出发“寻视而操劳着让某某东西来照面而具有牵连的性质”。与此相关联的“世内照面的东西”逐渐地现身使此在世界“敞开”[1]p160。生存是此在的本质,由于生存,此在感知所需所能的共同的此在,现身是生存论意义上的一种展开方式,同样的有各种各样的在世的现象,包括被抛的境况和在世中的展开,以及世界之为世界。

“此在作为在世是‘会惧怕的。”即人是具有“怕”的情绪。“怕是现身的样式”。“怕之何所怕,乃是害怕着的存在者本身,即此在。唯有为存在而存在的存在者能够害怕。”“怕主要以裭夺方式展开此在。”是与时间、与空间、与缘由有关的具有威胁性质的内心恐惧。“怕…总也是因…而所以怕”“但细究起来,因…害怕就是为自己害怕。”[1]p166此在作为在此是会惧怕的,怕是一种在世的样式,也是可以升级变化的,如由害怕而惊吓,由惊吓而恐怖,由恐怖而惊骇。

在世的“此在”是须要现身的存在者,如果不现身,怎么知道有“此在”呢?其现身的方式,是通过“领会”(理解)存在的基本样式生存地表现“此”之在。但是,情绪影响着领会的表达,因而衍生出多样的表达形式即“解说”。此在是有生存状态的存在者,而其他的须要在此在“关怀”下呈现出来。“在生存论上,领会包含有此在之为能在的存在方式。”“此在原是可能之在。此在一向是它所能是者;此在如何是其可能性,它就如何存在。”“此在作为它所是的能在”存在于若干的能在的状态之中,“领会”是这种能在的存在。可能性造就了繁荣的存在论者和存在者。

此在存在于说话、言语之中。说话、话语,是存在者用言语把“存在”展示出来。所以说,人说话,话说人。“借助于所谈的东西把所涉的东西公开出来,从而使他人也能够通达所涉的东西。”[1]p38这就是逻各斯所展示的结构。通过说话,把话题所及的存在者从其掩藏的状态里走出来,让人们观察、分析与判断,才可能知道“真”或“假”。海德格尔认为,“有多少假象就有多少‘存在。”当一种现象被揭示,“存在”复又沦入其它的遮蔽状态,重新被“掩埋”起来。真理存在于众多现象中间,它只是诸种现象的一种。而存在于无穷的探索里。“所有属于展示方式与解说方式的东西,所有构成这种研究所要求的概念方式的东西都叫做‘现象学的。”“现象学是存在者的存在的科学,即存在论。”“现象学描述的方法论意义就是解释。”“此在的现象学就是诠释学。”通过诠释、解释,整理出一切存在探索之所以可能的条件,“存在的本真意义与此在本己存在的基本结构就向居于此在本身的存在之领会宣告出来。”[1]p43-45

命题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1.命题首先意味着展示……2.命题也等于说是述谓……3.命题意味着传达,意味着陈述出来。”“命题是有所传达有所规定的展示。”“世界就是展示出来的东西由之照面的世界。”而“命题是根据已经在领会中展示的东西和寻视所揭示的东西进行展示的。”[1]p180-183关于世界的整体意蕴通过有所领会的命题而“作为”存在者被逐渐地“从意蕴上‘割裂下来”,这样通往属性的道路被打开,“而正是意蕴把周围世界规定为周围世界的。”[1]p185系词“是”是对于“存在者”的揭示与展示。“存在可能性”、“现成存在”、“形式上有某某东西存在的那种意义上的存在”?“这个‘是(在)及其阐释终归要同存在论分析工作的问题联系起来。”[1]p187意义属于此在。“意义”是相对于“关系”、“关联”、“结构”而言的,正因为有关,才会有意义。而这种关系是因为上手状态、照面、领会……语言、话语表述这些关系,可以表达意义而成为根据。语言是意义的形式(外壳),“言词吸取含义而生长,而非先有言词物,然后配上含义。”“任何话语中都有一个话语之所云本身,也就是在各种关于某某东西的愿望、发问、道出自身等等之中的那个所云本身。在这个所云中话语传达它自身。”“此在通过话语道出自身……”[1]p189

生存论的状态或存在的样式,有“望(看、观察)”“闻(听)”“问”“切(把脉)”等感官的与“领会”有关的“此在”对于存在者的揭示方式,此在与存在者则一直共在于世界。共在因为“望”“闻”“问”“切”而形成。“此在”由于有所领会而寓于被领会的东西。关于“此在”的认识是丰富的,居于两端之间的类型。其中,“一端是在操劳领会中还全然隐绰未彰的解释,另一端是关于现成事物的理论命题,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有着形形色色的中间阶段:关于周围世界中的事件的陈述,上手事物的描写,时事报道,一件‘事实的记录和确定,事态的叙述,事件的讲解”[1]p185等等。

海德格尔认为,“良知”及其“良知的呼唤”是“召唤此在趋向最本己的罪责存在。”[1]p308-309在这里,海氏把“良知”的选择自身存在为“决心”,以为“此在”是通过“决心”实施选择而成为“存在者”的。他所言之良知的呼唤并不是用话语表现的,用声音表示的,只是一种形容而已,是一种内心的呼唤,表述一种强烈的“推动”和“陡然惊动”的心领神会,是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心灵震撼。这与中国古代哲学家孟子的良知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在”呼唤的对象,是什么?没有规定性。呼唤是什么,也是无。被召唤者,这种呼唤的本身是什么,仍无规定性。唯有一点是肯定的,“呼者唯致力于‘向……唤起。”“此在在良知中呼唤自身”,“呼声出于我而又逾越我”,使我成为自我,常人成为真正的人。从而证明“此在实际上存在着”“它作为这样一种存在者生存着;这种存在者不得不如它所是的和所能的那样存在。”[1]p315-316也就是说,凡是存在的东西,一定会在一定的程度以一定的方式显现出来。先于自身的呼唤,人性的“良知”与“愿为良知”。“愿为良知,作为最本己能在中的自我领会,是此在的展开状态的一种方式。”决心是此在展开状态的一种突出样式。是畏与敬畏之心,此在在呼唤中自我领会到最本己的能在,因为“关系”,因缘展开了“此”世界,即是此在的“世界”。我以为,海德格尔所谓决心生存的此在即是“我在”。“在世”“展开状态”是包含有某种空间性的特征,“空间性奠基于展开状态之中”。我们所找寻的存在者是“存在者的本真整体性”,这个存在者的特征是“唯有其生存包含有存在之领会的这个存在者”,也就是说这一存在者是生存论与存在论的统一,是具有生存意义的存在者即人。

此在既存在于现实的日常生活里,也存在于历史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也是不言而喻的。海德格尔思考的路径是,先有存在,再有此在,最后才有存在者。此在是离存在最近的此之在,可能之在。相对于具体的我与抽象的人,他提出了“常人”的概念,说:“此在之谁首先并非我自己,而是常人自己。”[1]p307常人不是人。也就是说,由存在到常人之在,再到我自己之在。先有常人,然后有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常人的一种生存变式。常人,不是具体的人,但一切人都是常人。常人,是一定的日常生活方式。平均状态的存在即是常人的生存状态。常人是一般意义上的抽象的人,是“指丧失了自我的‘此在。”[1]p131常人,可以从种、类的意义去领会。因为常人不是人,而是一般的普遍的存在方式。“我”的出现不是首先的,“我”是在一般意义之下的特殊。海德格尔指出:“如果‘我的意义是本己的自己,那么‘我并不首先存在,首先存在的是以常人方面而且是作为这个常人的‘被给予我‘自己的。”[1]p151

海氏自问,是谁选择本真的存在?他说:“谁真正在选择,始终还不确定。此在就这样无所选择地由‘无名氏牵着鼻子走,并从而处身于不确定的可能性中。”能在,可能之在,必然是无限的多数,于是乎就有“可能性”“必然性”“现实性”的关系。因为具有“可能性”,能在则“涌现”出来。显然,是可能性,不是客观性。如果是唯一的客观的,怎么会涌现出来呢?客观的是实在的,也是唯一的真理性,能在是无限的。此在是可能的在。“我们必须先让此在之在的整个谜团涌现出来。”“必须先有可能道出的东西,道出才是可能的。”[1]p173-174由此可以看出“存在”在先,“道出”(规律的存在)在后。存在先于规律的揭示。

关于“先”的结构。不是存在着一种“先”的客观存在,而是作为对于存在者的领会的筹划之中,存在者在它的可能性中尽可能地展开。世界是在世者的世界,存在是在世的可能性中展开的。由于此在的操劳而使自己“紧缚”在意蕴整体或者因缘整体的筹划之中。除生存外,对于先行筹划的可能性,存在者都是“无意义的存在者”,所谓“意义”是“此在”所独有的。“先行具有、先行视见及先行掌握构成了筹划的何所向。意义就是这个筹划的何所向,从筹划的何所向方面出发,某某东西作为某某东西得到领会。”[1]p177

海氏曾经叹息道:“我生存于其中的世界向着无意蕴沉降,而借此被展开的世界则只能开放出以无因无缘为性的存在者。畏之所畏为世界之无;而世界之无不等于说:在畏中似乎经验到世内现成事物的某种不在场。恰恰是世内现成事物必然来照面,这样一来它便荡然全无因缘而会在一种空荡荡无所慈悲的境界中显现。”[1]p391他认为,只有生存意义的“此”才是本真的。存在论意义上的“此在到处存在而又无瑼处存在。”[1]p395“绽出的时间性源始地敞明‘此。綻出的时间性首要地调整着此在本质上具有的一切生存论结构的可能统一。”[1]p399因此,世界的存在者是随着时间涌流出来的。

海德格尔把“时间性设定为此在的整体性存在意义。”他说:“在两条界限之间的一段时间是赋予此在的,此在遍历这段时间的方式是:它向来只在现在是‘现实的,就仿佛把它的时间的一一相续的现在都跳跃一遍。”对于生命来说,“死只是此在的‘终结,从形式上来看,只是囊括此在整体性的一个终端。而另一个终端是‘开端,是‘出生。只有这个生死之间的存在者表现出所寻求的整体。”因此,没有死,也就没有完整的概念,包括生和过程的存在,也就没有此在,具有生存意义的存在。只有所谓“有终结性”才使此在具有存在论和生存论的意义。

二、于是,我们要追问:海德格尔的“此在”世界之外有何存在?本体论研究应当追问有人的世界之外的存在。

海德格尔的本体论研究是以有人的世界存在为前提的哲学,是以人为本的哲学。我们不禁要问:有人,才有世界;没有人,有世界的存在吗?有海德格尔的“此在”世界之外的存在吗?

如果有人才有世界,那么,所谓的史前世界,没有人存在的自然世界,类人猿存在的远祖存在的世界等等,又怎样理解呢?那么也就是说,科学研究对于哲学的认识来说,等于是对牛弹琴。既然没有人,有世界,也就有了空间性存在,那么世界出现在人之前、此在之前,又怎么解释得通“此在”是世界的本质,是最贴近“在”的存在呢?

我以为,人的出现与存在和地球、宇宙相比较是渺小的甚至于可以忽略的,但是当与“世界”相联系,人是“此在”。世界本体论的意义而言,是因为人在我在此在而世界得以存在。但是相对于自然来说,人与万物一样,不过是因时、因地、因缘产生的“此在”,万物谁不“此在”。只有“彼在”[2]p36-42,即是因时而在、因地而在、因缘而在时,才会有“此在”。因此,当人能动地改变时间、空间与条件,可以改变“此在”而发挥人的能动性作用。

世界是由自然之物与人造之物共同组成的。人是世界的创造者和建设者。没有人的世界是纯粹自然的世界,当世界有了人,世界也就成为了人化的自然世界。

这是一个悖论,认识的误区。难道哲学还没有科学具有思辨性?科学应当成为哲学的基础,应当成为哲学的一面镜子。历史是人创造的。科学证明,史前有史,世外有世。在人出现之前的世界,对于人来说抑或是无,但是对于存在来说确是漫长的真实的“有”。这些,考古学、古生物学、地质学等等都给予了我们不计其数的充分的令人信服的证明与证据。

哲学不难说明,人是所有事物中内涵最为丰富的,最具真实性的存在。海德格尔也认为,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作为生存论分析的出发点,那么,“不仅须得把它倒转过来,而且还需要重新对它的内涵作出存在论现象上的证实。”[1]p243首先是“我在”,即是我在世界之中的存在,然后才是存在于世内的存在者的种种可能的存在方式,其中“我思”属于可能性的存在之一。

如果总是,我们在探讨“本真整体存在”的时候,跳不出从人到人的路子,我们的研究还不及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为我们揭开的生存法则所包含的生物进化的深度,这样,我们的哲学就沦为人学了。

有史前记录,也应当有史前的世纪,有人类还未曾出现的世界,在那时的众多“存在者”中间究竟谁能充任“此在”?因为海德格尔的“此在”的本质是“存在在世界之中。”它是与领会、生存、存在论相互联系的。另一方面,“此在”既然已经有了规定性,也就具有真实性,就不再是“无”而是“有”了。因为规定性,它获得了内涵、意义之类的东西,或者说,“此在”只是“实在”之中的一个特殊的“在”。与因时而在,因地而在,因缘而在的“彼在”[2]p36-40相比较,“此在”当然远离开端意义的“在”。如果我们关于本体论的研究,只是研究有人才有的世界的本体,那么是很容易证明的,人是世界的本体。这种研究是极其简单和很少意义的,古希腊哲学提出的“我从哪里来”的命题,应该不是这样理解本体论的研究的。而是应当有更加开阔的纵深视野和更加深层次的研究途径。因此,我们关于本体论的研究渴望走得更远一些,更溯源一些,这样才能更加贴近本体一些。

张华夏认为,“按照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施密特的观点,自然首先是人类实践的要素。物质世界是个社会范畴。没有不以人为中介的自然界。抽象的、孤立的、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于人说来也是无。所以马克思的哲学具有非本体论的性质。物质的—世界实体,这同样属于形而上学的东西。这种观点在我国也有很大的影响,高清海教授说今日哲学,它所关注的是人自身和人生活于其中的那个世界的根本问题。从这种观点看来,自然本体论,当然就变成不足取的理论。挣脱自然本体论的理论束缚是对我们来说的一项主要任务……哲学应该是多元的。对某种哲学的解读也应该是多元的。强调主体性,强调对人的终极关怀,特别强调马克思所主张的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以这种观点解读马克思的早期著作,很可能是上一世纪马克思主义哲学得以发展起来的一个很重要的支点。所以我很赞同哲学家们对人的关怀,但是不是一定要通过拒斥形而上学和反对本体论来达到这个目的。”因此,全面正确地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必须遵循“因果决定性作用机制, 随机盖然性作用机制,目的性以及人类意向性的作用机制。没有这三者的并存和联合作用,世界是不能按人们的目的加以改变的。”[3]p9-14

海德格尔觉得遗憾并称之为“哲学的耻辱”的是他认为直到当时仍然没有完成的证明,即究竟是否有一个“世界”独立于先行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他认为产生这一耻辱的原因是,诸如此类的期待、企图和要求是因为在存在论上没有充足的理由一开始就设置了一件东西,从而应该证明有一个世界作为现成的东西是独立于它和外在于它的,他说:“不充分的并不是这些证明,而是这个进行证明和渴望证明的存在者的存在方式有欠规定。”[1]p236其实,我以为,海德格尔本人已经充分地证明了不会有一个脱离我们的意识而独立、先行存在的“世界”,因为一切产生与存在都是因时而生的。他在谈及写作《存在与时间》的意图时指出,“任何一种存在之理解都必须以时间为其视野。”[1]P1他还说:只要到时,“也就有一个世界存在。”[1] p416可以说,他对于存在与时间关系的讨论通篇都是为洗刷“耻辱”而作的。

三、关于时间、空间与缘由条件,三者应当既是独立的也是相互关联的,是可以相互说明的存在。

对于存在与时间关系的探讨,亚里士多德在其《形而上学》中把时间、地点和运动联系起来讨论,他认为,“时间”不是运动,但又同“运动”相联系,“如果没有运动和变化,也就不会有时间”,他明确指出,“时间不是一个本体。”[4]p100他提出了“时间”是“运动”的“数量”的著名论点。他说:“既然运动事物是由一处运动到另一处的,并且任何量都是连续的,因此运动和量是相联的:因为量是连续的,所以运动也是连续的;而时间是通过运动体现的:运动完成了多少总是被认为也说明时间已过去了多少。‘前和‘后的区别首先是在空间方面的。在空间方面它们用于表示位置。其次,既然量里有前后,运动里也必然有前后,和量里类似。但是,因为时间和运动总是相联系的,所以时间里也有前后……当我们用确定‘前‘后两个限来确定运动时,我们也才知道了时间。也就是说,只有当我们已经感觉到了运动中的前和后时,我们才说有时间过去了……因为,时间正是这个——关于前后的运动的数。因此,时间不是运动,而是使运动成为可以计数的东西。”[5]p 219由此可见,从“运动”来理解“时间”是亚里士多德时间观的最显著特征。

黑格尔把历史、时间与精神联系起来讨论,他认为,空间即是时间,时间是空间的真理。因为是事物的运动(移动)之中展现时间。时间是空间的否定与变易。关于时间、地点与运动相互关系的分析,黑格尔与亚里士多德之间具有继承发扬的关系。只是他把这一思想观点引入到对历史、时间、精神的讨论,他说:“时间是外在的、被直观的、没有被自我所把握的纯粹的自我,是仅仅被直观的概念。”又说:“运动的本质是成为空间与时间的直接统一;运动是通过空间而现实存在的时间,或者说,是通过时间才被真正区分的空间。”[6]p58时间既是自在的也是与空间共存的,还是由过去、现在与将来构成的永恒的概念。理念,源自于自然,在空间中解释自己;精神,源自于历史,在时间中得到解释。历史本质上是精神的历史,而历史是在时间中演进的。因此,时间与精神相互联系,并且精神作为历史落在时间里。而绝对精神是黑格尔哲学的灵魂,那么,绝对精神是在时间里面显现的。

海德格尔认为黑格尔的时间概念,完全“是流俗的”,因为黑格尔是“从现在出发来标画时间,而这里设为前提的是:现在的总体结构一直被遮蔽、敉平着”[1]p487,为此时间也是无。他陈述了自己关于时间性与黑格尔的区别,他写道:“与此相反,前面的此在生存分析工作则从实际被抛的生存本身的‘具体性出发,以便把时间性作为使生存成为可能的源始的东西揭示开来。精神并非落入时间之中,它作为时间的源始到时而生存。时间性使世界时间到时;而在世界时间的视野上‘历史才能够作为时间内的演历‘现相。”[1]p492

海德格尔对于传统的形而上学和先验哲学的代表人物黑格尔持批判的态度,然而高度评价了康德。他说:“曾经向时间性这一度探索了一程的第一人与唯一一人,或者说,曾经让自己被现象本身所迫而走到这条道路上的第一人与唯一一人,是康德。”同时他也为康德没有深入研究,特别是“耽搁了存在问题”和“对时间的分析仍然以流传下来的对时间的流俗领会为准”,从而没能指明时间与存在的关系而感到遗憾,并且分析了产生这个问题的原因。这个耽搁“是由于康德继承了笛卡尔的存在论立场才一并造成的”,而“笛卡尔发现了我思故我在,就认为已为哲学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新基地。但他在这个‘基本的开端处没有规定清楚的正是这个思执的存在方式,说得更准确些,就是‘我在的存在的意义。”他明确指出,“这一分析应以存在问题为线索,并同时对承袭下来的古代存在论加以批判剖析。”而“古代对存在者之存在的解释是以最广义的‘世界或‘自然为准的,而且事实上是从‘时间取得对存在的领会的。”“这在存在论时间状态上的涵义是‘在场。存在者的存在被把握为‘在场,这就是说存在者是就一定的时间样式即‘现在而得到领会的。”[1]p26-30这里出现的“在场”的概念,并且认为是对时间样式的“现在”的领会,这是古代哲学家提出的一种有意义的转换。通过这一转换,从而使时间与空间结合起来,某种东西的存在或者这个存在者具有时下、当下、现场的含义。

海德格尔自问,“时间是否以及如何有一种‘存在?我们为什么以及在何种意义上称时间‘存在着?”他认为:“只有显示出在何种程度上时间性本身在其到时的整体性使存在之领会而就存在者而谈这回事成为可能,上面的问题才能得到回答。”[1]p458海德格尔的“此在”乃是一种为最贴近“存在”而存在的存在者,也是一种生存意义上的存在者。它是“在语言中被道出。”

海德格尔说,时间性,就是“如此这般作为曾在着的有所当前化的将来而统一起来的现象。”作为一个概念,“首先必须远离一切从流俗的时间概念里涌上前来的‘将来、‘过去和‘当前的含义。也必须远离‘主观的和‘客观的或‘内在的和‘超越的‘时间概念。”因为这些概念“是从非本真的时间领会中生出的。”在摒弃“时间”的流俗理解,“操心的结构的源始统一在于时间性。”海德格尔的“将来”意味着常俗的“过去”?他认为,“时间性根本不是‘存在着。时间性不存在,而是到时候。”

由于“到时”的时间性,也就有了了却因缘的能在,俗话说,“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马上就报”,即是“由时间性奠定的操劳的了却因缘。”[1]p405相互之间的关联即是“因缘”。海氏认为,“操劳打交道只有已经领会了因某种东西缘某种东西而有的因缘或诸如此类,它才能让上手事物向寻视照面。操劳以寻视方式有所揭示地寓于……而存在,这种存在是一种了却因缘,亦即有所领会地对因缘作筹划。”[1]p400

“向何处展开”即是向哪种时间性的统一性的绽出视野格式展开,是“将来”“曾在状态”,还是“当前”?为什么“绽出”,因为闭锁的样式“出离自己”“到时”而“在此”。似乎有,“只要此时到时,也就有一个世界存在。”因此,世界是客观的也是主观的。“世界是‘主观的。但是这个‘主观的世界作为时间性的超越的世界就比一切可能的‘客体更‘客观。”[1]p415

海氏认为,“时间性是操心的存在意义。”“空间性在生存论上只有通过时间性才可能,这却既非意在从时间中演绎出空间来,也非意在把空间抹灭为纯粹时间。”“只有根据绽出的时间性,此在才可能闯入空间。世界不现成存在在空间中;空间却只有在一个世界中才得以揭示。”“正是时间性,使此在的存在成为可能。”[1]p419-421

人们对于事物的认识,是因为对于事物之间某方面的性质的相互关联而认知的,常常只是对于事物的“整体性及其因缘关联的视野中说话。”此时,只有此时,没有地点,有时亦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突出因缘。通过对存在展开的领会,科学研究物物之间的因缘关系,从而超越客观化的世界展开。科学在于发现和创造世界。

关于“世界”定义的检索,无一不是关于时间、空间及其因缘的表述。所谓“世”是有关时间的意蕴,所谓“界”是有关空间的意蕴,二者的结合是有关因缘的意蕴。佛教谓“古往今来曰世,上下四方曰界”,指在时间上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迁流,在空间上有东南西北、上下十方的场所定位,世界是全部时间与空间的总称。通俗意义上讲,世界首先是一种空间性的存在,严格意义上讲,空间不依赖于时间,时间也不依赖于空间,二者是独立的存在的也是相互关联的,即有缘的。不同学科对于世界定义也各不相同,地理学的世界偏指空间。因此,任何一种存在不仅可以时间为视野,而且可以空间或因缘为视野,因为三者是平行出现的整体构成,缺一不可。

“时间”是如何“存在”的?我以为,时间是存在者得以成立的存在者。它集一切存在者的特性。以致使所有的存在者都得以显现自身的特性。从过去来到现在,从将来回到自身,都是思考问题的方法。存在、此在,都展现在时间之中。时间无形,存在于物体的变化如移动之中。所有的存在者都是存在于时间中的,当然地,也是存在于空间中的,是存在于因缘中的。但是,我们只能从历史与现实的存在者中间,从时下这些鲜活的具体的个体存在者中间才能窥视到时间的身影,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当时间刚刚出现或者产生的时候,无所以依附,我们看不见它们的身影,只是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但是随着它们一旦依附于可以显现的事物出现,我们就可以从这些事物中逮捕它们,发现它们的存在。因此,从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从众多现有存在者,我们可以感知时间先行的本质,如同我们肯定本体的意义一样。时间是存在于存在者中间的。既然如此,社会的庸俗的时间的概念与哲学的时间概念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作为概念存在的时间、空间和因缘也一样,开始只不过是以无形的知觉所存有而已。

凡是共知共识的不言而喻的概念,应当承认其存在,如,“时间”的概念。但是,源始的时间、到时的问题等等,如何获得解决?因为凡是产生的东西都是有始有终的,如果时间是世俗的认识,是无始无终的,那么本体的“无”是什么?难道不包含“时间”的概念,难道“时间”是概念之外的存在?这显然是说不通的。因此,“时间”也应当是有始有终的存在。时间也是要灭亡的,随着所有的存在者的灭亡而灭亡,因为时间是离开本真的存在最为贴近的存在。它是与空间、因缘先行出现的。源始的时间,是有起有始的,是开端意义的。既然如此,日常性、历史性等等与时间性相关的概念也就一目了然,不难说明。因为,时间展示其特性,特性也就包含在时间之中了。

因此,凡是存在者必然占据一定的时间与空间,须要一定成行的条件;存在者,必定拥有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场所,并且以一定的方式显现出来的。亚里士多德曾经指出,物的存在、移动显示出时间与空间。康德说,空间是秩序的先天所在。如是说,空间与时间必然能够显现现象。

那么,究竟是谁造成“本真能在的此在式”?无非是时间、空间与因缘。舍此还有谁能够胜任呢?是“彼在”造成了存在者,也造成了“此在”。有了这样的领会之后,我们就能够获得种、类的概念,进而发展成为“理论”认识体系,这样,就在生存论与存在论之间建立起联接的桥梁。“彼在”是一种可能的存在,随机的存在,偶然的存在,在随时、随地、随缘的存在中,自由地可以生存筹划地存在着。由于先行自身的出自存在者共性的存在而存在着。由于“彼在”属于可能性存在,自然也包含生存论意义,而不仅仅被“我”所囊括。

通过对生存现象的分析,我们可以找寻到生存的整体结构性和统一性。因为生存者是分环节构成的,具有一定的结构。我们都是此在,统一于彼在。此在确已经蕴含着“彼在”的影子。海德格尔的“此在”的本质与基本建制,即为在世性。所谓世界,是以时间、空间和物物之间的相互关系等因素确定的。因此所谓“在世”即是在一定的时空因之中。此在,在此存在的可能性存在,是因为“彼在”而此在的。凡事只有“彼在”,即在时、在场、在缘,方才可能存在,实在。让我们随从众多的“存在者”,通过海德格尔指示的“此在”,和我们揭示的“彼在”,去探寻回归“本体”的道路吧!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北京:三联书店,2006.

[2]周德义.彼在.湖南师范大学学报[J].2012,(4):3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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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亚里士多德.吴寿彭译:形而上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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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格尔.自然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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