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
2013-04-29张涛
张涛
正月还没出,房檐上的冰凌依然在长,我给老家父母打电话,说:“春天眼看就到了,草芽芽该冒头了吧?等几天天气转暖和了,我带着孩子回老家挖荠菜去!”小学课本上张洁的一篇《挖荠菜》,带着缭绕乡情穿越几十年岁月温暖到现在,让人总是忘不掉。母亲说:“哪里还有荠菜哟,现在田里打除草剂打的,野菜都少见了,见了也不敢吃。”听后,心里很有些失落。
除了挖荠菜,童年时乡村孩子们的一些消遣,现在恐怕也难找了。那时,解决嘴馋有很多手段,榆钱长出来了,爬树折上几大枝,撸下榆钱装到口袋里,边玩边可以当作零食。嚼到嘴里,甜津津,软绵绵,一股清香直冲脑门。梧桐开花了,将开未开的时候,把花朵从花托上拔下来,放进嘴里吮一下,颇有些甜味的。至于夏秋季节,田间满眼的瓜果梨桃,苞米花生,穿过地头去上学,瓜田李下,反正也说不清楚,即便被抓个现行,孩子都是享有豁免权的,权当果子是自己掉下来,自个跑到孩子口中的。大人们也不敢招惹孩子,像是捉了个小虫子,处置不慎,会招来众多的虫子的报复的。谁有时间每天坐在地里看着?孩子们可有的是时间。他可以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用脚跺一跺你地里爬出来的瓜秧,或是用弹弓瞄准你园里杏树上的杏儿……更有恶作剧的顽童,朝你园子门锁的孔里尿满尿液,或在你进园子的小道上砸死几个癞蛤蟆……
一年冬天,记不清是读小学几年级了,晚上端着油灯去上晚自习。油灯都是自己家做的,一只小瓶子,倒上一点煤油,一段细棉绳,再加上一个铁皮盖,就是一盏油灯了。就着小油灯做作业,一个晚自习下来,鼻孔会熏得黑黑的,家境好的孩子,就可以用上蜡烛,光线又亮又没有黑烟子。那年冬天的一个晚自习,恰好老师不在,班长便有些压不住局面,昏暗的教室里一片嗡嗡嗡的说话声,后来孩子们索性三五个凑到一起拉呱,不亦乐乎。再后来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并立即组织我们付诸实践:满教室里收集蜡烛油,一小块一小块地攒到一起,放进一个铁文具盒里,再把文具盒架在两摞书之间,下面烤上油灯,不一会儿蜡烛油就化开了,还冒起了热气,仿佛一只小油锅。鱼是现成的,白天从学校南边小河里砸开冰掏出来的,顶多有一寸长的小毛毛鱼,养在酒瓶里,天还不黑就死了,翻着白白的肚皮漂在水上面。把鱼从瓶子里取出试着放进蜡烛油锅里,“嗞啦”一声,随着一阵白烟飘起,炸鱼的香味瞬间弥漫在教室里,很刁钻地钻进了每个孩子的鼻孔里。孩子们嗡嗡地说话声渐渐停了,仿佛能够听见一片嗤溜嗤溜吸鼻子的声音,我的胃还不争气地运动起来,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一盘炸得金黄的刀鱼。那一瞬间,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我们拥有了一个香喷喷的时刻。真的感谢那位突发奇想的小伙伴,用他发明的蜡烛油炸小鱼,为我们全班的同学解馋。
以后当兵、提干,工作岗位变了不少,鱼肉自然也见识了不少,然而再也没有遇到那种味道。
标题手书 虞晓贵
压题绘画 高 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