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dy Eye的一小步Liam的一大步

Andrew Perry

第一张专辑精彩欠奉，Beady Eye主唱Liam Gallagher以空前决心再与兄弟一争高下。

“大家不喜欢第一张

专辑，那我们不再那么做就是了呗。”

Liam Gallagher

Liam Gallagher穿着一双豹纹拖鞋。“我已经准备好大干一场了。”此时Q还未坐定开始采访呢！不过几秒钟功夫，他就在压根儿没人提醒的情况下“黑”起哥哥Noel来了—他又一次骂骂咧咧地重提那段长达四年的、最终导致Oasis不欢而散的纷争。

“Noel就是爱现，伙计，你可别被这人糊弄了。”他激动地说，“他一直就想当主唱。就他妈想抛头露面，什么事最好都他做主。（做假笑状）‘我也是被逼的，这事我们一块儿来扛吧。滚你妈蛋，贱人你都谋划了好几年吧。”

Liam的新公关急忙把开好语音记录软件的iPhone扔到桌上。个中的逻辑一定是这样的：既然不能告诉我们的新客户不要说什么，那至少得留下他到底说了什么的证据。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多动症患儿Liam以他标志性的气场点亮了我们所在的这间西伦敦私人俱乐部的僻静角落。谈起后Oasis时期新组合Beady Eye最近完成的专辑第二弹，他时不时难掩兴奋地从椅子上蹦起来。《BE》，以简单两个字母命名，巧妙地重绘了乐队的声音蓝图。他们的制作人Dave Sitek是个成日埋首洛杉矶录音棚的工作狂，常给他们一些摸不着头脑的指示：“你们这群人卡在1969年了，我是3069年来的人，让我们相约2069年吧！”现在是2013年，Beady Eye已经为向外太空进发打扮齐整了。

Beady Eye的每位成员在谈话中都明显流露出孤注一掷想要跨出勇敢一步的决心。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上张作品、2011年的首张专辑《Different Gear， Still Speeding》并没有如预期般大获好评。

“大家不喜欢第一张专辑，”Liam悻悻说道，“那我们不再那么做就是了呗。（The Rolling Stones的）‘Jumpin Jack Flash和Lennon的音乐那种配置我可喜欢了，玩一天都不会腻。但是歌迷不爱听的话，就想想别的法子吧。”

自从1994年达到巅峰，当时21岁的Liam就俨然被尊为英国最后一位真正的摇滚巨星—时而振奋人心，时而举止可笑，但永远都不会显得无聊。在过去的几年里，他的霸权第一次遭受威胁，而且竟来自似乎最不可思议的对象：他的亲哥哥Noel。受到威胁，蛰伏墙角？这种局面对Liam来说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2011年8月末，Beady Eye在Reading音乐节的第二舞台最后一个登场。Liam情绪高涨地用头撞BBC台的摄像机，对着镜头摆出骂脏话的嘴型，然后又抨击起哥哥来，说他可以想象Noel“正在那边的什么地方弹一把操蛋的原声吉他”。

那一刻对Oasis粉丝来说简直是双赢的：Noel Gallagher与“高飞鸟”的音乐越来越像Gallagher两兄弟十多年来的最佳金曲集合，同时他们又能看到疯狂弟弟前所未有的表演。绿洲散伙，焉知非福呢？

眼看着Noel的人马蹿升为在体育馆开唱的超级乐队，Beady Eye的地位却岌岌可危起来。第一张专辑经质朴无华的制作人Steve Lillywhite之手匆匆拾掇，便在那年年初发行。Liam和三位Oasis旧友—吉他手Gem Archer、贝斯手Andy Bell和鼓手Chris Sharrock—原本的计划是抢先那谁谁谁一步，抓紧时间开始巡演，结果却适得其反：虽然怎么听都像终于新鲜出炉的最新Oasis作品，但评论家和公众想要的却是一张属于Beady Eye自己的专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是心急了点，”Liam承认道，“不过其实不管弄出什么东西来都没法儿打动人的。大家都还丧逼着呢，震惊、失落、生气—指不定有多恨我们。（Oasis）快玩完的时候，那情形就像传统的星期天烤肉大餐似的，永远都是一个样。但星期天烤肉就是星期天烤肉，里头的配料你可不能改。”

“就这样，Noel卖掉了一百多万张专辑，”他总结说，“我们卖了七十多万。还凑合，不过那不是两千万，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就想做老大。”

2011年圣诞前，两兄弟这场战役就令人汗颜地戛然而止了。Oasis从成立之初就聘用的经纪人Marcus Russell向Beady Eye提交辞呈，但仍然继续为Noel工作。照Gem Archer回忆，那场冬季巡演剩下的几天让他们觉得“仿佛坐着木筏激流勇进，而且有人把捆住木头的绳子割断了”，而且“之后又有一大摊烂事要解决”。

随后Beady Eye请来了Quest经纪公司的Scott Roger，他曾服务于Paul McCarteny、Arcade Fire等艺人。乐队将2012年差不多一整年的时间都花在了写歌和录小样上，其间只和重组的The Stone Roses一起演过几场，还在奥运会闭幕式上来了一曲“Wonderwall”。同样的邀约被Noel Gallagher拒绝了，因为，Liam轻蔑地解释道：“那首歌，那样的场合，只有这个声音有资格唱。”

在销售情况平平的刺激之下，Beady Eye决定闯出另一种风格，这一回，他们花费数周精心挑选合适的制作人。他们差点就找上了The Black Keys主唱Dan Auerbach，但最后他还是打了退堂鼓。随后Scott Roger推荐了一个似乎有些不着边际的人选，TV On The Radio的吉他手Dave Sitek。没想到双方一拍即合，合作十分融洽，去年12月才开工三周的时候，Liam就曾向Q夸耀过那个“碉堡的坏家伙”都把Beady Eye的音乐变成“宇宙级别”的了。

一个人的疯劲能坚持多久？William John Paul Gallagher，这个现年41岁的男人可以告诉你答案——20年过去了，他还是和我们当初认识的那个他别无二致，精力旺盛，脾气暴躁得超出常人理解。与Q访谈之前的几个星期，他两次被北伦敦一间酒吧的一个穿“傻逼羊毛衫”的店主强行驱逐，还和出演过《Wire》以及《Luther》等电视剧的演员Idris Elba在一场颁奖礼后的派对上杠上了。Elba不过是开玩笑地揉了下Liam的头发，Liam就“打飞了他的绒线帽”：“实在太讨厌了，您还是留点神吧。”

Liam举世无双的没心没肺不仅是他自己的生活方式，还延续到抚养孩子的方式上。他有两个儿子，和第一任妻子Patsy Kensit生的Lennon今年13岁，和现任Nicole Appleton生的Gene 11岁了，他们都没能改变Liam的人生步调。“我是低调点了，但也没啥太大变化。”他这样评价为人父母与四十不惑，“那次我为什么就搓火了呢，我可没觉得家里有孩子就不要和那大个儿干架了，我是这么想的，那一拳是为我儿子打的，谁让这家伙惹他爹了！”

“我的孩子现在已经不爱黏着我了，他老是逃到一边，让我别跟着他。我说，嘿，我可他妈是个超酷的老爹啊！他说，你不是。我说，我就是，你的小朋友们都觉得我很酷呢。他说，才不，他们其实都觉得你有点混。看来我这当爹的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与兄弟Noel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似乎是唯一能够牵绊住Liam的事。Liam的眼里现在似乎只剩下这场旷日持久的兄弟之争了，而在Noel口中他的弟弟就是个永远都在跳脚、找麻烦的人—他有次形容得很妙：“世界明明是锅汤，Liam偏要拿把叉（译注：叉子不能喝汤）。”Liam也不甘示弱，总说Noel的歌“少点种”，Noel去年向Q说的话也让他气愤不己。“他居然说：‘如果我给那小子一首带喇叭伴奏的歌，他一定会炸毛的。他觉得你在台上弄这种伴奏轨，就是对观众撒谎的小王八蛋。”公平地说，《BE》有两首歌里的铜管乐器配得还真不赖。

Liam还在新专辑中写了一首既挑衅又安抚的歌，名叫“Dont Brother Me”。“这首歌的意思就是说，等大家都识破了你的真面目，别他妈来敲我的门。”也许他指的就是Noel的主唱光环难保吧。“但我也不光是在贬低。”他这样说。“给和平一个机会，把手给我，做个男子汉。”这么说来，这句歌词就是在向Noel示好？“是的，”Liam说，“有那么点意思。”

你们这么公开地势不两立，会让你们的妈妈Peggy生气吗？你们会为了她休战吗？

“她觉得我们就是两个钱多得烧得慌的白痴，一丁点脑子都没有。听着，这事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那不是闹着玩，我们可是认真的。我看到很多人都说：‘这不就是炒作吗？等到隆重复出的时候就能再捞一笔了。可是我还是我，他也仍然是他。给我100万我也不会改变……不过3000万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你心底里有没有觉得，不能看着Noel的孩子长大挺遗憾的？

“没有的事啊，伙计，反正他也不来看我的孩子。他的两个孩子我都没见过，可他还不是一样从不登门拜访。大概就我带儿子去演唱会的时候他见过吧。听说他的孩子不爱摇滚演出。我其实和他女儿Anais（与第一任妻子Meg Mathews所生）来往挺多的，她和Lennon一般大，来纽约和我们待过一周时间。你瞧，我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选择Noel比较现实，Oasis的其他三个成员还是紧跟你的步伐呢？

“实践出真知啊，兄弟。为什么？因为我不是讨厌鬼，我是他妈的好人。我这辈子就没炒过谁鱿鱼，而Noel就这么干了。他就想凭着一张专辑一鸣惊人，这种风格他玩了20年，人们都听习惯了。而我、Gem和Andy，我们的风格从前都没有人真正了解。”

不和Noel对着干难道不是更好？

“我是个好斗的人，他也是。但这真的不仅仅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我想做老大。这世上欠骂的贱人总是有的，而我呢，只要一说‘我等不及要和Q做采访了，他们就明白我可能要干啥了。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好黑了，真奇怪。都被我骂遍了，长虱子的怪老头（指Mumford & Sons）什么的。那些玩说唱的现在也开始爱毒舌了，一个个都装腔作势的。去你的，还是买辆新宾利，开两瓶香槟，爱操谁操谁去吧。”

今天你没喝酒。是为了迎接大战保持头脑清醒吗？

“我对待自己的角色很认真的。我选择的这种人生没什么回旋余地。我可是个他妈的摇滚明星，要么就玩出点样子来，要么就滚犊子。真正的摇滚巨星不是凭空诞生的，别以为Jim Morrison其实真心喜欢穿闪亮运动套衫走来走去，皮裤只是误打误撞。我没有造型师。你得把自己打扮起来，这是你的职责。你得多费点功夫，因为造型什么的最重要了。”

与Beady Eye成员聊一会儿，你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说一不二的乐队竟然是建立在共同的伤痛过往之上的。他们在Oasis中似乎只是跑个龙套、救个场，让人难以想象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如此紧密。

“我们非常亲近，就像一个帮派里的似的。”Gem Archer在伦敦Crouch End地区的一间酒吧说道。说话和气的Gem已经在这儿住了16年，他来自英国东北部，当年随之前的乐队Heavy Stereo—这支乐队与Oasis一同签在Alan McGee的Creation厂牌下—来伦敦发展时就定居了下来。1999年他加入Oasis的时候，据他本人感激地回忆，他穷得就只剩下一双鞋了。

“我们在Beady Eye里也没那么卿卿我我啦，”他继续说，“但我们真的经历了很多。我们一起受伤，一起癫狂。这些都写进了这张新唱片里，那种抱成团奋战到底的兄弟情谊。”

1999年，专辑《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录制期间，临时帮手Gem Archer和Andy Bell被Oasis收编，与此同时，创始成员Bonehead和Guigsy则被扫地出门。从人力资源管理的层面看，他们得到工作的理由显而易见：两人都很好相处，不会再给已经够闹腾的队内气氛增添什么爆炸性元素。

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没骨气的滥好人，音乐方面的“前科”都是响当当的。Archer的华丽摇滚乐队Heavy Stereo曾在Oasis的大型演出中担任暖场；Andy Bell的名声则始于他前Brit-pop时期的乐队Ride—他曾受Gallagher兄弟影响，想把这支乐队的shoegaze风的feedback-pop往新古典风上带。

我们与Andy的会面地点选在Holloway路的一间酒吧。上世纪90年代，Oasis内乱不断，Andy经常担任替补。Ride解散后，他组建了向Oasis致敬的Hurricane #1—尽管无法被主流接受，但起码磨炼了他的创作技巧。Noel Gallagher邀请他和Gem加入时，想的就是要让乐队拥有真正的有天赋的音乐家。此后这种设想却一直未有实现。Bell和Archer不过是在每张专辑里有那么一两首歌的发挥空间。“除去所有的大型演出和财务问题，”Liam回忆道，“就只剩下没有创作和表演自由的一言堂。”

2009年8月Gallagher兄弟最后一次致命性的争吵时，Andy Bell也在那间巴黎化妆间里。Noel事后戏称这次交火只是互扔吉他和果盘里的水果而已，但他毫不掩饰对Bell袖手旁观的愤怒。

“这我没办法否认，当时我真的坐在那儿呆住了。”Andy承认道，“我觉得这不是我该插手的场合。过去我吃的教训也够多了。”他羞怯地笑了笑，“我可不想火上浇油。”

Oasis最后一次巡演时，Chris Sharrock代替Zak Starkey担任临时鼓手。作为一位“游击队员”，Chris不仅有着无数的现场演出经验，还曾出现在The Las的名曲“There She Goes”中。这个和蔼的苏格兰人最终成了Beady Eye的全职鼓手，再也不用四处讨生活了。

让Beady Eye团结在一起的，不只是Noel经年的指手画脚，以及第1张专辑的不尽人意。他们的关系中也有“凡人”的一面。Bell 2006年与第一任妻子、唱作人Idha离婚，搬出位于斯德哥尔摩附近的家，来到Gem在伦敦Crouch End地区的家附近。现在他又成了Liam在Hampstead的邻居，相距仅一个街角。虽然Sharrock仍然往返于英国北部的Birkenhead与伦敦之间，总的说来Beady Eye关系之紧密是超乎寻常的，在那些大牌摇滚乐队中几乎显得鹤立鸡群—他们不像那些人那样，互相看不顺眼，一下台就四散东西，他们甚至会一起度假。过去的11个夏天Bell都是在西班牙Ibiza岛和Gem一家一起度过的。有一年他们甚至撮合了他与他的第二任妻子Shiarra。

Andy和Gem谈起Liam的演唱来，口气好像国宝监管人。在他们看来，《BE》的目标就是既要有2010年的味道，又要像上世纪90年代。“上张专辑的时候，”Liam说，仍有些气呼呼，“所有人都对我的嗓音有质疑，用了什么效果啦，是不是现场录的之类。所以这回我们想，那咱们就赤条条上阵吧，诚实单纯，这他妈就是本人的声音。”

为Q拍摄这组宇航员封面照的时候，Beady Eye兴奋得像一群孩子。他们不停地说，玩乐队不就是为了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吗，否则还有什么意思？身穿名牌连帽风衣、虎着脸摆pose的Oasis式作风显然已经渐渐离这群人而去了。那么，想做太空人吗？为什么不呢？新巡演贝斯手Jay Mehler今天也加入了进来—这人放弃了Kasabian里相似的职位来自己的乐队填补空缺，Liam觉得挺可乐的。

“我不会死于用药过量，”Liam说，“或是他妈的酗酒什么的。我要在一支乐队里咽气。绝对不要吸可卡因，或者往死里猛喝。我会因为太过热爱音乐而死，”他狂甩双臂作结道，“因为太在乎这一切。要是这次的专辑再看走眼，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躁得动。”Liam接着说，“我当不成水管工，也做不了设计师。也许到时候我就远走高飞，享受生活去，再也不用操心哪个旮旯的满脸粉刺的小子怎么评价我的唱片了。”

“但现在专辑还得出，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买卖也好恢复正常。如果反响又不好，我们就去巡演，试着让他们喜欢上。要是还不行，那我们就……（做打电话状）‘是Noel吗？”

他笑了，声音中带着怯怯的讽刺，仿佛在说：我可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可悲。

Beady Eye新专辑《BE》已于6月10日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