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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乃珊:一片片捡拾海派文化

2013-04-29谢正宜施晨露郑依菁田波澜

讲刊 2013年6期
关键词:克勒上海

谢正宜 施晨露 郑依菁 田波澜

端庄、典雅、知性、幽默、热闹。她被秦怡誉为“1980年代后上海小资情调的开拓者”,她笔下精致优雅、生活考究的“老上海”,令人神往。

4月22日凌晨,作家程乃珊因病逝世,享年67岁。作家王小鹰扼腕叹息:“她的文章不仅有文化价值,还有史料价值。她的肚皮里还有很多东西,我知道她一直急着写。”

现在看她当时的照片,不太像是在那个特殊时期拍的,与同龄人相比,她过得很色彩,很布尔乔亚

1946年程乃珊出生在上海名门。她的祖父程慕灏,16岁时只身从浙江桐乡来到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谋生,凭着自己的勤奋、才智和毅力,跻身上海乃至全国金融界的巨子之一,成为原中国银行总行常务董事、香港中国银行原总经理。她的父母亲有很好的文学、音乐修养和外语造诣,对她影响颇深。

当时那个年代,学校流行学俄语,但精通英文的妈妈知道英语是多么的重要,她没有因为环境干扰而放弃让程乃珊学习英文,直到后来程乃珊考入了大学英语系,毕业后又做了20多年的英语老师,才领略了妈妈的过人之处。程乃珊曾不无感慨地说,如果没有他们给我很好的教育,我可能也不会有执着追求的胆量,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可能就会随社会的改变而改变。

1964年,程乃珊考入上海教育学院英语班,毕业后分配到中学教书十余年。这十年,正是程乃珊二三十岁那段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那时候环境不允许女人打扮成光鲜模样上街,但她还是喜欢那些亲戚朋友从海外寄来的美丽的衣服和化妆品。她曾躲在家里仔细地涂上口红,拍完照片后再赶快擦掉。没地方烫漂亮的头发,她就用牛皮纸自己把直发卷成国外亲戚照片的波浪型。不喜欢八个样板戏,她就和一帮情趣相投的朋友找来古典音乐的老唱片来听。因此,现在看她当时的照片,不太像是在那个特殊时期拍的,与同龄人相比,她过得很色彩,很布尔乔亚。

“老克勒”与“小市民”构成了上海最生动的探戈舞步的两个层面,她恰恰得天独厚地融入其中

程乃珊的第一篇小说《妈妈教唱的歌》发表于《上海文学》1979年第7期,从此开始了她的文学生涯。1984年,她的中篇小说《蓝屋》获首届“钟山”文学奖,轰动一时。

令人意外的是,在小说中,“蓝屋”代表着过时的奢靡精致的生活方式和不求进取的生活态度,这与我们印象中程乃珊对“蓝屋”的原型“绿屋”的喜爱无疑是违背的。

程乃珊曾不止一次表示过:非常喜欢“蓝屋”这个名字。她透露说,《蓝屋》的生活原型是个“绿房子”。这个位于铜仁路上嵌着绿色砖面呈弧形的四层建筑,出自犹太建筑设计大师邬达克之手,它的主人是老上海赫赫有名的颜料大王吴同文。没想到上世纪70年代,她结婚了,自己的先生就来自这个房子,他是吴同文的外孙。

由于当时时代背景的局限,她没有把心里所想的全部写出来,没有办法把“蓝屋”真正的沧桑感、命运感体现出来,因此留下了很多遗憾。重写《蓝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愿望,最终这个心愿并未完成。

如果说程乃珊在1980年代所写的是当代上海,那在1990年代以后所写的反而是那个“老上海”。她曾对好友、作家王小鹰说,现在涌出来很多写上海的作家,但是他们写的上海不真实,有很多扭曲的地方,尤其是写她那个阶层的生活,好像永远是醉生梦死的。而事实上,“她觉得其实像她的祖父这种金融家,是很辛苦很努力创业的,有了财富以后也不是挥霍无度的暴发户,而是有腔调、有品位、守规矩的,这才是老克勒(英文color的音译)。她写的老上海是贴肉的。”王小鹰说。

有评论家曾这样说,在中国这个舞池里,大概只有上海这座城市才能跳出探戈的韵味;而用文字来捕捉、描绘并解读这样的韵味,程乃珊可谓高手。“老克勒”与“小市民”构成了上海最生动的探戈舞步的两个层面,她恰恰得天独厚地融入了其中。

只知“老克勒”的生活是无法准确地描述和剖解上海的,而程乃珊对“小市民”一样感同身受。在从事专业写作前,程乃珊在杨浦区一所中学教书10余年,学校对面就是弄堂住家,每天在静安寺和惠民路间往返,就像穿越两个截然不同的部落。她的小说《穷街》正是这段生活的印记,与《蓝屋》一起构成了上海滩最精彩的两个层面的生活,也体现了程乃珊上海题材写作的认识价值。

陆续创作了《丁香别墅》、《女儿经》、《穷街》之后,程乃珊又涉足与老上海有关的纪实文学,包括《上海探戈》、《上海Lady》、《上海Fashion》、《上海罗曼史》、《海上萨克斯风》、《上海女人》等。她将自己后期的写作标记为“非虚构写作”。她不仅写作,也在现实中重建“老克勒”的传统,与沪上的名嫒克勒们组成“克勒门”,一片片捡拾海派文化。程乃珊四处寻找上海老人,听他们讲述关于老上海的故事。

“我就像是一团线,一头牵着上海,一头牵着香港,无论走到哪头,另一头总放不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为了研究和创作有关香港的系列作品,在上海文坛早已声名远播的程乃珊毅然去了香港。

在许多人眼里,程乃珊在上海有个温馨的家,丈夫严先生堪称模范,女儿天真可爱,聪慧过人,可是她还是告别了上海。三口之家天各一方,分居三地:丈夫留守上海,女儿飞越重洋去美国留学,而她则在香港孤身拼搏。在香港这块充满竞争的土地上,程乃珊于紧张的上班下班途中,不论乘轮渡还是乘汽车,总是不断地观察,不断地构思创作题材。喝着苏州河水长大的程乃珊对上海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上海这座国际大都会独有的气质、风韵,都已深深浸染在她的血脉中。在程乃珊家里,有一千多张上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三四十年代的旧照片,有的是原来家里的,有的是亲属帮着搜集的,还有的是一些上海老人送给她的。

“照片是证明的一个依据,不需要花大量的笔墨,放一张照片,就说明了很多东西。”程乃珊说,“我就像是一团线,一头牵着上海,一头牵着香港,无论走到哪头,另一头总放不下。”

是到放下的时候了。作家陈丹燕写道:“今天凌晨的程乃珊,如落叶一般,在春阳中离开……”好在,曾为这座城市留下的文字,永远鲜活在读者记忆中、城市历史里。

延伸阅读

生为上海人,我骄傲

文/程乃珊

>谈上海

这是—个有女性妩媚的城市,连带上海男人都带几分儒雅

上海最大的魅力在于,她是一个有女性妩媚的城市,因此连带上海男人都带几分儒雅,邪也邪得阴阳怪气,刁钻龊刻。北方穷凶极恶的恶霸军阀来到上海,就演变成明里不杀人放火、暗里却阴损恶做的“白相人”(花花公子——编者注)。

因为半殖民地的租界时代,或多或少总还有点西方洋人的游戏规则,在这样的环境下,上海女人有了较大的发展空间。无论大场面小角落,街头弄内,还是歌台舞榭,直至白领职业场所,上海各层次的女人在其间生活着,成全了不少旷世的都会传奇:传奇女子董竹君的沉浮起伏,金嗓子周璇,哄动上海的千金小姐和黄包车夫的主仆之恋……一个不会制造传奇的城市,再大也只算是大城市,不能称为都会。这就是上海的魅力,我以生为上海人而自感幸福和骄傲。

>谈方言

今天孩子们已不大会讲上海话了

讲普通话是为了沟通交流,讲方言,则是本土文化的集体回忆,是文化身份认同的源泉,是我们的文化之根。遗憾的是,今天的上海人,让孩子六岁学英文,小学最好能上外语学院附属的学校,中学送孩子上强化英语口语班,一心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唯独不担心,今天的孩子们己不大会讲上海话了!固然,这不会影响孩子升学考分,也不妨碍将来进大公司大企业,但是,如同大桥桥基的沙土在悄悄流失,文化传承的神髓日显单薄了。

随着上海的开放,全国各地人才都涌入上海,充实着海派文化。然如若我们的乡土文化基础不够扎实,包括我们开始淡忘了世世代代都在讲用的上海方言,海派中缺乏了那个“海”字,海派文化还剩下了什么?如今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以普通话沟通不成问题,但若你选择这个城市,却不会讲这里的方言,犹如你爱上一个人,却读不懂他(她)的内心世界,要融入其中,谈何容易?

>谈阅读

岁月无情,阅读却是最有情义的

从小,妈妈就对我说:“女孩子可以生得不漂亮,但可以长得很漂亮。”随着人生阅历的加深,我总算明白了这句话。

女孩子们为了美减肥隆鼻开双眼皮无可非议,但别遗漏了最有效的一着:阅读。阅读会令男人女人都更优雅,更添人格魅力与风度。修养风度绝对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修养而成的。修养风度的营养,很大部分就是来自阅读。阅读也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治疗法,阅读能使我们在纷嘈的现世静下心来。只要有书陪伴在侧,你永远不会觉得失落和孤独。我的手袋里总习惯放一本书,在等人的时候,或者闲坐的时候,随时可以拿出来翻阅。人说“等人心焦”,有本书陪伴着你,你就不会焦虑发火,达到自求心静的境界。

人们常说,岁月无情,然而阅读却是最有情义的。社会文化和历史就是通过阅读,代代相传,继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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