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金文的异体字与构件差异

郭利芳

摘 要： 春秋金文是西周金文向严重异形的战国文字的过渡阶段，从异体字的角度分析此期文字，从构件的角度观察其地域性，并比较春秋金文与前期文字的异同，尝试寻找文字发展演变的轨迹。

关键词： 春秋金文 异体字 构件 地域性

一、春秋金文异体字简况

关于异体字的界定，前人做了很多工作， 如王力《古代汉语》定义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的意义完全相同，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互相代替。”①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异体字就是彼此音义相同而外形不同的字。” ②蒋绍愚《古汉语词汇纲要》：“异体字是人们为语言中同一个词造的几个形体不同的字，这些字意义完全相同，可以互相替换。” ③也有综合以上说法而成，如李国英主张从构形和功能两个维度给异体字下定义，把异体字的范畴限定在同字的范围之内，即异体字是为语言中同一个词而造的同一个字的不同形体，并且这些不同的形体音义完全相同，在使用中功能不发生分化。

我们讨论的春秋金文的异体字仅指异构字而言，也就是春秋金文中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形体的字属于我们的收录范围，而笔画线条微异的异写字不作为分析的对象。我们研究过程中的材料来源于《金文数据库》（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开发）。我们把同一字头下的所有不同字形都放在这里进行整理、分析，统计出春秋金文异体的字头285个，占总字头的21.7%，与春秋金文21.6%⑤的比重无甚差别。 其中有10个以上形体的字头有7个，5个以上形体的字头有21个。我们通过表格对比一下西周和春秋金文的异体字形数目的分布情况。

从上面两个表格的对比我们可以发现，春秋金文中2种、3种形体的字的比重有所增加，而后面更多形体的比重均有所下降。两个时期一个共同的现象是，异体数越多，字形越少。异体数在10个以上的字则有相似之处，春秋金文中10个以上形体的字分别是：宝、铸、眉、剩、造、钟、其。西周金文有宝、铸、召等。

春秋金文中异体的字形的存在，既有历史承传的原因，也有时代层面的因素。春秋金文中有异体的字头为285个，占此期文字总字头数的21.7%，相较于西周金文的21.6%⑦异体字的比例变化不大，说明两个文字系统的规范程度、成熟程度大致相当，春秋金文在这方面的提高比较有限。

二、从构件的角度观察异体的类型

从构件的角度探讨异体的类型，可以把春秋金文的不同字形分门别类。

1.构件的移位。春秋金文中由于构件相同而方位不同形成异体现象。这一现象在前人的著述中多次提到，裘锡圭“偏旁相同但配置方式不同”⑧，王力“变换各成分的位置”⑨即属此类。

如“都”字中的构件“者”与“邑”可以左右位置互换，在“羞”中，部件“羊”和“又”或是左右结构的左羊右又，或是上下结构的上羊下又，书面平面布局的变换，此外还有不对称布局如包围与否的差别等。

2.构件的增减。构件的增减有不同的方式，裘锡圭“加不加偏旁的不同”“省略字形的一部分跟不省略的不同”⑩在我们的讨论中都归入构件的增减。

构件增加的如“保”字分别添加过“王”“■”“玉”，“福”“■”“诂”添加“宀”，“戈”字添加“金”。

构件省减的如“嬴”省“女”，“吴”“喜”省“口”等。

3.构件的变异。构件的变异包括多个方面，比如

“同为表意字而偏旁不同”“同为形声字而偏旁不同”“写法略有出入或因讹变而造成不同”？輥？輯？訛 。

在会意字“安”中，“宀”与“厂”意义相近，都有居所之意。般字有从殳、从攴两种字形，攴、殳两个构件在般字中同为用以使舟行进的工具。“得”字中“彳”与“■”亦如此。形声字“妣”中，“女”变异为“示”，属于选用不同的表意构件。在“子”“巳”混用和“自”“白”的混用中，应是写法的出入甚至讹变造成。

三、构件差异的地域性

春秋金文中很多字形的差异是因为构件的增减或变换。下面我们通过构件来探讨异体字形的地域特征，构件是按照构字能力从高到低的顺序来选取的。

1. 口。口参与了101个字的构形，是春秋金文中构字能力最强的构件。在与口有关的字形中，有以下几类特殊形体。

首先来看春秋金文异体字中省略构件口的情况。春秋金文中有璧、吉、始、寿、吴、喜、以、■、臧、召、哲、■12个字头存在省略口的字形。其中寿字字形复杂，构件增减颇为广泛，没有明显的国别之分。楚字形省口的字头有两个，分别是哲省口作折、以省口作■。以省口作■的现象同样出现在晋。召字添加其他构件，省构件口的形体出现在番。省口是指右部构件尚中口省略，此字皆属莒，省口形体亦属莒。璧、喜省口的构件出现在齐。始省口的形体出现在卫、费二国。省略构件口的字形出现次数最多在吴国，有■、臧、吴、吉四个。其中■字头下有两个不同的形体，一是左五右攴，另一个是左边两个五上下结构，右从攴。后一个形体在宋亦出现。臧省口左戈右丬，而同样省口方位相反作左丬右戈的字形出现在纪。

其次来看添加构件口的情形。春秋金文中有攻、■、铃、令、鸣、祈、青、■、余、允、■、追12个字头存在添加构件口的情形。其中有铃、■两字头下加口应认为由其从令而来，令加口出现在秦，而铃、分别见于邾、齐。添加构件口的情形齐国两见，另一个是祈字下加口为■。蔡亦有两种字形添加口，一个是祈，同齐；另一个是■，加口为■。鸣右边加口的字形属于楚、曾和舒；青下部加口的字形亦出现于楚、曾；余下添加口的字形见于舒、吴；允下添加口的字形见于宋；追下添加口的字形见于徐。

和构件口有关的异体字形还有其他情况，比如构件的替换，以曾为例，曾下构件有的从口，有的从日。

2. 皿。皿是构字能力排行中位居第二的构件，构字数为58个。

春秋金文中字形省减皿的情形只有2例。■省皿，国别不明；■，省皿，吴字形。

皿作为添加构件是异体呈现的情况在春秋金文中亦为数不多，其一是字，下加皿为蔡国字形。其二为寿字下添加皿，国别不明。其三为■，下添加皿，省邑，许国字形。其四为■，此字加皿有两种形体，一是■，楚；一是■，■。

在春秋金文中，也出现皿和其他构件变换的现象，如皿和金，皿和鼎等。

3. 女。春秋金文中字形省减女的情形只有2例。一是■，省女，邾；二是闻，省女，莒。

女作为添加构件形成异体字在春秋金文有3个字头，分别是■、其、御。■字省■加女作■，晋字形。御加女国别不明。其较为复杂，添加女的同时也添加■，分别出现于吴、楚、■。

4. 宀。构件宀在参与构成异体字形时，除了和构件匚、厂混用以外，主要是通过添加的方式来进行。宀在春秋金文中没有省减的情况出现。添加构件宀改变形体的字头有造、福、妇、祜、康、■、■7个。造字添加宀的情况在前面蔡和秦的特殊字形中已有提到。上加宀的字形黄国有3个，其中两个字形属于祜，一个是福。此外晋、郑、邾各有一例，分别是康上添加宀，■上添加宀，福上添加宀作。

5.■。跟■有关的特殊字形也多因为构件的通用混用而起。因为增减构件■而构成的特殊字形主要有6个，一个是因为省减，遄作■，省■，齐。■，加■，楚；旅，添加■作■，陈、曾；熙，添加■作■，徐；■，添加■作■，楚；■，添加■作■，分布较为广泛：蔡、陈、楚、鲁、杞、秦、■、苏、虞、曾、郑。

除了上述五个构字能力很强的构件在构成特殊字形时通过增减的方式发挥作用以外，另有一些构件的增减也促使了异体的形成。添加的构件还有子、走、土、邑、止、玉、音、言、水、日、攴、金、廾、艹等。省减的构件还有贝、廾、弓、金、土等。

①⑨ 王力：《古代汉语》，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173页，第174页。

②⑧⑩ 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205—207页。

③ 蒋绍愚：《古汉语词汇纲要》，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91页。

④ 李国英：《异体字的定义与类型》，《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第49页。

⑤⑥⑦ 张再兴：《西周金文文字系统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5页，第46页，第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