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王纯

回到老家，本打算多住一阵，陪陪母亲。可是，多年不在老家住，处处让我觉得不习惯。厨房用着不方便，厕所更让人受不了，甚至连蝉声和蛙鸣听起来也觉得聒噪了。我曾经想过多少次，将来老了就搬到乡下住，种种菜，养养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该有多惬意！可是，梦想遭遇现实，总会被打得七零八落。

老家没有空调，蚊虫也多，夜里根本睡不着。第一晚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我瞪大眼睛，用黑色的眼睛等待光明。

第二晚，母亲说，你小时候喜欢去房顶睡，不如去房顶吧，房顶凉快。我刚要蹬上梯子，忽然想起我有“恐高症”。不知哪一年，我患上了传说中的“恐高症”。那时我工作压力特别大，每天晚上睡觉，总梦到自己悬在梯子上面，上不去，也下不来。梦里的梯子，就是小时候我上房顶的梯子。见我把正要蹬梯子的脚缩了回来，母亲嘟哝着：“你小时候哪有这么多毛病？”那夜，又是彻夜无眠。早上，我发起高烧来，母亲叹口气：“水土不服，回城里吧！”

真让人哭笑不得。我在这里长大，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足迹，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怎么会水土不服呢？

回到城里，丈夫说：“你呀，就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的确，真的有回不去的感觉。很多在城里落脚的人，都有着回不去的故乡。

人生中，有很多“回不去”的尴尬。《半生缘》里，顾曼桢和沈世钧分别多年后重逢，她对他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爱情走过去了，回不去了。走过的路，回不去了……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即使真的回到从前，你会发现——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