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上海的,也是中国的
2013-04-29
李山,生在黑龙江省兰西县,也曾在黑龙江大学英语系念过几个月,但从艺术精神、艺术观念、艺术呈现而言,我认为他“很上海”,甚至感到他比陈逸飞、比丁乙等生于上海的画家更具有上海范儿,这种范儿,即是骨子里的海派:自由、先锋,且自我。
从外表特征看,李山一点儿也不奶油,跟人们所熟识的都市男的俊逸和时尚毫无关系;从生活趣味看,李山土得掉渣儿,他最爱的美食是山芋和玉米,乡土吧?从他的住所兼工作室的氛围来看,他也太简约太节制了。但这一切一切,都不妨碍我认定他具有上海范儿。根由就是作品,作品就是画家自己。就作品而言,李山给我这样的印象:在国际艺术界,他是上海的,也是中国的;他的艺术继承了海派文化特有的开放性,独立性;他的思想始终游离在中国主流话语之外,站在自己的角度,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前不久去上海宝山看马琳策划的“上海早期抽象艺术展”,看别的画家作品心情起伏不大,看到李山的作品委实有点讶异。那是李山在“文革”期间画的一些铅笔画小品,对照那个时代的社会话语,尝试立体抽象表现的他简直太大胆太“反动”了!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初期,正是他结束了上戏学习却未被落实分配,处在职业状态和艺术创作双重漂泊、迷茫之时。那时的中国到处燃烧着阶级斗争的火焰,人人担惊受怕却又被巨大的运动所裹挟,所有“自我”和西方文化都被扫进了垃圾堆,但李山竟然在那时开始了自己的“表现主义”创作,他信手拈来童年记忆中家乡的天空、草原、森林、马、人等元素,剔除这些对象在样貌、质感上的特征,运用抽象表现的手法演绎自己的“初始”。80年代,李山进一步走向抽象纵深,试图以圆球、方格等几何符号和哲学思考来体现有别于感性的理性。80年代末的1989年2月,高名潞等策划的“中国现代艺术展”几经周折,终于在中国美术馆亮相。李山作为组委会正式邀请的艺术家,在大展开幕现场上演了后来被人反复提及的行为艺术——“洗脚”。如同杜尚的“小便池”,李山的这一“洗脚”与同一天展览中的“肖鲁枪击”,引发中国的当代艺术在瞬间夺尽了国内外眼球,旋即又回归到“地下状态”。
1989年中国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就在这年秋天,李山最被追捧的“胭脂”系列诞生了。彼时,经历了“洗脚”后的闭门反思,李山想到了两大“放弃”:既放弃太多的哲学关怀、社会思考,更放弃照搬西方的语汇、样式、做法。自然地,他的画面上出现了领袖人物、群众运动、意识形态。轻松戏谑的“胭脂”系列让李山声名大震,他1993年参加首次有中国艺术家参展的威尼斯双年展;1994年又参加巴西圣保罗双年展,随后赴美考察、定居;此后在纽约和上海两座大都市间飞来飞去,双城文化共同滋养了他天马行空般的灵魂。
艺术家很容易被功名利禄所“淹没”。李山的难能可贵在于,当“胭脂”系列赢得国际市场大卖特卖,他的思想和探索却并未停留于“胭脂”,相反,就在“胭脂”大红大紫的日子里,李山去意大利参观访问,心灵被一个名叫马修·巴尼的半人半兽作品所触动,他立即听从自己的心灵,告别“胭脂”而开始了艰难的“生物艺术”的探索。
我在李山的家里匆匆看了一眼他的“生物艺术”。这完全颠覆了我的艺术观。艺术是人的特殊意图所造成、属于非实用非常态的东西,李山所追求的所谓活的、具备繁衍能力的“生物艺术”,最终如何回到艺术体验上,我尚未有机会领略。但不管如何,对他突破传统的积极探索,我很期待。
李山自1964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舞美专业至今,已有50个年头了。从意识上看,他一直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城市在他生活中也很边缘;他自由、开放,充满实验精神,本身就是个有魅力的矛盾体。他,是当代艺坛一株奇妙的 “生物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