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碧水 何时不再只是回忆

张昊

儿童节刚过，致完青春的网友们开始“致童年”：“小时候，家边上有一条承载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小河，而如今它已被上游的化工厂变成了黑色的臭水沟，岸边还堆满了垃圾……”曾几何时，我们将大自然称作朋友，和平相处互利共存；后来，大自然成为人们肆无忌惮索取和毫无顾忌破坏的对象；如今，它和我们似乎站在了对立的两端：雾霾、水污染、镉大米、垃圾围城，备受伤害的大自然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实施报复，环境已成人类健康之殇。

雾霾阴影下的“同呼吸，共奋斗”

6月5日是一年一度的世界环境日。过去数月来频繁骚扰我国的雾霾天气仍“余音袅袅”——“同呼吸，共奋斗”被定为今年中国环境日的主题。

根据最新公布的《2012年中国环境公报》，2012年全国325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中有59.1%达不到新的《环境空气质量标准》（GB3095-2012）。而在113个环境保护重点城市中，达标的比例更是低至23.9%。对形成雾霾天气的“元凶”颗粒物指标的分析结果表明，186个地级以上城市可吸入颗粒物年均浓度超标，占57.2%；83个环保重点城市超标，占73.4%。

以“雾霾天数”为关键词在网上搜索，类似“2013年1月我国雾霾平均日为1961年来最多”、“3月全国雾霾天数创52年以来最多”、“江苏雾霾天数连续两个月创1961年来之最”的新闻超过40万条。谈及雾霾，专家使用的多是“静稳天气”、“热岛效应”、“细颗粒物”等专业词汇，而老百姓更关心的是漫天的PM2.5和肺癌高发、老人儿童中呼吸疾病患者激增等之间的关系。

大气污染危害健康毋庸置疑。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指出，雾霾污染会对人体呼吸系统、脑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等产生威胁，特别是很可能会导致肺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环境与健康相关产品安全所（以下简称环境所）研究员金银龙告诉记者，他曾主持过一个项目，对中部某省会城市大气污染的健康危害进行了调查分析。结果发现，该市处于重污染区和轻污染区的儿童患肺炎的几率相差近5倍，成人支气管炎的发病率也因空气污染程度不同相差3倍。此外，对比不同区执勤民警的体检结果发现，空气污染对男性的生殖能力也会造成明显的损害。

专家强调，大气污染的治理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绝不能等到科研数据证明存在健康危害才开始治理。网友调侃的“厚德载雾，自强不吸”和“人肉空气净化器”，正是讽刺当前污染的日趋严重和治理措施的乏力。

据了解，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正式开展了对雾霾天气健康影响评估模型和预警模型的研究。人们对空气污染健康影响的认识将可实现从感性上升到理性。更加值得欣慰的是，2012年9月，我国第一部综合性大气污染防治规划《重点区域大气污染防治“十二五”规划》出台。《规划》将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13个区域划作重点综合治理，并提出2015年以上“重灾区”空气中的PM10、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和PM2.5年均浓度分别下降10%、10%、7%、5%。据悉，这是我国大气污染防治工作目标导向首次从“污染物总量控制”转变为“改善环境质量”。

镉大米只是重金属污染冰山一角

前不久，来自湖南省的镉大米“大闹”广东。其间，广东省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公布了调查结果，有120批次大米镉超标，一时间人心惶惶。由于水稻作物对镉元素有富集作用，并且在大米产品中人为添加镉没必要也没有可能，因此专家认为，镉大米的元凶是受到了污染的土壤和水。事件背后暴露的是当前我国严峻的重金属污染现状。据国土部门的数据显示，我国每年受重金属污染的粮食高达1200万吨。镉、铅、汞等有毒重金属正威胁着人们的健康。

其实，重金属危害的风波早在多年前就闹过。从2009年至2012年，我国已有30多起重特大重金属污染事件，涉及甘肃、陕西、湖南、安徽、福建、云南等地。湖南浏阳镉中毒事件32人住院治疗；陕西凤翔铅污染致174名中毒儿童住院；湖南武冈血铅超标事件中，1354名儿童疑似超标……这些年来，关于重金属污染致病的新闻从来没有停歇过。

据了解，虽然国家层面和部分省进行过相关调查，但多数被污染地区家底不清，我国迄今尚未公布全面的土壤重金属普查结果，此外，土壤修复技术标准目前空缺。频繁爆发的污染事故造成损失惨重，土壤修复所需的费用更是惊人。

重金属污染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些有毒元素不仅可以通过水和空气直接进入人体，还会通过食物链在人体内富集。著名环保微博博主董良杰在微博中公布了一份材料。材料显示：“徐州工程学院对该市市场在售的主食进行镉和铅含量的监测评估，共监测14类150份样品，结果市售主要谷类作物中存在不同程度的铅、镉污染，其中大米、黄豆、玉米和菱米的铅超标率都达到了100%。主食大米中平均铅含量高达0.389毫克/千克，污染最严重的芝麻中平均铅含量高达0.415毫克/千克。”董良杰在微博最后点评：“全军覆没！”

“经过几十年的沉淀，我国的重金属污染问题现在已进入一个集中多发期，过去相当一段时间，全国许多地方陷入了单纯追求经济发展、追求GDP的疯狂局面。忽视环境保护的恶果以公害病的形式开始逐渐显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环境保护专家说。据介绍，公害病特指由环境污染公害造成健康损害引起的疾病，国际上最著名的公害病便是上世纪在日本富士山地区因镉废水排放引起的“痛痛病”。

广东省生态环境与土壤研究所研究员陈能场指出，不仅是重金属，我国还是世界上多环芳烃、汞、阻燃剂、农药等污染物的最大或重要生产、使用和排放国，保护耕地，切断各种污染物危害健康的途径，是重中之重，更是当务之急。

垃圾问题渐成城乡毒瘤

有统计数据显示，全国600多座大中城市中，有2/3陷入垃圾的包围之中，且有1/4的城市已没有合适场所堆放垃圾。全国城市垃圾历年堆放总量高达70亿吨，而且产生量每年以约8.98%的速度递增。作为超大城市，北京每天产生垃圾1.84万吨，每年增长8%；上海生活垃圾日产生量在2010年便达到了2万吨；广州每天产生的生活垃圾也高达1.8万吨。同时，垃圾问题不再是城市的“专利”，在农村，垃圾污染耕地、水源的事件近年来也频频发生。

备受垃圾困扰的许多城市开始选择了垃圾焚烧技术。焚烧通常可使垃圾缩小体积50%～80%，节省用地，还可消灭各种病原体，实现部分无害化，因此一度是许多国家处理城市垃圾的主要方法之一。但是它的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据多种文献报道，每吨垃圾焚烧后会产生大约5000立方米废气，焚烧只是把部分污染物由固态转化成气态。焚烧炉废气的排放更是问题多多，废气中含有上百种污染物，广为人知的二恶英类污染物便包含其中。此外，还有研究称，焚烧垃圾给人们造成的假象是所转换成的废气被排放到高空大气中远离而去，但大气层中的污染物能通过对流层底部（厚度仅1公里～2公里）回旋到各个地区，最集中污染的是一两百米厚的对流底层大气，大部分有毒、有机物和重金属“并未走远，还会回到你的身边”。

反对垃圾焚烧的专家强调，建设一座大中型焚烧炉大约要10亿元，建成投产后的环保处理成本大约在300元/吨，而目前国内大部分城市的垃圾处置费用仅为每吨几十元，如此低投入下的操作很难保证规范处理。

有环保专家指出，解决我国的垃圾问题并非不能使用焚烧技术，而是不能简单粗暴地“一烧了之”。垃圾焚烧的基础在于垃圾分类，哪些垃圾适宜回收，哪些适宜焚烧，焚烧垃圾应该如何分类，厨余垃圾应该如何处理……脱离分类谈焚烧是不科学的。同时，还要加强对焚烧行业的规范管理，并且保证老百姓对其中过程的合理知情和监督。“解决垃圾问题，不是建个厂或造个炉就能万事大吉的，改变老百姓的生活习惯，人人参与垃圾分类，政府科学管理引导，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综合各方力量才是割除垃圾‘毒瘤的万全之策。”

污染正将饮用水安全逼入死角

2012年，环保部门对全国十大流域进行的断面监测结果显示，有31.1%的监测点水质为Ⅳ类或更差，不宜作为生活饮用水的水源。其中，污染较重的黄河、松花江、淮河、辽河和海河流域均为我国缺水较为严重的地区。而作为另一个重要的取水来源，地下水的水质情况更不乐观。去年，全国198个城市4929个地下水监测点的监测结果显示，较差—极差水质的监测点比例为57.3%，且有63.6%的监测点水质呈现变差趋势。

为了保证饮用水的安全，自2007年7月1日起全面实施的新版《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GB5749-2006）规定了106项强制执行的监测标准，其中包括了砷、镉、汞、苯并（α）芘、乐果、六六六等许多大家耳熟能详的剧毒物质。“制定如此细的监测项目，还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水源水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些剧毒污染物，饮用水何须多此一举监测这么多项目。”一位饮用水安全专家向记者感慨。

今年年初，媒体爆料，山东省潍坊市的化工厂、造纸厂等将污水通过高压水井压到地下逃避监管。此后，有环保专家介绍，如此为了逃避监督的排污方式会严重危害地下水安全，并且地下水污染的治理要比地表水治理代价更为高昂，有的地下水污染治理起来甚至需要几百年。如此排污简直就是断子绝孙的做法！

记者在上海、无锡等地采访时了解到，为应对水源水水质的下降，一些经济发达地区的水厂只能提高制水的工艺和加大出厂水的监测力度。臭氧、活性炭、超滤膜等工艺程序被放置在大自然水源和老百姓的水杯之间，曾几何时如同“走过场”一般的出厂水监测如今成为头等大事之一。“一旦听说上游发生污染事件我们便如临大敌，各种监测机制就要迅速运转起来。重金属、有机物、农药，种类繁多的污染物让人心力交瘁，真是有点怀念过去只要经过混凝、沉淀、过滤、消毒程序就能得到合格水的时代。”一位水厂老员工感慨地说。

环境所研究员张岚表示，水厂的制水工艺提高成本巨大也终归有尽头，如果水污染情况得不到改善，饮用水安全将被逼入死角。当前的污染和检测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新的污染物不断出现，而纳入监测范围的有毒物质总是有限的。与食品安全类似，要保证饮用水的安全必须从源头抓起。

（责编：张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