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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雷姆·库哈斯的七问七答

2013-04-29

东方艺术·大家 2013年7期
关键词:建筑界哈斯建筑师

荷兰建筑师雷姆 · 库哈斯(Rem Koolhaas)被任命为2014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总监。由Paolo Baratta担任主席的主席团认为,库哈斯是“我们这个时代建筑行业内最伟大的人之一。”而库哈斯表达了他对未来工作的抱负说:“我们要对建筑的基本元素呈现出新貌,看看能否在建筑中发现新的东西。”随之库哈斯提出了展览的概念“根源”,可见世界现代建筑走过百年之后,开始问鼎建筑走到今天的根源在哪里?库哈斯希望各国家馆能够紧扣他提出的主题,回顾过去一百年里世界建筑走过的道路。前不久他来到北京,拜会了中国文化部部长蔡武,希望中国馆能够响应他的召唤,蔡部长欣然同意。那么我们期待明年库哈斯的大手笔。这篇问与答是回顾过去18年里,我和库哈斯的接触和对他的认知,坦率地说,他对我的影响超过任何一位建筑师。

一问:你和Rem/OMA是如何认识的?之后有哪些合作?在你和Rem接触的过程中,他有哪些素质和特点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对你有何触动?

答:1996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我知道雷姆·库哈斯的名字是1995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看一个展览,那就是库哈斯东京六本木建筑艺术空间TN Probe举办的题为《OMA在东京:雷姆 · 库哈斯的公共建筑展》的大型城市互动展,尽管在东京有许多让你应接不暇的信息,但是这个展览却给我以巨大的冲击,这样说并不夸张,从那之后库哈斯在日本以及对亚洲和世界的影响就可以得到证明,他的思想的辐射面是宽广的。

尽管库哈斯从1986年就和日本有交流,但还是由于那次展览使在日本本来已有的库哈斯热继续升温。第二年10月在同一个地方又举办了由库哈斯主持的《亚洲:再定义的城市》

(Asia:Redefining the City)连续5次的研讨

会,库哈斯邀请了8位来自上海、香港、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等地的专家以及日本建筑师一起进行对谈。我连续听了每一场,是第一次见到库哈斯本人和领略他的气质。

在那次研讨会之后,我写了一篇题为《雷姆 · 库哈斯旋风到亚洲》的报道,发表在1996年12月号台湾的《艺术家》杂志上,从传播的角度,这是中文文献中首次出现库哈斯的名字,我是根据日语的译音转译了他的中文,那就是我们现在已经通用的译名“雷姆 · 库哈斯”。

8年之后的2003年,我在库哈斯获得日本颁布的“第15届世界文化奖”派对上告诉他的中文名字是由我斗胆翻译时,他觉得很开心,并让我给他写一下。

我和库哈斯谈不上合作,只是2004年6月30日在北京饭店对他的访谈算是一次时间比较长的单独接触。在此之前的前一天,他约马清运、韩林飞、赵亮和我一起在北京饭店小聚,就刚刚投标的国博扩建项目如果中标如何对应问题进行讨论。

2004年6月30日的采访同时还有另外两件事,就是想在中国翻译出版《内容(Content)》这本书和在北京举办当时还在柏林展出的Content展。关于书谈了两家,我推荐的是建工出版社。库哈斯的条件是定价要低,大量发行,他要求的印刷数量是15000册,这一点建工难以接受。所以没有谈成。

关于展览,我推荐的是国家博物馆,库哈斯说要看场地,我联系的结果是4点半要停止入场,而老库第二天要去韩国,只有当天4点半以后有时间,我表示为难,结果他说,你还要做策展人,连时间都搞不定。我听了这话很刺激,于是我立刻想办法搞定可以闭馆之后入场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库哈斯从铺有红色地毯的大厅走出来,透过国博的大柱子可以看见天安门广场和人民大会堂,他对这个场地很满意。库哈斯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周围的人释放出能量。

二问:Rem他对建筑的理解,以及他的作

品,对你有什么影响和启发吗?

答:十年前我在网上发帖子说,库哈斯是建筑界的思想家。结果一位建筑师的网友说,美国著名建筑师盖里最近在法兰克福也说了同样的话,可以说是凡人与英雄所见略同。

被我们称之为“思想”的东西,一定是具有颠覆性的,那么我们看这20多年来的世界建筑界,没人不知道库哈斯其人,更是受他影响的几位建筑师都先后获的了美国的普里兹建筑奖,比如他以前在AA教书时的学生扎哈·哈迪德和库哈斯的超级粉丝妹岛和世。库哈斯对全世界建筑师和建筑界的影响是广泛和公认的,只是在中国的评价是最低的。因为库哈斯那些基本的理论,在中国没有得到基本的正规渠道的传播,一些很专业的出版社出版了一些东拼西凑的关于库哈斯的书,根本没有涉及到库哈斯思想和理论的核心,也就是缺少基本文献的翻译出版。

在库哈斯设计的大楼被中伤和歪曲时,只有很少的人站出来主张正义,而有些曾经以和库哈斯的交往来灌名的人,怕火烧自己,在库哈斯需要的时候居然躲了起来,从而可以看出有些中国建筑师的机会主义态度。所以,非常遗憾,虽然库哈斯在中国比在任何一个国家都给予了更多的理想和幻想,但是,他也在中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复杂性,这也是他喜欢超大的结果。

关于对我个人的影响,最主要的是他让我开始关注中国,也就是从那次在东京由库哈斯主持的《亚洲:再定义的城市》连续五次的研讨会开始,在那之前,我对中国没有兴趣,出国7年我一次也没回过中国,是对老库的关注改变了我的视线。

三问:外界对OMA的印象,都是加班量惊人、人员流动量大,但这其实是明星事务所里惯有的现象,你认为这种特点的形成原因是什么,或者是利弊在哪儿?

答:说实在的,很多人加入OMA团队的目的不一样,在那干三个月和干五年是不一样的,但大家都以自己曾经是从OMA出来的而感到自豪,而且也确实出了不少的人才,分布在世界各地。虽然有很多人已经很有名,可是没有一个人的光辉盖过库哈斯,这就是个谜。明星事务所人员流动量大是很正常的,而明星事务所主要靠的是个人魅力。

四问:为什么那么多从OMA出来的人后来都那么有名,却没有一个能代替Rem的地位?

答:很多人是学到了方法论,比如最成功的是MVRDV,当然还有其他建筑师,可是没有听说思想是可以山寨的,库哈斯是思想者,不是一种形式的开发者,他知道自己要挑战的领域和方式,库哈斯克服了一般人所无法逾越的惯性,知道自己是在哪方面颠覆了即成观念。

我在七年前策划过一个讲座,题目是“左翼的艺术和形式—从爱森斯坦到库哈斯”,因某种原因流产了,我觉得库哈斯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左翼,他是进步和改革力量的象征。而实际上库哈斯确实是受俄罗斯左翼建筑师伊凡 · 列昂尼多夫的影响开始建筑生涯的。

五问:你认为“库哈斯现象”(OMA-建筑师的摇篮)的形成原因是什么?

答:如果从个人的感受来问,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我是一位外围者,没有深入OMA的内部。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OMA属于最具影响力的事务所,所谓“摇篮”,就是把一个婴儿培育成人,或者说如母鸡孵卵,让一只蛋变成一只小鸡。也就是把一个普通的生命转变成一种可以释放能量的生命体。我想,所有受过益的人,不会不赞同我的说法。

比如,如果没有在OMA的经历,荷兰的MVRDV能够在1999年出版那本曾冲击过世界建筑界的书《META CITY DATA TOWN》吗?

就说亚洲吧,韩国最受瞩目的年轻建筑师曹敏硕(MASS STUDIES),也是上海世博会韩国馆的设计者,如果不在OMA工作过,能有今天这样迅速成熟的状态吗?丹麦的BIG设计了丹麦馆,看看他们设计的思路和对外呈现的方式,都是OMA的翻版。FOA的成名作是中标横滨国际码头,那个方案就是直接受益于库哈斯在室内做地形的方法,只是他们把这种手法用于更宽阔的室外,使它成为人造地景建筑最初的力作。Studio Gang设计的波纹大厦则是也太让人耳目一新了吧?

六问:这种现象对当今建筑界有什么影响吗?

答:这涉及到对库哈斯和OMA的基本评价问题。有一本书是《从贝尔拉赫到库哈斯—荷兰建筑一百年1901-2000》,这是一本权威的荷兰建筑史家的著作,从书的名字就知道老库在荷兰建筑史中的位置。我们中国有这样一本类似的书吗?比如《从XXX到XXX—中国建筑一百年1901-2000》,有哪位中国建筑师的名字可以像这本书一样出现在书名中?没有。

其实库哈斯在世界建筑界的位置早已被确定,受到影响的建筑所取得的成绩是众所周知的,很难想象在当下世界建筑史中,可以没有库哈斯和OMA的名字。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库哈斯是怎样影响当今建筑界,而不是疑问“对当今建筑界有什么影响吗?”

库哈斯在中国的遭遇是奇特的,我们不去过问那些网络上流传的对一个正直的人有着摧毁性力量的帖子,我只是对那些文化人,包括曾经是库哈斯的崇拜者的建筑师们,在CCTV风波中所显露出的动摇的姿态感到悲哀。我们可以讨论任何一位建筑师的作品在建筑学上的成与败,但无需怀疑他的基本贡献。

对中国来说,我们有资金引进世界级的现代设计,但是我们的态度,行为,意识,如果还停留在旧社会,那么再好的建筑建在城里也是鸡窝,CCTV那一把火,暴露出我们在公民意识和社会机能上的盲点。面对这样的现实,即使是库哈斯这样的精英级建筑师,也只能是沮丧和无奈,所以2009年,我应《环球人物》之约写了一篇稿子“库哈斯:高大与憔悴”,遗憾的是因为受到上级管制的原因而未能刊登。

七问:“明星建筑师”—这个称谓你喜欢吗?你觉得一个建筑师走红,有什么套路可循吗?在这个媒体时代,建筑师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答:对“明星建筑师” 这个称谓我无所谓喜欢,他是一种存在。“明星建筑师”中主要“明星”二字,这两个字的直接意思就是最明亮的星,一般常用在演艺界,指那些“有名的或技巧非常高的表演者”, 如果扩大到文化界,一般人们就以“明星”来比喻成绩卓绝、才华出众的人,建筑师就自动归属于后者。

一位建筑师走红没有什么固定的套路,但是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巧妙地利用媒体的传播力量。世界上在这方面最成功的两位建筑师,一位是库哈斯,另一位就是安藤忠雄,这样说不是贬义,主要是说他们都是主动推销自己的人。他们特别注意与媒体保持和建立良好的关系。我和这两位建筑师的接触,对这方面影响很深。

比如,库哈斯在北京饭店接受我的采访和讨论Content巡回展的可能性时,他就给我四本册子,一本是关于当时OMA所进行的项目的说明,另一本是刚刚竣工不久的西雅图图书馆的方案,现场照片和媒体报道的彩色打印本,第三本是在柏林的Content展的彩色打印本,这是一看就是随时打印和随时补充的本子,本子的第一页是一张打开的世界地图,上面标明Content展准备在世界各地巡回的地点,我数了一下,包括柏林在内大概有九处,有纽约、东京,还有莫斯科,在中国就有两个城市,北京和广州。库哈斯当时还特别给我手绘了莫斯科展览场地的状况图,想巡回到莫斯科是老库的心愿,那是因为他是受俄罗斯构成主义的影响走上了建筑的道路。但是这些计划后来没有进展的消息和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位曾经是世界探险者后裔的世界战略。

第二页介绍的Content展在柏林开幕的跨版照片,接着就是各种媒体报道的影印件,第一篇就是日文的大幅度报道,那是OMA的心腹太田佳代子的长文。然后就是各种文字的简报,包括阿拉伯文在内,其中也有荷兰建筑协会的网页拷屏。

第四本是一本厚139页的黑白复印本,全部是世界各媒体有关Content展以及OMA的报道,时间是从2003年9月25日到2004年1月5日之间。报道分三大部分,一是报纸和杂志,二是展览的消息,大都只有几行,三是网页的印刷。但是所有的文字都没有中文,可见中文在世界建筑传媒中的地位几乎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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