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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企备忘录——行思行远》(第六集)

2013-04-29

军工文化 2013年7期
关键词:中国建材企业

新兴际华:外部董事介入样本

2012年盛夏刚过,一场董事会正在紧张召开。

由于市场环境的变化,新兴际华集团召开董事会,董事们和公司高管格外谨慎。经过仔细核算和研讨,他们在会上中止了8个进行中的项目。

新兴际华每年至少开4次董事会,制定战略方向、审查项目投资、考核经理层的执行情况。通常,董事会大多数成员来自企业内部。而新兴际华只有董事长、总经理和职工董事3位内部董事,其余6位都是国资委聘任的外部董事。这种以外部董事为多数的治理机制,在新兴际华已实行6年。

为什么要引入外部董事?一把手制度存在什么问题?

2004年以来,国资委发布了一系列建立董事会制度的文件,目的是规范公司治理,防止企业被内部人控制,出现只有一把手说了算的风险。

20世纪90年代,现代企业制度在中国提出,董事会的概念首次进入国有企业。但那时,董事会只是内部经营班子的另一个称呼,董事长就是总经理,实际上还是一把手说了算。

2004年,一个商业传奇轰然破灭。迅猛发展的中国航油新加坡公司,在期权交易中亏损5.5亿美元,停牌重组。被称为“航油大王”的前总裁陈九霖被新加坡警方拘捕,涉嫌未如实发布消息、内幕交易等多项指控,最终在新加坡服刑2年10个月。

有人将中航油的折戟,归结于陈久霖个人的激进,也有人说悲剧的背后,是集团风险监管机制的失效。

时过境迁,这位历经沉浮的人,再次谈及往事。“公司在新加坡,实行的是现代企业法人治理结构。公司有股东会、董事会、经营管理层,制度是完善的。但是,很多问题没有完全到位。制度的好与坏,要经过实践检验,不是立竿见影,尤其是国有企业体制的改善,需要假以时日。”

市场的复杂程度超出传统体制的把控能力,如何让个人和企业得到平稳的发展,震惊一时的“中航油事件”,带给人们的思考或许仍会延续。

国资委原主任李荣融说,“原来国有企业没有风险概念,因为国家叫我诞生,没有什么风险,但是现在是市场经济,风险是客观存在的。”

现实中无数成与败的积累,推动着制度的前行和改进。仅仅依靠个人的能力,难以保证企业从决策到经营的一贯正确。

2006年,以外部董事为多数的制度,开始在部分企业中试行,尝试在市场效率和决策风险之间求取平衡。

国资委副主任邵宁说:“现在是用外部董事制度去实现企业治理结构的合理化,在内部形成制衡,外部董事要占到一半以上。”

外部董事的加入,帮助企业更科学地决策。可怎样让决策有效执行,新兴际华还要再次转变。新兴际华重塑了组织架构,制定出一份“权责手册”,将公司权力按不同层级划分出39类108项700多个细目。用公开的制度来确定权力和职责。

董事会制度尝试为企业培育理性的大脑,权责划分力求疏通企业运行的经络。

每一次董事会之前,董事们会严格按照程序,实地考察项目,研究资料,独立表达意见。这些在新兴际华已形成惯例。

刘明忠说:“作为董事长和总经理,对权力分配和制衡,自己首先要开明,自己不开明,这个事情是推不下去的。实际上改变旧的习惯,建立新的秩序,就是一场革命。”

实践的校正中,国有企业领悟着公司治理的含义,而来自市场更深刻的考验,正在从各个层面改变着它们。

东方电气:震后股东会坚持分红

“2008年5月12日,有着42年历史的东方汽轮机厂厂区,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化作断壁残垣。当人们竭力抢救生命和资产的时候,另一个难题在逼近。

集团股份公司的年度股东大会原本定在5月16日召开。会上将有两个重要议题:向股东分红和年底增发新股。现在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股东会还能不能开?

东方电气集团公司董事长王计说:“过去是国家出资,对国家负责。现在不同,出资人除了国家以外,还有40%多是广大股民。”

地震当天,中国证监会通知A股市场上的川渝公司全部停牌,复牌时间由公司自行决定。东方电气受灾严重,社会公众都在关注它的消息。

东方电气集团总经理、东方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斯泽夫说:“我觉得要照常(开)股东大会,第一,要争夺时间和重建资金。第二,不能回避,要让股民树立信心。”

对成都股民周述立来说,东方电气的股东大会虽然在特殊的情形下召开,然而,这却是他的一场必赴之约。“我想参加股东会,看企业究竟怎么搞,我买了980股。”

大会如期召开,余震还在发生,气氛十分凝重。

斯泽夫说,“请相信东方电气,我们一定会再站立起来,建立一个更好的东汽”,并承诺当年照常分红。但让周述立最难忘的是会议结束时的那一幕,有股东不要分红以示支援,但斯泽夫解释了很长时间,“我们是上市公司,国家有规定,必须分红,哪怕是一分钱,我们要对股东负责,对国资委负责,对国家负责,对社会负责”。

地震给东方电气造成27亿元损失,但企业按承诺给每股发放现金股利0.24元,红利支出近2亿元。

5月19日,东方电气A股复牌,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后慢慢回稳。同年11月,东方电气进行定向增发,得到公众踊跃认购,募集13亿重建资金。两年后,一个崭新的东方汽轮机厂在德阳拔地而起。重生的过程,东汽的生命和每一位投资者更加紧密地连接起来。

周述立说,“我这辈子就见了斯泽夫先生一次,但就那一次他赢得了我们对他的信任。”

一家公众公司,长远的利益蕴含在公众长久的信任中。这将成为企业和投资者共同珍视的基石。

中国建材:对资本市场的诚意

2006年春寒未退,一家中国公司奔波在亚洲、欧洲和美国的金融中心,拜会国际投资者。十天的全球路演,是这家公司在香港上市之前的最后一关。投资者的信任,将决定股票的最终定价。

香港,有一个热爱成长性的资本市场。只要能证明能力,投资者就愿意支持你完成抱负。可是中国建材的家业,能在多大程度上打动投资者,却很难预料。

北京紫竹桥旁,一栋5层小楼是中国建材集团的总部。10年之前,这里曾是一处被债主追讨的地方;6年之前,这里刚刚恢复正常经营,举目渴求发展,四处寻找资金。

为了赢得投资者,中国建材拿出了最好的四项业务:水泥、新型建材、玻璃纤维和工程服务。除了水泥,其他业务在行业中都位列前三。没有想到的是,投资者偏偏关心的就是水泥,路演一开始,资本市场的意愿就传递出来。

中国经济迅猛增长,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开启了广阔的水泥市场,中国的水泥产量占到全球产量的一半。中国建材如果希望得到投资者的重仓持有,又怎能忽视水泥?

中国建材集团董事长宋志平说:“资本市场真正的投资人的建议会是中肯的,提供一些最最重要的建议。对我们来说,上市是在投资者推动下,不停适应市场变化。”

2006年3月23日,中国建材股份公司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募集资金21亿港币。

不过,一切仅仅是开始。筹资归来,董事长宋志平思考着未来。中国的水泥市场被数千家中小企业分割,布局分散、竞争激烈。在已然饱和的市场里,他将如何恪守对资本市场的承诺?

当时,中国南方的水泥市场一片混乱,两百多家企业争相降价,亏损威胁着整个行业。面对南方水泥市场的秩序失衡,尽管也有人尝试联手合作,可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拥有足够的资金和信誉,能够建立起整合市场的权威。中国建材在南方没有一条水泥生产线,是资本的嗅觉,让它选择了这个群雄纷争的地方,准备缔造出一种新的市场格局。

中国建材把南方领头的四家公司的大佬请到西湖边上的茶馆,从早上谈到晚上。这就是所谓的汪庄会谈。事实上,四家企业在同意见面之前,就已各寻出路了。有的引入欧洲的水泥公司,有的引入马来西亚的投资人,有的是在跟美国人谈判。汪庄一聚,应该从哪里选择突破呢?

恶性竞争的局面谁都不愿继续,消除痛楚则需要新的方式。中国建材描述了联合重组的方案,提出了最让大家认同的三个条件:按市场给企业定价、保留股权、保留经营团队。

2007年,南方水泥公司成立,一场声势浩大的联合重组在六省一市展开。3年后,南方水泥吸纳了141家企业,产能达到1.2亿吨,一跃成为东南地区最具影响力的水泥集团。

短短几年,市场因为产量和价格的稳定,再次焕发生机。联合重组也让中国建材快速成长为全球第二大建材企业。而发展的秘密,或许还隐藏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中,它们记载了中国建材17次的路演,3400次和基金经理、分析师、投资者的会见,写下了它们对资本市场的诚意。

摩根士丹利亚太区资本市场部联席主管祈建华说,“最打动投资者的是公司管理层的理念和文化,他们始终把为股东创造盈利回报作为第一要义。”

中国建材兑现了当年的上市承诺,只是压力并没有减弱。2012年,中国市场经受着经济下滑的考验,资本市场对业绩的要求,将继续检验这家企业生存与发展的能力。

中国电子:对国企用人机制的挑战

四年前,充满“进球意识”的刘烈宏,从300多位竞聘者中胜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成为了中国电子信息产业集团的总经理。

当时,正值不惑之年的刘烈宏,在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担任院长。尽管有18年电子行业的经验,却因为部门之间的阻隔,职位很难轻易变动。

2008年,一则招聘央企高管的公告在各大媒体上发布。这是中组部和国资委第一次为国有重要骨干企业公开招聘总经理。

刘烈宏说,“当时我感觉震动比较大,首先议论的人比较多。这次中央这么大的力度,出乎很多人的想象。”

打破传统的用人方式,是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一项挑战。过去几十年,国有企业的高管职位,一般由上级任命,而这已经束缚了走向市场的企业。

这次招聘活动,历时半年。不过,对筹划者来说,更为深远的意义在于撼动国有企业的用人观念。到2012年,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企业先后有128个高管职位,进行了市场化公开招聘。

国资委企业干部管理二局局长宋亚晨说:“国资委搞市场化选聘,大规模地、集中地搞,更多来讲是示范性、观念上要有突破、引领性,带动企业面向市场选人用人。”

登上中国电子的舞台,这位招聘而来的总经理,会给企业带来怎样的变化?大家有期待,也有观望。

一年后,中国电子完成一项惊人之举,并购全球第一大显示器研发制造商——台湾冠捷科技。尽管并购几经起伏,但刘烈宏的强力推动和他对企业前景的执着追求,给中国电子增添了一份信心。

时至今日,中国电子一半的收入来自国际市场,走向世界的征途,需要他们学会用更广阔的眼光寻找人才。

从总经理招聘开始,中国电子集团对内部用人机制,也有了新的理解。

2012年9月,中国电子正在对外招聘集团副总经理。主考官是董事长和总经理。这位当年人才市场化的践行者,现在是企业人才制度的建设者。

国有企业用人机制的改革还在探索,远未结束。人们仍将关注这位总经理,仍将关注中国企业家的培育和成长。

中国铝业:问道走出危机的路径

中国铝业公司2008年前7个月盈利82亿,年底变为亏损62亿。国际铝价半年内跌落50%,那段时间中铝公司平均每天亏损接近一个亿。中国铝业公司总经理熊维平说:“一夜间,中铝公司从央企前十名的盈利企业,变成最亏钱的,最后一名。”

刚刚出任总经理的熊维平率先把自己的薪水降了30%,公司副总降了25%,降薪人员涉及5000多名企业干部。一场生存之战就此展开。

金融危机之前,中国铝业市场一片繁荣。巨大的利润,不断吸引着实力雄厚的资本。迅速扩张的产能,成就了中国“铝业第一大国”地位的同时,也埋下了这个行业的隐患。

繁荣逝去,萧条的日子毫不留情地打击着每一个企业。怎样才能走出困境,深陷亏损的中铝公司,做出了自己的反思。

熊维平说:“我们所遇到的挫折和困难,从根本上来说是我们的产品结构、管理体制和机制,甚至我们内部的管理不适应市场竞争的要求。”

市场突变,那些多元化的矿业公司,那些对市场反应敏锐的同行,并没有被一下子压到生死边缘。

中铝公司决心放下身段,重做初学者,向一切可以学习的企业问道求法。

中国铝业广西分公司总经理武建强说:“国有企业冗员很多、机构繁杂、效率低,又很难裁员,所以当时主要是要解决管理效率的问题。”

广西,是熊维平去得最多的地方。这里是中铝几十家分公司中业绩最优秀的一家,熊维平希望在此创建一个基础管理的范本,为中铝公司找到提高效率,走出危机的路径。

中铝公司聘请了一家知名的国际咨询机构,对广西分公司的经营状况进行诊断。第一份关于能源消耗的对标报告刚刚出具,煤气能耗的数据,便引发了轩然大波。面对麦肯锡运营咨询业务高级项目经理傅源“不算最差的,比两个非洲企业强一点”的评价,武建强甚至觉得难以接受。

一些有经验的基层职工,干了十几年,却得到这样的评价,情绪非常抵触。有人甚至觉得麦肯锡的诊断是胡说八道。

共同工作了一个月,经过仔细研究全球一百多家企业的数据指标,双方的看法逐渐接近,广西分公司开启了自己的思路。

武建强说:“一下子我觉得很有用。一种是我们本身没有看到自身的问题,他们看到了。第二个我们有的问题也看到了,但是见怪不怪、视而不见。第三种我们也看到了,也想解决它,我们没办法。”

改变发生了。中铝公司度过了两年最难捱的日子,到2010年底,才暂别亏损的阴霾。

一次次破釜沉舟、一次次危机求变。每一个生存下来的企业都历经绝望和希望,每一个向往成长的企业仍然脱不开历史的重负。这是一场远未完成的国之改革,在市场的跌宕中,企业仍在探寻发展的方向。

进入全球化时代,无论在哪一块土地上,企业、社会和个人的关系,都变得更加紧密而复杂。国有企业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拥抱未来,这只能依靠我们这代人,甚至几代人,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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