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盲人录: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2013-04-29暗地妖娆
暗地妖娆
2013年盛夏,擅长炮制黑色电影的杜琪峰力邀他的老搭档刘德华在新作《盲探》中演绎一位双目失明的侦探,将病态扭转为一种正义。可见尽管那些看不见的人无法深刻领略电影世界的光影之美,然而他们从未被大银幕所遗忘,电影人一次又一次将陷入黑暗中的残缺者作为主角,记录他们的美丽与哀愁,坚韧与感伤。
已故英国导演德里克·贾曼在绝症晚期时也完全看不见东西,却依然用诗一般的旁白自述配以纯蓝色画面,拍出了遗作《蓝》。
关注盲人命运的电影总是别样精彩,他们灰色的命运,异于常人的际遇,以及在人生困境中绽放的残缺之美,都因“盲”成就了另一种光明。
一、传奇之盲
残疾有时候绝非遗憾,往往会造就奇迹,所以才更容易成为传说。电影人透过影像将他们亦真亦幻的人生全面呈献,之所以这些看不见的奇人更吸引我们的注意,兼因他们虽然失去了视力,却具备异于常人的能力。杜琪峰的《盲探》里,刘德华扮演的庄士顿便是那“不长眼”的奇人,他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及超凡的推理头脑屡破奇案,被奉为“破案之神”。这位“怪咖”神探不仅睿智,还极度痴情,系“理智与情感”并重的传奇人物;于是“盲”对他来讲成了“镀金”,赋予他更耀眼的光芒。
1992年,美国上映了一部翻拍自著名意大利电影《女人香》的剧情片《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在片中扮演性格乖张的退伍老军官弗兰克,敏锐非凡的嗅觉系统使其能从女人的香水味中识别其身高、发色甚至眼珠颜色;所以双目失明的尴尬丝毫不影响这位眼盲心不盲的神奇大叔泡妞,他仍然能够在高级酒店餐厅内邀得美女共舞一曲华丽探戈,然后在学校为一个年轻人慷慨辩护,赢得满堂喝彩,还虏获女人心。尽管弗兰克是个心存绝望的悲剧角色,他甚至打算将挥霍无度的狂欢作为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孰料却恰恰在那段黑暗中抓住了生命的火花。扮演弗兰克的美国老戏骨阿尔·帕西诺说:“我只要在这部片子里不让眼睛聚焦就可以。”后来他就凭借这对不聚焦的眼睛赢得了奥斯卡影帝的头衔。
同样因扮演传奇盲人拿到奥斯卡小金人的还有在《灵魂歌王》中扮演美国灵魂乐之父雷·查尔斯的黑人男演员杰米·福克斯。电影以金灿灿的笔触挥就了一代歌王的风光与狼狈,六岁时便失去光明的黑人孩子因对音乐的执着追求,凭借丰富的酒吧弹唱经验,终踏上成功之路;他一生中拿过13座格莱美大奖,并赢得格莱美终身成就奖。福克斯以极具层次感的表演,诠释了这位歌王过人的音乐才华,及好色、嗜毒如命的阴暗面,令这位奇人的形象愈加立体。
日本电影人也曾经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在大银幕上塑造过一位传奇盲武士——座头市;1960年,东瀛的大映公司推出了《不知火检校》一片,当时的男演员胜新太郎于片中塑造了一位让人敬佩的盲者,他平素只是个不起眼的按摩师,谁也不知道他的过去,还精通剑道,对赌博兴趣甚大,完全凭借听力与高手进行武艺对决;敌人往往因其残疾而放松警惕,最后反而落下惨败。于是在《座头市物语》推出之后,这位如古龙小说中那般高深莫测的盲侠风靡全日本,成为久盛不衰的武士片系列经典。
眼盲,让他们倍显神秘,更让他们成为传奇。
二、励志之盲
但凡盲人要成功,必然会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克服健康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因此“励志”成为电影中盲人角色存在的终极意义。根据台湾年轻的盲人钢琴师黄裕翔真实经历改编的电影《逆光飞翔》便是展示在逆境中紧紧拥抱梦想的励志主题,清新明丽的光影画面烘托的是一位盲人男孩的温厚个性与自尊自强,它们透过流水般纯净的钢琴乐湍湍流出。黄裕翔并未表现得像大多数音乐天才那样狂傲,尽管他能通过发动机的声音辨别车子是什么品牌,在完全没办法看乐谱的情况下完美演绎高难度的钢琴曲,然而他平素依然是朴实忠良的模样,只会带一脸甜蜜的笑意迎对风雨,残疾令他早熟,早已练就“荣辱不惊”。这部情节看似平淡,却流动着青春激情的励志电影,让观众见识到了身处黑暗中的人用一颗明亮的心打动全世界的过程。
事实上,早在黄裕翔的生活被搬上大银幕之前,意大利导演克里斯提诺·波顿于2006年便推出过另一部真实感人的盲者励志传奇电影——《听见天堂》,该片讲述意大利著名的盲眼电影音效大师米可·曼卡西的传奇经历,展示了一位因意外被夺走光明的孩子是如何在盲人学校拿着一台破旧的录音机展开梦想之翼的。故事着重表现健全人对盲人的绝望态度,及曼卡西竭力用自己的才能和拼搏精神打动周围的人们,冲破偏见,以超越常人百倍的热情投入爱好,在70年代风云动荡的意大利开出了坚强的花朵。这位曾为《人间有情天》、《灿烂时光》等经典大师杰作做过声音工程规划的电影奇才,为我们重新定义了“追梦”的意义。
同样在无法克服生理缺陷的情况下走出一片天的电影角色,还有美国电影《跤场争雄》中的盲人男孩杰斯,他在求学期间选择了唯一一项不用依靠视力也能练习的体育运动——摔跤;于是在同学的嘲笑与艰苦练习中,杰斯逐渐体会到成长中的甜涩,同时还要平衡学业与运动之间的关系。杰斯的经历,是多数年轻人都曾经走过的,区别在于他走的时候还看不见路,也正因如此,这部电影才愈加起到点燃斗志的作用。
无数关乎盲人征服世界的电影,都让明眼之人无比敬佩,正如《听风者》中梁朝伟扮演的密码破译员何兵那样,正因为看不见才让他努力打磨自己带回非凡的听力,使其能捕捉到敌方电台最隐蔽的信息。盲人就是以执念取胜,而这恰恰是健全之人鲜能做到的,所以电影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用难以摆脱宿命的故事主角来告诉我们“逆光飞翔”的道理。
三、煽情之言
“盲人”时常在文艺电影里充当弱者的角色,他们因残疾而引入怜悯,从而一举一动都牵动观众的心,更是电影制造“泪点”的煽情“利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丹麦电影大师拉尔斯·冯·提尔在歌舞片《黑暗中的舞者》里塑造的盲人女工塞尔玛一角,她努力工作只为凑钱挽救与她一样弱视的儿子,却在这样的重要关口为了夺回被偷走的儿子的手术费而错手杀掉了偷盗者。这位完全陷入地狱底层的母亲,最后却踏着舞步走上绞刑台。这一幕动人的场景,令观众无不潸然。
同样将“眼盲”作为卖点的还有根据几米绘本漫画改编的电影《地下铁》,杨千嬅在片中演绎了一位受天使指引从而寻觅到真爱的盲人女孩张海约;她的单纯善良,自身残疾却仍愿为身边人奉献爱心的行为,为观众内心注入了一股暖流。无数爱情电影向我们证明,唯有恋人中的一个看不见,爱情才更为纯粹;所以梁朝伟主演的另一部爱情电影《偷偷爱上你》中,他便是以瞎子的身份试探出了谁对他才是真爱,由此向邱淑贞扮演的苦苦暗恋他的平凡女孩情有独钟。
根据谷崎润一郎的传世著作《春琴抄》改编的同名电影中,一代玉女明星山口百惠诠释了一位面目清丽、脾气古怪且精通琴艺的富家盲千金,她因眼疾而导致性情刁钻、清高自负,然而却得到贴身仆人佐助的钟情,他对这位美丽的盲女惟命是从,甚至在盲女被毁容后不惜戳瞎自己的双眼,以照顾她的自卑心,让两人的爱情天长地久。极尽残酷的行为,在这段近乎畸型的爱情笼罩下让人唏嘘不矣。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考验爱情与品性的时间会更长,煽情也能煽得愈加有血有肉。根据乙一原著小说改编的日本电影《在黑暗中等待相遇》里,盲女田中丽奈过着寂寞的独身生活,陈柏霖扮演的男主角在她的房间里扮作“隐形人”,默默观察她,为她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段细水长流的感情因“盲”而变得妙趣横生,精确诠释了“一切尽在无言中”的意义。
可见盲人角色能轻松击中我们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触动之余还能勾出浪漫情怀,这就是为什么无数日韩偶像剧里都要让盲人成为主角的原因,比如新近热播的韩剧《那一年,冬风吹着》里宋慧乔扮演的盲女角色便赚得亿万观众的眼泪。
四、恐惧之盲
看不见,所以对危险无从判断与躲避。这就是为什么“盲人”适宜出现在惊悚片里的原因。
2002年由彭发、彭顺兄弟执导的惊悚片《见鬼》中,李心洁在影片最初像是通过手术恢复了视觉,实际却一直处于鬼魂制造的“盲区”,她无辜的弱者身份,以及电影中随处可见的扭曲鬼影,都让观众替这部陷入视觉地狱的盲女捏一把汗。追溯至1993年的惊险港片《盲女72小时》更是惊心动魄,叶玉卿扮演的因眼疾开刀而暂时失明的熟女阿香便因看不见而遭受到复仇者的种种折磨甚至囚禁,在如此逼仄的环境中,这位弱女子要求得一线生机难如登天,生理上的黑暗与现实环境的黑暗双线并行,让我们看得透不过气来。
当然,更有将“失明”升华到一个高度的电影佳作,把人在眼盲时候的恐惧及导致的人际关系异变刻画得入木三分。比如由费尔南多·梅里尔斯执导的根据诺奖得主何塞·萨拉玛戈的原著改编的电影《失明症》。片中让地球人因感染而变盲,眼盲症让人们陷入强烈恐慌之中,形形色色的人因盲疾而暴露出性格中另外一面,或善良或邪恶或软弱,对看不见的事物充满恐惧的同时也在苦苦追寻出路,这份揪心感贯彻电影始终。
尾声
传奇、励志、煽情、恐惧……只因一个“盲”字,令电影人有了无尽的施展空间,可以借着这样的噱头诠释世态炎凉,令爱恨情仇变得有迹可寻。而经典电影里那些双目失明的主角们,也将被观众铭刻在心。他们特殊的人生境遇,无奈的牵绊与非凡的韧性,都值得我们去了解、去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