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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机给了我另一双眼睛

2013-04-29北岛沈祎

中国摄影 2013年8期
关键词:奥林巴斯数码相机照相机

北岛 沈祎

摄影最初是给自己的写作作掩护

问:就先谈谈您是何时开始摄影的吧?怎么会喜欢上摄影的呢?

答:我上世纪70年代初开始喜欢上摄影,为此给自己买了第一台照相机,捷克的“爱好者”牌双反相机,80元,委托店二手货。那时候拍的差不多都是同学亲友聚会留影。再就是那时我当建筑工人,给师傅们免费拍全家照。

比较职业的摄影经验是1974年秋天,我在北京六建三工区的特种钢厂工地干活。工地宣传科想搞一个“抓革命、促生产”的摄影展览,听说我经常给师傅拍照,就找到我。我很高兴,首先是逃避繁重的体力劳动,我是铁匠,整天抡大锤;再就是盘算着怎么借这个机会完成构思中的一部中篇小说。在跟宣传科干事谈条件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部小说。我提出首先要建一个暗房,因为当时的写作条件很差,跟众多师傅一起住工棚,晚上一到点就关灯睡觉,我把自制的台灯遮得严严的,还是怕影响人家。而暗房意味着独立的写作空间。他们居然同意了,反正也弄不太懂暗房是怎么回事,就建了一间4平方米的木板房,还根据我的要求,用黑红布双层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门倒插。一个多月间,我完成了中篇小说《波动》初稿。这一段,我在关于70年代的回忆录《断章》中有详细记载。

说来我的文学创作和摄影是同步进行的—那年月写作违禁,幸好有了这么个暗室,让我保持地下状态。工地干部每次想进来,我就说正在冲胶片或洗照片,等我收拾停当,布置好工作现场,才把他们放进来。由于不懂“高科技”,把他们唬住了。在准备摄影展览的同时,我完成了中篇的初稿,还写了一些诗。

金斯堡算是我的摄影师傅

问:后来跟摄影的关系是怎样的?

答:其实我的摄影一直停留在业余水平。70年代末我们创办《今天》杂志后,接触到一些真正的摄影家,都是“四月影会”的,那是一个民间摄影团体,跟官方的摄影路数完全不同。看过人家的摄影作品,自己知道就更没戏了。从1979年起我在《新观察》工作,后来又调到《中国报道》。而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分工不同,轮不上我拍照片。尽管我出去采访也带上照相机,但采用率极低。

后来真的喜欢摄影还是1989年到了海外,漂泊旅行,随身总是带个小照相机。为了轻装前进,很少带专业相机。我用的第一个微型相机是Olympus。

问:是胶片的吗?

答:是胶片的。我的摄影师傅算是艾伦·金斯堡吧,我在《蓝房子》一书的开篇专门提到这件事。他长期用奥林巴斯相机,金属壳,抽拉式,关键是完全手动的。卖摄影作品是金斯堡的三大收入来源之一。我记得那是1990年夏天,在汉城,我们一起参加世界诗人大会。他到处抓拍,树上的乌鸦啊,粘在胶纸上的蟑螂啊。我当时带了个傻瓜相机,他跟我说,这种照相机很差,完全不能靠人控制,根本无法得到你需要的效果。他劝我买一台像他用的那台奥林巴斯。他说这照相机已经不生产了,但可在二手店买到。他还建议我,在摄影中一定不要用闪光灯,会把所有的空间都压缩成平面,缺乏真实的氛围。不久,我在波士顿的一家二手店终于买到了相机。第二年,也就是1991年夏天,我和金斯堡在纽约见面,我把买到的奥林巴斯给他看,他在手里把玩着,很满意,觉得新旧程度和价格都合适,他顺手用那台相机给我拍了两张。在数码相机出来之前,我很长时间都在用这个奥林巴斯。

非专业的摄影人一定要找到自己独特的摄影语言

问:在漂泊生涯中,您拍的大多是黑白还是彩色?

答:基本上都是彩色的。主要是记录这些年的漂泊生活,拍朋友、女儿,还有各地风景,基本属于旅游纪念照这一类。当然,有时也涉及国际社会政治主题。比如2002年春天我参加国际作家代表团去巴勒斯坦,拍过围城和战争破坏的痕迹,拍过难民营以及与阿拉法特的会谈等场面。最近十年,数码相机的出现具有革命性的意义,旅行携带起来更方便了。

我觉得像我们这些非专业的摄影人,一定要找到自己独特的摄影语言。我经常看到一些人用特别高级的照相机,去照那些所谓标准化的风景照,这是最傻的事儿。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超过那些明信片,它们是在商业摄影运作中千锤百炼的—各种角度各种光线全都试过了。我开始寻找自己的摄影语言,换一个角度去观看去领悟世界。我经常拍的是一些比较抽象的东西。比如我在《书城》杂志发的那几张照片,有一张叫《窗口》,是在瑞士拍的。那是一个已故的法国画家的庄园,其中有个用作马圈的小房子。画家把窗户装饰得很漂亮。正好一匹马从窗口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我抓拍了好几张,选取不同的角度。从侧面看特别有意思,因为窗口本身就像一幅画。

问:都是用数码相机的?

答:后来用的都是数码的,数码的方便。胶片还要冲洗啊什么的,对一个国际流浪汉来说太麻烦。如今有一个小型数码相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够了,走遍天下都不怕。对了,我现在用的是佳能G10,郑重向摄影爱好者推荐,它体积小,但具有准专业相机的功能。

我一直都用彩色的,而彩色转成黑白很方便。这可能和我的坏毛病有关—我只看彩色电影,不太爱看黑白电影。有时出于特殊需要我会加大曝光量,达到类似黑白的效果。

问:不做后期处理?

答:不,我完全反对做后期处理。现在后期技术太高了,以假乱真,实在没什么意思。

问:您拍照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一种事先想象的画面,带着某种预期去拍?

答:没有。我带照相机出门时,经常会突然间看到某个影像,感到某种刺激,但又往往抓不住,总是和你的想象有距离,拍出来达不到理想的效果。有时候你观看时觉得不怎么样,拍出来倒挺有意思。这其中有即兴与偶然的因素。

照相机给诗人提供了另一种媒介

问:我觉得说到这一点,感觉跟诗歌又有点像了,诗歌里也有不同的意象存在。

答:对。我写诗也是这样,我不太强调诗歌背后的文化意义,那样往往限制诗歌本身的自由。一个美国诗人说过,诗歌是在语言中发生的事件。以此类推的话,那么摄影是在影像中发生的事件。

问:作为一个诗人,您这种个人化的视角是否多少受到“文学背景”的影响呢?

答:我觉得创造性有多种多样的表现方式,它们之间密切关联,只不过媒介不同而已。而照相机给诗人提供了另一种媒介,就像是另一双眼睛。和诗歌的关系没那么直接,但另有优势。写诗主要的元素之一是意象,包括意与象两部分,也就是说是与意念相关的物象。而摄影更直接,没有语言障碍,直接抓到物象本身。

问:前面您提到说自己经常拍一些局部的、抽象的东西,这些影像出来之后可能会有不同的解读,您自己是如何诠释的?

答:我的一些照片都发在《书城》杂志上。他们让我写所谓的“摄影手记”,我在其中写的几乎都是关于拍摄的环境与情绪,而尽量不对作品做出诠释。这一点上我赞同桑塔格的观点:反对阐释。我自己拍照时往往与情绪有关,比如有一张是我在荷兰海牙火车站转车时拍的,我从火车站天棚上一块打碎的玻璃经过,触动了我当时沉郁的心情,于是我返回,拍了几张(注:照片名为《无题》,在《书城》发表)。

1993年我在荷兰莱顿呆了有九个月,那段日子是我生活中非常困难的时期。去年我再回去的时候已是十几年以后,回去的时候心里有一种伤感。一个当年和我一起玩的汉学家接待了我,我们一起聊天,聊到过去的很多往事。后来我心情很沉郁,拉着箱子在火车站走,突然看到那个玻璃上的裂口,那种感觉是一种“释放”,对于当时特别压抑的心情的释放,拍完后我的心情居然好转了。虽然后来照片发表的时候我还是做了点“解释”,但是我现在觉得那个解释是有点多余的。

所以,摄影有时和写诗很像。你和你的摄影对象常常处在互相寻找的过程中。有的时候你在找它,但怎样也找不到,只有它也在找你时,你们才相遇了。这和写诗有点像,你刻意想写往往写不好。依我看,真正好的摄影作品就是一种相遇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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