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人情账簿

李晓

春节，我越过越“恐怖了”。这个春节，草根家庭出身的我，共送各种礼金8900元。我对妻子说，这下可放心减肥了，西北风都刮到窗户边来了。

简单罗列一下吧。老张的女儿、老王的儿子、曹大爷的外孙女、老表的侄女都在春节期间结婚，他们的婚宴当然要去；哎，某领导的岳母也在春节去世了，得办丧宴；朋友周老四乔迁了，得办乔迁宴。这些纷至沓来的宴席，吃得我心惊肉跳，血压上升，大脑供血不足。至于给小孩压岁钱，还好，只遇到了9个，花费1800元。

春节放假，蜗居在家的我，不断接到热情纷至的电话，索性关了机。关机的几个小时，我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找不到自己了。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靠手机了，我还是担心，人类忘记了我。我真糊涂了，在没手机的那个年代，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呀。我打开手机，短信接踵而至：老孙家儿子，后天在国际山水大酒店举办婚宴，诚邀我出席，老程家父亲80岁生日，邀请我去喝酒，当然不是免费的。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人情宴席，这些宴席，就真的能给我们带来快乐、幸福，或者就升华了友谊，浓厚了亲情吗？我甚感困惑，翻翻白眼。妻子倒大度，她说：“你是一个社会知名人物嘛，请你吃宴席的人多，表示你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和分量。”想一想，也有道理，我的心态就平衡了。

春节里的一天，我竟接到了10多年没见面一个同事的电话，他说家里购了一辆车，设宴庆祝一下。我乐呵呵而去，以为肯定是白吃嘛。来到酒店，看见大厅前设的礼台，前来庆贺的人正排队送礼，我也只好“就范”，送了礼金400元，算是祝贺，算是帮忙给他的车子买了一点汽油。酒席上，他来敬酒答谢，拍着我的肩膀说：“家里有什么喜事儿，告诉一下，必须来！”他还告诉我，为了打听到我的电话，居然连环打听了10多个人，这10多个人，今天也在座，他就是在打听我电话的过程中，顺便把这些人也请来了，真是一个智慧的人，我佩服不已。

我问古板的老王，你家里有一本人情簿吗？他说，有，从1972年保管至今，早发黄了。那年，他母亲50岁，人家送了1元钱，10年后，他送了5元钱。老王告诉我，每次送人情，他都要认真算账。小学文化的老王，甚至搞懂了CPI，就是消费者物价上涨指数的概念。老王抬抬老花眼镜说，他不要人家吃亏，得考虑物价上涨指数后，换算出还人家人情的标准。他还打听人家在酒店的酒席标准，10人一桌，酒水费用，自家去了几个人，把送去的人情费一扣除，就把主人家的利润给算出来了。老王就这样成了一个人情精。前不久，他对我说，7年前，他家办贺房宴，我送去礼金100元，现在也该升值了，是250元左右，如果我举办生日宴，他就给我买一个50元的蛋糕，送200元礼金，和老婆一起来。我当场拒绝了，不办生日宴。老王哈哈哈大笑说，郑某某的老婆，前不久为宠物狗做2岁生日，收礼金12万8千。老王的信息真灵通。

前几天的一次酒席上，朋友老关递给我一支烟说，你抽抽吧，40元一支哦。太让我纠结了，差不多上万元一条，有这个必要吗？老关拉住我的手，特地通知我，正月初八，他为老父亲做寿，诚请我参加。

老关那支烟吐出的烟圈，把我呛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