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时光,三种爱的选择
2013-04-29王欢
王欢
合租室友朵拉
朵拉是我的室友。我剛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在网上看到她发布的求租信息:女孩,吸烟但爱干净,喝酒但不酗酒,恋爱但不带男人回家。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搬了过去。
她说的仿佛就是我自己。我在朵拉友好又保持距离的目光中读懂了自己。
朵拉并非单身,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和朵拉窝在沙发里看碟。朵拉的电话响了,她的表情坚毅而冷酷,对我说:“你来接,扮成男人的声音。”
我特有的磁性声音再故意拿捏几分,电话那端的男人便信了。他说:“朵拉,你变心了。”我说:“朵拉在洗澡。”男人与我这个本不存在的敌人对峙三分钟,最后以一句“我恨你”结束对话。
朵拉点了一支烟。她在吐出的烟雾里努力思索着,说:“小路是我的初恋。”然后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仿佛那件事遥远得需要穿越时光才能想起一样。
他们相遇在彼此最好的时候。朵拉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在那个年纪沧桑。所以那时的我,努力和那时的你们一样,穿白裙子扎马尾不涂指甲小声说话,好好学习,胡思乱想。”
她说,那样的年龄是该找个温润的好男孩来爱的,因为等我们长大后,好男孩都会变成坏男人。
和小路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无忧快乐。令朵拉印象最深的是,高三的圣诞夜,两人一起去DIY冰激凌,小路还用粉红色的奶油雕了朵拉的名字。朵拉不舍得吃掉,又怕它融化,他们就一直寄放在那家冰激凌店里,时不时过去看一眼,也当是他们爱隋的见证。
朵拉说的这件事,让我想起了我的云生。云生也是我在最美的时候遇上的男孩,我们倾心相爱,也有过许多这样绞尽脑汁制造浪漫的棉麻时光。
我的现世安稳和朵拉的凛冽悲伤
朵拉和小路好了五年。朵拉吸了一口烟,眼神迷茫,说:“如今其实不是不爱他,而是我们都变了。我变成了现在的我,小路也不再是过去的小路。在我们这样的年纪里,纯爱已经过期腐烂,我的人生需要一段不羁的旅程。”
后来,朵拉便沿着这种思路爱上了一个和小路截然不同的男人,叫非克。非克是个赛车手,他和朵拉约会的时候永远骑着那辆酷酷的机车。朵拉开始化妆,小烟熏,短发,常常裸露光洁的额头,穿修身又性感的小皮装,一只靴子上有二十多颗铆钉,朋克范儿十足。
非克载着朵拉从人群中疾速穿行,我将头探出窗口,总能闻到一股重金属的味道,和着一阵风,撩拨起朵拉不羁的年轻岁月。
而那时,我与云生剛进入社会,云生在一家外企谋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为了省钱,住单身宿舍,我在一家传媒公司做策划。我们每周六去看一场电影,晚上在附近的小旅馆里,平淡而甜蜜地欢情。第二天早上醒来,去他的宿舍里吃火锅,我给他洗衣服,他陪在我的身边说笑话,情话,傻话。
朵拉说,青春多么珍贵,不能被狗吃掉,只有勇敢过,才算真活过。而我却贪恋静好的岁月,如果我和云生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我就会感到莫大的满足。我知道人是会变的,但我更相信,爱情也会随着人的心境成长,如云生一样,在青涩的岁月里,把我放在手心里宠爱着。但现在,他也会关心现实里的柴米油鹽。
事实证明,非克给予朵拉的迷情岁月,是凛冽而疼痛的。那天我剛从云生那里回来,半路接到朵拉的电话,她气若游丝,说:“我出事了,在医院。”
我赶去的时候,朵拉还在抢救,非克蹲在地上,不见了往日的神勇与潇洒。我问他,朵拉怎么了。他不出声,我便揪起他的衣领吼叫着。他见我如兽般疯狂,只好说:“我赛车后和人打架,没跑掉,朵拉替我挨了一刀。”
手术室灯灭,朵拉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
我回头对非克说:“你们之间完了,如果你不想她死,马上滚。”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朵拉被父母接回老家疗养,我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房子,我想让云生搬过来住,他不肯。他说,他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不能全心照顾我,他也不想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分散精力。
我有些失望,但更多是安心。谁说爱情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成熟?云生的事业心就是最好的证明。
朵拉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倾心去爱一个男人,去体会岁月对他的打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纵情而活,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找什么样的人。我在细心灌溉着,她却只想摘花。
其实我和朵拉都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会成长,爱会成熟,欲望也会膨胀。
那天周五,我提前下班,路过云生的公司,想等他一起吃晚饭,于是就在他公司对面的商场门外,靠着橱窗等他。没想到,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我看见他挽着一个女人的手走出旋转大门,他们亲密如爱人。
我在马路对面的橱窗边上,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孩。
我给朵拉打电话,问她怎么办。
她说:“那就放弃吧,找一个对你好的人。”我说:“那么多年的感情我放不下。”她说:“能有多少年,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小路加一个非克,你们从纯真美好走到如今的平平淡淡,难道非要挨到相顾无言?我还会去找最后一个陪我的男人过安稳的生活,你又何必执着非由云生一个人陪你度过。”
最后,我向云生摊牌,我说:“你可以离开,可以把过去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化为灰烬。”
心是痛的。但我还是关上门,连他的气味都不想留。朵拉的现世安稳和我的日渐苍凉
朵拉再回到这个城市,是一年后的事情。她的头发很长,烫了风情的大卷,穿漂亮的裙子,长到脚踝。那时我已经剪短头发,穿起职业装,因为升了职,有了钱,也开始买一些大牌傍身。朵拉看着我说:“你的爱情夭折了,但是你却成熟了。”
朵拉找了份安稳的工作,在一家公司做个小文员,闲到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打扮自己。而我随着职位的晋升、业务的繁忙日益灰头土脸,再配上天生的沙哑喉咙,活脱一个男人婆。赶上现场忙的时候,我就像个爷们一样穿平底鞋,穿梭在人群之中,扯着破锣一样的嗓门,指挥着一群听不懂中国话的职场菜鸟。
那天晚上回家,朵拉正在洗泡泡浴,看见我满脸菜色,她走过来,拉着我一起去放松。她说:“女强人,你太累了,该歇歇了。”
我们两个相视而坐,她告诉我她要搬走了。因为她现在和她的上司相爱,并决定结婚。那个上司我见过,相貌平平,但儒雅礼貌,有过一次婚姻,财力与阅历沉淀了女人们都想要的安全感。
朵拉说:“我现在已经长到女人的第三个阶段,我想要一段踏实体贴如白菜汤一样的爱情,我要安稳地沉沦下去了。你的朵拉,从此将彻底堕入烟火,安于现状,永不超生。”
她说完哈哈大笑,我也笑。到底是她,美好过,激荡过,终于退出江湖,一笑而过。
而我,只是走过,旧时风景旧时人,终究无法释怀。
我们一起跑完了幸福的全程
朵拉嫁得很风光,举行婚礼时已怀孕四个月,看着她笑靥如花,让我禁不住感慨,小路和非克,难道只是一场梦?
在朵拉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被查出乳腺良性肿瘤,压力和疲劳所致。做手术那天,她挺着大肚子来看我,我并不知道她带了云生一起来。所以术后,我睁眼,第一眼见到的人,竟是云生,瞬间让我失措。
他问我,疼吗?
我忍不住热泪滚滚,多年的悲伤终于逆流成河。
云生轻抚着我,重重叹息,他说,那时的他确实有些心猿意马,还好后来及时刹住了,只是我再也不信,坚决分手。这么久以来,他整日遭受良心的谴责。他多希望一切都能成为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个月时间,云生确实寸步不离,悉心照顾我。
在我正纠结的时候,朵拉来了电话,她说:“既然放不下就原谅吧,毕竟每个人都会随着时光一起成长、成熟,我也是,你也是,云生小路非克还有我的先生,我们都是。所以,每個人在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欲求,正如我这一生的三段情,还有你与云生这一段情事必经的三个阶段。其实你了解,小路会变,非克也会,只是彼时的他们已不适合此时的我,我现在正好掉进一个最有安全感的怀抱里,在我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候。”
她说:“如今,云生想要安稳,你也是,你们都是全新的自己,且有着一致的追求,为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
最终,我接受了云生,不久后订婚。朵拉生了儿子,家庭美满。我一个人修三段情,而朵拉一生经历的三个人,修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女子生命历程中一整段完美的情事?
我们都会幸福的,这是时光的流向,不管你是执着于陪一个人到达,还是奔跑于不同的掌心间接力,终会达成,只要你懂得在不同的时光做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