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科菲耶夫早期钢琴作品

张泽亮

普罗科菲耶夫1891年出生于乌克兰桑佐夫卡，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但终日都能听到乌克兰乡民们的歌声。他是家中的独子，父亲受朋友之托经营农场，母亲玛丽亚·格里戈利耶夫娜在当地开办学校，免费教授贫困农民的孩子们念书。由于地处偏远，音乐成了玛丽亚最大的快乐，她每日以古典音乐为伴，普罗科菲耶夫年幼时就常常躺在床上听母亲演奏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以及肖邦和李斯特的乐曲。

在这样的熏陶下，他开始对音乐创作产生了兴趣。有一天，五岁的普罗科菲耶夫来到母亲身旁说：“妈妈，我写了像李斯特狂想曲那样的曲子！”母亲一看，既没有小节线也没有五线谱，许多八分音符、四分音符、二分音符描在九根横线的“九线谱”上。这成了母亲教授他音阶和记谱法的契机。不到六岁，普罗科菲耶夫已经能够正确记谱了。九岁，他就会演奏一些简单的莫扎特和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

在母亲的精心教导下，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才能得到了发展，1902年，他经过俄国作曲家塔涅耶夫的介绍，开始和格里埃尔（Glière）学习作曲和钢琴。1904年，在格拉祖诺夫的建议下，他考入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继续学习作曲和钢琴，开始了他的求学生涯。

普罗科菲耶夫的创作通常被划为三个时期：求学时期（1908-1918年），侨居国外时期（1918-1933年）和回国定居时期（1933-1953年），本唱片中收录的三部钢琴奏鸣曲都是他求学时期的作品。普罗科菲耶夫是位多产的作曲家，创作涉及歌剧、芭蕾音乐、交响曲、电影音乐、室内乐和艺术歌曲等。钢琴曲是其创作中具有代表性的音乐，钢琴协奏曲、钢琴奏鸣曲及其他钢琴作品一直贯穿于他三个时期的创作之中。

1909年普罗科菲耶夫完成了《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虽然作品的编号和钢琴奏鸣曲排号都是第一号，但在这之前他还写过六首钢琴奏鸣曲。这首作品的材料就来自其中的第二首，是两年前普罗科菲耶夫在桑佐夫卡过暑假时写下的，他曾将作品寄给对其影响较深的高年级同学米亚斯科夫斯基（Myaskovsky），并将这部作品形容为“简洁、有趣、精致”。1911年，作品经过再次修改后出版，它以几个柱式和弦开始，节奏富有动力感，与伴奏声部三连音的八分音符形成对比。副部主题以稳健的步态出现，在再现部中这个主题经过变化后再次出现。作品遵循着传统主调奏鸣曲式的结构，还没有多少普罗科菲耶夫个性化的语言，但从中已可以看出其受拉赫玛尼诺夫和斯克里亚宾的影响，颇具浪漫风格。

《A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作品28号）同样也是基于早先的一部作品，即1907年创作的奏鸣曲第三号，1917年修改后完成。这部作品曾作为普罗科菲耶夫1927年访苏音乐会的开场曲目，与《C小调第四钢琴奏鸣曲》（作品29号）构成一对，二者的副标题都是“选自老笔记本”。

《A小调第三钢琴奏鸣曲》是一首炫技性的作品，按照作曲家的标记需要用暴风骤雨般的快板速度来演奏。普罗科菲耶夫虽然被勋伯格与斯克里亚宾、斯特拉文斯基一起拉到“未来主义者”的名单内，但他的创作却经常面向传统。这部作品就是以主调音乐的手法写成的单乐章奏鸣曲，主部主题简单明了、激动人心，副部主题则较为抒情、放松。

《C小调第四钢琴奏鸣曲》同样完成于1917年，亦是基于一部早期钢琴作品和未经出版的《第二交响曲》。普罗科菲耶夫在这部作品中开始展露出其个性化的音乐语言，可以说集中体现了他一面面向传统、一面面向现代的创作特点。第一乐章以惯用的快板奏鸣曲写成，主副部形象对比鲜明，但是和声则较为现代，常出现一些不协和的和声，特别是在这个乐章的末尾尤为明显。A小调的慢板乐章在低音声部奏出主部主题，这个主题在乐章结束前再次出现时己经被作曲家精心雕琢成为另一副模样。末乐章“有活力的快板”，音乐呈现出高贵而明晰的特点，但需要极高的演奏技巧。

这三部作品都是普罗科菲耶夫求学时期的作品，但已经透露出其日后创作的主要创作因素：他摒弃了晚期浪漫派的夸张和矫饰，一展新古典主义明快、清晰、简洁的风格，植根于俄罗斯民族传统的抒情性，开怀面对现实的幽默感以及富有动力的托卡塔式的节奏。

以莎士比亚传世之作《罗密欧与朱丽叶》为题材的音乐作品甚多，其中歌剧就有十多部，柏辽兹将其写成同名交响乐、柴科夫斯基写成同名幻想序曲，普罗科菲耶夫则写成了芭蕾音乐。全剧的音乐创作完成于1936年，翌年他根据舞剧音乐改编成两部交响组曲（十年后编写出第三部），与此同时选出其中十段改编为钢琴独奏版本。

第一首《舞曲》作曲家用民间塔兰泰拉舞曲表现出意大利人民欢庆节日的愉快气氛，再现了舞剧中人们聚集在一起热烈红火的场面。第二首《情景》根据舞剧中《街头的早晨》写成，太阳东升，维罗纳的街头逐渐热闹起来，人们神清气爽地走在街上。第三首《小步舞曲》改编自《客人光临》，凯普莱特举行盛宴，维罗纳城中名流纷纷踏至。第四首《少女朱丽叶》生动地表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朱丽叶，和蔼的乳母伴其左右。第五首《假面》来自舞剧第一幕第三场，罗密欧带上假面来凯普莱特家参加舞会，曲风诙谐，舞曲与进行曲的特点融为一体，一方面展现出罗密欧的性格，另一方面表现出年轻人在舞会后的调皮。第六首《蒙泰格家族和凯普莱特家族》，由舞剧中第一幕第一场《国王的声明》和第四场《骑士之舞》合编而成，开头强烈的不协和音响象征着两个世仇家族的矛盾冲突，随后在快板速度上呈示出威严的骑士主题，音乐恰如其分地表现出骑士的力量和其好斗的性格，中间部分柔美的音调是朱丽叶的音乐形象。第七首《劳伦斯僧侣》和第八首《马库修》分别刻画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庇护者劳伦斯崇高、真挚的形象和罗密欧家人马库修诙谐幽默的性格。第九首《手捧百合花的少女之舞》表现了西印度群岛中安德列斯岛上少女优雅而略带愁丝的曼妙舞姿，她们要唤醒朱丽叶去参加婚礼。第十首《罗密欧与朱丽叶在离别之前》预示着悲剧的发生，罗密欧被驱逐出境，离开维罗纳城。启程前，他来到朱丽叶的卧室，感人至深的爱情主题出现后，热情的主题逐渐变得高昂，但最终两人还是在悲伤中分开。

普罗科菲耶夫扎对钢琴艺术的贡献不仅在创作方面，他在演奏方面也为钢琴铺出一条新的道路，开拓了二十世纪新古典主义钢琴音乐演奏的新局面。他最早将钢琴视作打击乐器的开路先锋之一，他反对德彪西将钢琴看作一件无槌乐器而追求朦胧纤柔的音色做法。普罗科菲耶夫具有超凡的钢琴技术，将钢琴打击乐器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本唱片的演奏家贝恩德·格莱姆泽（Bernd Glemser）可以说再现了普罗科菲耶夫的演奏风格，他同普罗科菲耶夫一样，在钢琴上追求干、硬、金属般而又富有弹性和活力的颗粒性声音，形成了他独树一帜、虎虎生风的键盘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