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吵”与“文吵”的成本核算

艾薇

汪东和赵玫，一个博士一个硕士，一个是设计院的青年才俊一个是外企的“杜拉拉”，俊男美女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天起，就俨然成了人们眼中“幸福”的代言人。可是结婚几年后，再面对众人的赞美，这对小夫妻礼貌的笑容里总会闪现一丝尴尬——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再美丽的童话，也经不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地“糟蹋”。

汪东很无奈，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恋爱中小鸟依人的赵玫婚后竟然变成了“河东狮”。他为了躲避争吵而从家中“逃”出来与哥儿们买醉，已经是第N次了。“赵玫长得漂亮家境又好，是在娇生惯养中被人们捧着长大的，脾气大点儿也正常”，哥儿们安慰的话万变不离其宗，却变得越来越苍白。而口袋里的手机一刻不停闲地震动着，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赵玫的“连环夺命CALL”。汪东不明白，既然话不投机，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为什么不能让彼此冷静一会儿！他索性关了手机。

就在两个小时前，赵玫打碎了他最喜爱的那只青花瓷茶杯。此时，“肇事者”正蹲在家里的地板上发呆。她并不是故意的。当时她正气急败坏，汪东却坐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便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书朝他甩过去。结果他胳膊一挡，那本书不偏不倚落在了茶几上，倒霉的杯子不幸中招。赵玫傻眼了——那杯子是他们恋爱时一起在景德镇买的，当时她还极应景地说了句“一个杯子就代表一辈子”，于是那杯子就成了他们的爱情“信物”。可如今，它成了一堆碎片。而随着破碎声响起的，是汪东摔门而去的声音。

赵玫很是懊恼。而让她更懊恼的是，她甚至记不起一开始是因为什么事情引燃了这场战火。是因为汪东把袜子放到了餐凳上？还是洗好的水果落了苍蝇他视而不见？还是他看电视时的音量放得太大？反正最近他们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引发争吵。而这个杯子已经不是第一个遭殃的物件了。就在上个礼拜那次争吵中，她随手抓了件东西向汪东掷去，结果汪东躲开了，汪东那刚买一个月的iphone5“挂”了。

这个晚上，汪东也不可避免地缅怀起那部“早逝”的iphone5。灌了自己一大杯啤酒，他苦笑着跟哥儿们嘟囔：“这架吵的，代价太大了！上礼拜吵没了四千多块，今天又把我俩的‘一辈子也吵进去了。哥们儿这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都不小吧？！”

汪东在外面喝大了，赵玫在家里也是心急如焚。她担心汪东。可是汪东关了手机，她也无可奈何，一颗原本抓狂的心只能慢慢平复下来。

她知道，吵架的根源多数在她，但她脾气不好，很多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尤其这段时间，心情更是差极了——公司市场部经理的位置原本应该是她的，可是听说总部那边决定派“空降兵”来，眼看自己几年的努力即将付之东流，她吃不香睡不好。跟汪东嘟囔，从汪东那儿得到的却只是一句“顺其自然”。她便来火了，“你们搞设计的，画画图就行了，你不知道我们做销售的有多难！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可汪东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觉得太累了，就别干了，我养你！”

按理说，这样一句话会让多少女人的心融化下来！可这时的赵玫，需要的哪里是温柔安抚，她需要的是同仇敌忾！所以，一看到汪东那温吞水的样子，她的气更不打一处来……

因为有着这样的坏情绪，又因为在汪东那里找不到共鸣，这个家一直阴云密布。青花瓷的破碎声，终于让赵玫的心，狠狠地疼了，也让她固执的愤懑苏醒了些。这个夜晚，她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汪东深夜回来，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继续说个明白”。

可是，第二天快下班时，赵玫的大小姐脾气又来了。电话里，她冲汪东吵道：“一整天了，你难道不能打个电话给我吗？你明知道我心情不好，不能哄哄我吗？”

汪东压低声音说：“你有完没完？我这边说话不方便，回家再说吧。”

“不行，必须现在说。”

汪东不想再听赵玫的“河东狮吼”，但又下不了狠心置之不理，只好想出一招：“那上网说吧。”

他们有多久没在网上聊过了？两人在大学里相识，考研后却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恋爱谈得很辛苦，除了偶尔给航空和铁路做点儿贡献见上一面，漫漫的日子里，就靠那根网线寄托着相思。如今打开MSN的对话框，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看着对方的头像，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汪东先打了一行字：“是我不好，这段时间你压力那么大，我没能好好地帮你调解，反而惹你生气了。”汪东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在于赵玫的无理取闹，可是坐在网络的这端，他才想起，赵玫当初在上海原来有待遇优厚又相对清闲的接收单位，是为了他，她才跑到北京来，进入外企苦苦打拼的。就为了这，他也有责任对她好，让她开心。

这一句话已经让赵玫泪眼婆娑，她也打下一行字：“我知道，是我不好。对不起。”

两人冰释前嫌……

从这一天起，只要发现赵玫要犯“老毛病”，汪东就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是你只要动口，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武吵的成本太大，所以你如果非要吵，那咱们就去网上‘文吵去，免得一会儿家里又有什么东西遭殃！”于是，两人常常各处一室，各自抱着笔记本电脑，通过网络“痛斥”对方。渐渐汪东发现，上网吵架，是不让“语气”惹祸的妙招。他不会因赵玫的大喊大叫而心烦意乱，赵玫也不会因他的轻描淡写而气急败坏。而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过程里，还规避了脱口而出、口不择言的风险，几个回合下来，起初的剑拔弩张便渐渐归于平静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每次当汪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叫停了，便打出诸如“乖，消消气吧”、“亲爱的，我困了，咱们该相拥而眠了”、“别拉硬了，给大爷笑一个”等等求和的话。在对框话里打这样的话他从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要是两人面对面吵得面红耳赤时，这些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两人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汪东收到了赵玫通过快递公司送来的礼物——打开一看，竟是那只破碎的青花瓷杯子——赵玫将那些碎片保留了下来，找到工匠将它们重新黏合复位。汪东在MSN上对赵玫说：杯子虽然粘好了，但裂隙还是清晰可见，不如我们再去景德镇买一个吧。赵玫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一语双关地说：这辈子就这个了！就让那上面的裂隙去提醒我们好好珍惜吧——最好的夫妻，不是一辈子不吵架，而是无论怎么吵，还能在一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