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刺绣图案的艺术符号表达——以湘绣为例

王焱

我国湘绣历史悠久，始于楚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作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的湘绣，它是在吸取顾绣、苏绣、粤绣、蜀绣等精华的基础上不断发展起来的。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湘绣的图案逐渐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积累了丰厚的文化内涵。

一、湖湘文化对湘绣图案艺术符号形成的影响

中国刺绣是女红艺术，每一件刺绣作品都具有典型的细腻、精致的特质。湘绣图案符号秉承中华文化“和而不同”的特点，它是在湖湘大地特有的乡土风情、地域特征和民俗信仰所共同构成的儒学文化的模塑作用影响下的产物。

湖湘文化历史悠久，是一种地域性的文化。湖湘文学艺术具有“文道合一”的明显特点，其基本特征是：“忧国忧民的济世情怀、经世致用的务实精神、敢为人先的革新气魄、坚韧勤奋的意志品格”。

儒家思想是构成湖湘文化的重要内容，对湖南人的性格形成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儒家思想提倡“修己善人”的做人之道，以“诚以立身、任以待人、公以处世”为做人的原则，这一传统文化思想直接造就了湖南人民性情豪迈耿直、善恶分明、淳朴厚道、与人为善、忠信孝义的品质。在湘绣发展进程中，湖湘文化自始至终影响着湖南刺绣艺人。湖南湘绣艺人秉承了湖南人“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的性格以及“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百折不挠、兼收并蓄”的创造精神，因此，绣如其人，这种特质融入到湘绣的图案中就体现出工整鲜明、朴实健美、苍劲拙朴的地方风格。

其实，这种图案特点的形成是依靠选择恰当的图案内容来实现的，也就是物化符号。湘绣的图案多是现实生活中喜闻乐见的人物和花草鱼虫、家禽等动植物形态，如植物类的梅、兰、菊、桃花、牡丹、荷花和竹子等；蝴蝶、蜻蜓等昆虫和凤凰、孔雀、鸳鸯、喜鹊、蝙蝠等鸟类，以及熊猫、鹿、金鱼等动物；此外还包括用于配合使用的几何形图案和文字图案。这些符号多以清新、淡雅的形象出现在绣品上，建立在对生活本身的阐释；也有涉及气势磅礴、繁复、富贵华丽的造型绣品，绣出了湖南绣工朴素的思想和内在情感。用湘绣表达的写意花鸟画，着力表现大自然中的各种生命和谐相处的神韵，直接抒发主体者的感情。湘绣图案符号的选取符合儒家所提倡的“温柔敦厚”的气质特点，表达了湖南人民的多种诉求，包括社会的、经济的、家庭的等等。湘绣图案的艺术符号不但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更是浓缩情感记忆的生命精神。

二、湘绣图案艺术符号的表现手法与象征意义

湘绣图案的内容虽然是单纯的事物表象，但绣制图案的过程因为蕴含了绣工们的主观意识和情感动机，从而使图案又具有了行为符号，具备了意义，由此湘绣的图案具备了广义的艺术符号的特征，借助形象传递出寓意深层的文化信息。它所呈现的意蕴和独特的审美情趣主要是通过象征和寓意暗示的手法来实现的。象征和寓意暗示的手法使湘绣图案的艺术符号成为表层结构和深层意义的统一体，通过表层的物化符号反映出深层的文化内涵，体现湖南妇女在湘绣构思中的率直自然，表现她们纯朴、自然的观念和心理愿望。

湘绣图案艺术符号的象征意义是比较直白的表达，艺术符号的象征意义基本从图案表象就能领会到。湘绣图案起源于2000 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几乎是在图案纹样发生的同时，先民们就有了朦胧的吉祥意识。从原为少数贵族装饰衣物用以表征地位尊卑的原始政治辅助工具，到后来扩充为美化生活的装饰物普及湖南民间，湘绣图案的艺术符号在礼仪制度、人际交往、人生礼俗等方面承载了人们祈福求祥的心理愿望，具有了吉祥意义，并通过绣品上的吉祥图案得以实现。中国人的祈福观念中常以“五福”概括理想中的幸福生活，是最朴素的生活观念，体现了中国人追求吉祥、向往现世美好生活的愿望。在湘绣传统日用品的图案中，最为常见以“五百”即百花、百鸟、百鱼、百蝶、百子图案为主，多用于被面、床罩等日用品的刺绣上，反映了新社会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该图案的日用品长销不衰，创立了湘绣日用品的代表图案。吉祥寓意题材相关的内容，比如在“长寿绣”的花纹图案中，内容为穗状流云，由花蕾和花瓣组成，在古代有长寿的寓意。

湖南民间刺绣在民间广泛流行，无处不在，精美动人。与其他绣种对比，湖南民间刺绣更强调装饰效果，其造型生动大胆，针法多变，风格多样。湖南是少数民族的集中地，境内有苗、土家、瑶、侗、白等少数民族，有爱美善绣的习俗，她们利用土产材料绣制具有民族风味的刺绣实用品，其艺术创造才能惊人，使湖南民间刺绣呈现出多品种、多图案、多针法的艺术面貌特点。从现存的湖南民间绣品来看，其图案的选取非常广泛，除了常见的山水、花卉、鸟兽、鱼虫等内容外，还有戏文故事、神话传说和寓意吉祥的文字、图案、符号等。这些图案选取的主要内容还是对吉祥的祈福、图腾的崇拜以及对大自然和美好生活的追求。

根据物品不同，刺绣的图案也有所不同，在神帐等祭司用品的图案选取上，较常见的有福、禄、寿“三星图”、道教中的“八仙图”或“三星图”与“八仙图“合为一体的“群仙图”；在堂檐、帐檐、门帘等大件用品上有“鲤鱼跳龙门”“鱼龙变幻”“麒麟送子”等吉祥纹样，也有绣上道教传说或传统戏文故事等等，为寓意吉祥的麒麟送子图和双凤戏牡丹图。这种刺绣在以前的湘西、湘南和洞庭湖流域常见。

人们都向往富足安舒的生活，因而在过年的习俗中，中国人对于财神的礼拜最为虔诚，有年初五接五路财神的习俗。湘绣的图案特点决定了这一造型并不常见，但对于“富”的渴求常用牡丹作为表达。很显然，湘绣是湖南妇女的手工艺术，图案艺术符号是妇女们表达内心情感诉求的载体，洋溢着温暖的女性气息，涌动着女性的创造力和生命的热情。除了上述象征“五福”意义的图案，其它湘绣图案中经常出现的造型符号是妇女们更多情结的再现。凤凰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吉祥物，湘绣图案中常用此符号象征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生活，如“双凤戏珠”“凤求凰”等是湖南女性对两性情感交融的情结的期盼。牡丹是“花中之王”，在湘绣图案中是大富贵的象征，单独或与动物、植物、文字、几何形组合，表达“富贵绵绵”“和气富贵”的意义。如牡丹与花瓶的组合，象征“平安富贵”，是湖南女性祈福求贵的情结；牡丹与凤凰组合成“凤穿牡丹”，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到老。从古至今，人们惯用鸳鸯比喻忠贞的爱情和美满的婚姻，因此鸳鸯也被广泛用于湘绣图案中，象征夫妻之间恩爱无比、和谐美好，如“鸳鸯长乐”“鸳鸯戏荷”等，是湖南女性向往爱情永恒情结的再现。

梅、兰、竹、菊被称为“花中四君子”，分别代表傲、幽、坚、淡四种品质，共同特点是自强不息，清华其外，淡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因此常作为中国人感物喻志的象征。湘绣图案中常出现梅兰竹菊，寓意坚贞纯洁，象征品行高洁，君子友情。石榴果实多子，作为艺术符号出现在湘绣图案中，是湖南妇女祈子情结的体现，图案多以石榴与牡丹或与蝙蝠组成，象征多子多福、富贵吉祥，如“榴开百子”“多子多福”等。此外，用于配合使用的几何形图案和文字图案，在湘绣图案中也经常被单独使用。如使用文字“福”“寿”直观地表达美好祝愿。在时间长河中沉淀、积累下来的湘绣图案既有理想的教化，又有现实的指南，构成了独特的符号象征系统。

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出现在湘绣作品中的图案艺术符号都具有深刻的内涵和寓意暗示，绣品上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仅作为装饰衣物和美化生活的工具，也能使周围的人在这种女性化营造的吉祥、和

谐、愉快的氛围中，得到美和善的熏陶，不断加深对自然和人生的理解，使心灵和情感得到升华。

本文为2012年度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湘绣艺术的文化传承与产业开发研究》课题研究成果，课题号：12YBB069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设计艺术学重点建设学科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