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胡耀邦同行程
2013-04-29李振声
李振声
历史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三十年前的短短十多天里，我作为一个普通党员竟然三次与胡耀邦近在咫尺一路同行，尽管每次都是擦肩而过，但这种近距离接触，让我了解了一个真实的中共中央总书记，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脚踏实地、朴实亲民的浓郁气息。
1983年7月中旬至8月初，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曾用二十多天时间对甘肃和青海进行实地考察，当时我正在西北当兵。那次胡耀邦风尘仆仆、轻车简从，一口气跑了二十多个州县，全是两省偏远落后的贫困地区，其中包括我们部队所在的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在他到达临夏的头天下午，我作为政治处主任接到州委办公室电话，告知明天有重要领导来本州视察，团以上干部暂时不要外出，准备参加会议听取指示。当时部队正在外地测图，在家的大队领导只有政委、副大队长和我三人。我们认为可能是省或军区哪位首长要来，便安排好工作静候通知。等到第二天再次接到州委电话的时候，却改为只要求政委一人到州委会议室报到。那时我们已得到小道消息，知道是胡耀邦来了，不能当面聆听总书记的教诲，我感到非常遗憾。
中午时分，政委刘树庭同志回到营房后立即召集党委会传达会议精神，我们问他对胡耀邦的印象，刘政委回答：“不像是中央领导，倒像个基层干部。”政委此说绝无贬低之意，总书记实在是太平易近人，太没有架子！而且对基层工作那么熟悉，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刘政委传达说，耀邦同志在听取州委领导汇报后，扳着指头如数家珍般的把甘肃和临夏的资源数了一遍，说甘肃这些年发展不快，一条重要原因是没有利用和发挥好这些优势。他说多年来我们脑袋里有个框框，就是生怕没粮食，越怕没粮食，就越单打一地抓粮食，结果越抓粮食就越没粮食。甘肃不是有出歌舞叫《丝路花雨》吗？那个弹琵琶的仙女不是把琵琶抱在胸前，而是放在背后。在粮食问题上我们不妨学学飞天，也来个反弹琵琶，还田为林，种草种树。耀邦同志进一步分析说，草林茂密了，气候就会改变，畜牧业也能上去，畜牧多了肥料就多，肥料多了就能多打粮食，这样畜、牧、林、粮就能相互促进，全面发展，形成良性循环。听说耀邦同志回北京后每天散步见到柏树种子都要捡起来，还和工作人员一道去西山专门采集松柏树种，寄往定西和临夏。在他的带动下，一批批草籽树种源源不断地送往大西北，西北的荒山秃岭从此变绿——这是后话。
5天后，我带领工作组去外测作业区检查群众工作，走到青海贵德龙羊峡水库工地时，正好赶上大坝合龙，因等候时间过长无法按时赶到作业小组，当晚只好在贵德县委招待所住下。进入招待所后感觉情况有些异常，满院灯光通亮，工作人员显得都比较忙碌。第二天结账准备离开时才知道，胡耀邦昨晚也住在这里。“啊，我们与胡总书记住在一起啦？”同行的干事小黄有点儿激动！“偷着乐吧小同志，原本我们是要封所清人的，但总书记不让，不准我们把客人拒之门外。要不你能有与总书记同住的机会？”服务员与小黄开着玩笑。临走小黄拽着我们去看总书记住过的房间，一栋又矮又窄的土坯房，和我们住的那栋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个套间，再有床上新换的白床单和我们不大一样。
从测区回来，我们到贵德县政府征求意见，话题自然又聊到了总书记视察。办公室主任兴奋地说，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这么大的中央首长到过这里，耀邦同志是第一个！来之前他让工作人员先给我们约法四章，第一不准站岗放哨，第二不准请吃送礼，第三招待所不准清人封闭，第四不准组织欢迎队伍。那天耀邦同志一早就去视察牧区，本来我们已安排了几户牧民准备让他就近参观，但耀邦同志不去，一直让把车子开到牧场深处，见到帐篷才肯下车。与牧民交谈时家长里短问寒嘘暖，没一句官腔。牧民们可高兴了，说这哪像大干部视察，分明是走亲戚来了。路上耀邦同志对陪同的县委领导说，为什么现在我们有些干部说话没人听？因为他们的调子太高，洋话太多，老百姓听不懂。历史上有个农民领袖李自成，他的口号是“迎闯王，不纳粮”，只有六个字，大家就跟着他造反了。还有革命战争时期毛主席提过一个口号叫做“打土豪，分田地”，也是六个字，老百姓就跟他上了井冈山。共产党的干部要学会和老百姓说话，把话说到他们的心坎上，让他们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他们才肯真心实意地拥护你。
又过了几天，我们从青海到达陕北，那时中央正在延安召开北方干旱地区农业工作会议，胡耀邦经过20多天的紧张视察也赶到这里，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据说胡耀邦在会上讲，不唱天，不唱地，只唱一本“草木记”，这是我对甘肃、青海实地调研得出的结论。中国有句名言叫做百闻不如一见，如果领导干部不下到基层，不接触群众，只是坐在家里闭门造车、发号施令，你的政策指示怎么能实事求是、切实可行呢？为此，他倡导全党要深入实际，大兴调查研究之风。
胡耀邦是调查研究的样板，实事求是的楷模。有人统计，在他主持中央工作7年间，当时全国321个地区（州、市），他去了311个；2112个县（市、区），他去了1600多个；7个春节中有6个是在基层同人民群众一起度过的。
到延安的第二天，我们去枣园参观毛主席旧居，讲解员告诉说，太遗憾了，你们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胡耀邦总书记一个小时前刚刚离开这里，他和游客们亲切握手，一起参观，有的幸运观众还和总书记照了相呢！
这是十多天里我第三次与耀邦同志擦肩而过，正如讲解员所说，尽管非常遗憾，但我相当满足。你想啊，几名普通军人竟在短短的十几天里与日理万机的总书记一次又一次地不期而遇，这是多大的缘分！几十年来我无法忘记，想起来就美滋滋的，感到特别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