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彪悍枉少年（连载三十六）

易阑珊 后空翻鱼刺

二十三、强中自有

强中手：第一次钗黛之争

【某珊主讲】

在我们高中三年的岁月里，我亲眼目睹诸多感情的发生发展高潮结局，其中有健康如钢牙妹和鱼刺、减肥女和酒窝男这两对一般的顺风顺水、十数年如一日的感情，也有像王致文和大姐、月蚀男和哀怨女那样的坚持得比较长久但最终还是随着毕业而分道扬镳的感情，当然也有像女班长和火眼衙内、小资女和阴郁男那样的从单方面热乎到双方热乎来得诡异去得也诡异的感情……有三角的，有四角的，有群角的，有被棒打鸳鸯的，也有反抗父母成功的，还有明明发展势头良好却因为分别无疾而终的……总之，各种类型的感情都有。班里就基本没有消停的人，除了大力水手、原大神、草狸獭、翻江鼠等少数发育不良情商严重低下的感情低能儿以外，几乎全班同学都有自己喜欢的人，几乎所有的情侣都在演绎各种类型的分分合合，而且其中好多感情都有着作为情感教科书作用般的典范性 —— 比如钢牙妹苦追鱼刺的一段，相信所有正在暗恋的小LOLI都会从中得到教益，而我将要写到的钗黛之争更是有着教科书一般的作用。在多年以后，想到这一节的过往，还是觉得深受教育，可惜的是，我没有把这段故事带给我的收益应用到自己的生活当中，我都是事后诸葛亮了。

既然是钗黛之争，自然是有宝拆和戴玉两个女主角的。

前文已经介绍过戴玉的种种特征了。虽然对于无上彪悍的戴玉大小姐来说，那一点点介绍完全不能全面体现她的诸多特征，但是毕竟也是专章介绍过的，大家不会陌生，所以在这里我首先隆重介绍另一位彪神级别的女子宝姐姐。

现在想起来，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们班有了一个林黛玉，就有一个薛宝钗与之相配，而且所有特点配合得天衣无缝 —— 从体型上来看，戴玉自然是“燕瘦”的，林妹妹纤纤弱质，娇花照水；而宝拆就是“环肥”的，宝姐姐身材丰腴，肌肤莹润。从相貌上来看，戴玉是眉清目秀天生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娇媚感觉，而宝拆则是浓眉大眼在英武中又带有一种文静娴雅的特质。而且，最绝的就是，两人竟然都是兔牙的，而且下巴上都有一道充分显示了她们柔弱外表下强大内心的凶狠竖纹，也就是传说中的“新右卫门式下巴”。还有一绝，就是从家庭背景来说，戴玉是跟书里一样出自知识分子的“清贵之家”，而宝拆的妈妈是某国营商场的经理，正符合书中宝钗出身商人之家的特征。从性格上来说，戴玉把林妹妹的尖酸小性儿演绎得十足十，而宝拆则是将宝姐姐随分从时、藏拙守志的特征做到翻版一般相似。当着外人，宝拆是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的，唯恐什么说错了落人话柄；有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冲在前面，从来都是落在后面压后阵的。从来都是貌似老实兢兢业业地做自己的一摊事，有什么传闲话一起八卦之类的活动大多数时候大家也绝对不会想到宝拆也参与其中，但是其内心绝对像书中的薛宝钗一样，拥有强大能量，在某方面智谋超群，也就是传说中的外柔内刚型。

从高一开学起，我就跟宝拆成了同桌。事实上当时宝拆比我要高一些，但是我的崴脚高跟鞋起到了如此强大的作用，使我在此后一年半的时间都跟宝姐姐同桌了。

前文也介绍过了，在我跟宝姐姐成为同桌的同时，林妹妹就坐在我右边。应该说，比起宝姐姐的罕言寡语，林妹妹的活泼机灵更容易让人亲近，所以我一开始是跟戴玉很快熟络起来的，而跟宝拆，一直到开学一周以后才渐渐地说话多了起来。刚开始，除了互相问了名字之外，宝拆基本上就一句话都没有了。后来，向她借本书看之类的，她也都是默默地将书放在课桌上而已，除了必要的“请”、“谢谢”、“对不起”之类的，基本上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就连上课的过程中有什么有趣的事，全班都哄堂大笑的时候，宝拆也是要掩口而笑的，而除了体育课被要求跑步之外，不管多么着急的情况，宝拆也是绝对不会跑跑跳跳的，真是把“笑不露齿，行不动尘”的封建淑女规范做到了极致 —— 在我们已经很熟悉并且成为闺蜜了以后，有一次，我被什么事情逗得开怀大笑，宝拆在一旁也笑个不停，笑完之后深有感触地跟我说：“要是在家里，我这么大笑，我妈肯定是要骂我的。”我这才知道，原来宝拆的一切笑不露齿行不动尘都是被她妈妈要求的。宝拆的妈妈立誓要把宝拆培养成当代的封建淑女，所以对宝拆管得很严，不许她大笑，不许她讲粗口，不许她晚回家，不许她随便跟男生搭腔，不许她穿暴露出头手以外皮肤的衣服，不许她梳超过肩膀长度的头发……总之，宝拆的妈妈把诸多束缚加于宝拆身上，才造成了宝拆过分文静少言寡语少年老成的性格。但是，宝拆有一回也深有感触地说，要不是遇见了我，可能她就会按照她妈妈的指示，按照她妈妈划下的规范，一直安分地走下去，真的成为一个死样活气毫无生机的封建淑女了。她坚持说她跟我同桌之后“学坏了”，越来越离经叛道，越来越不像个淑女。我可真是冤枉啊！但更可气的就是，我的一众闺蜜居然对宝拆这个说法十分认同。

必须得说，我对于宝拆的叛逆之影响，只是外因而已；宝拆本身，是极度具有叛逆的内因的。想象一下，在十五六岁的青春期，如果你整天被压制着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你心里也会极度叛逆的。

而且，宝拆比起我们这些叛逆者来说，更多一层对家庭的失望作为诱因 —— 宝拆家里不仅有要培养封建淑女的封建意识，还把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发扬到了极致，宝拆的奶奶对于宝拆父母只有一个女孩的事情十分不满，而我们所在的城市在计划生育方面十分严格，宝拆家只得接受只有一个女孩的事实。但是宝拆的奶奶自然是会有些怨愤的，于是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论坛中的婆媳帖子讲的一样，屡屡生事，挑拨儿子和媳妇的关系。于是，在宝拆十岁那年，宝拆她娘终于下定决心，通过挖关系找门路，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个生育指标，甚至不惜以放弃商场经理之位为代价，又给宝拆生了一个弟弟。

对于这件事，宝拆全家都欢欣鼓舞，宝拆除外。

当了十年的独生子女，自然知道独生子女所拥有的一切好处，宝拆当然对可能出现的夺走自己现有的一切宠爱的那个“后来者”有排斥的心理。有一些所谓专家经过所谓研究之后得出所谓结论，说独生子女都会觉得孤单，希望有一个兄弟姐妹。我对此结论向来都是怀疑并且不支持的。就我个人而言，我就绝对不想要什么弟弟妹妹来分享我父母给我的爱 —— 别怪我自私，我相信，从内心深处，所有的独生子女都不希望有什么弟弟妹妹。不信你问，每个独生女都会幻想“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而几乎每个独生子都会想要一个姐姐，这说明，独生子女确实希望有人陪，但是他们需要的不是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而是年长于自己的哥哥姐姐，也就是，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来照顾，而并不想照顾他人。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吧。

总之，宝拆对于突然多了一个弟弟的事情是排斥并且愤恨的。最关键的是，这个弟弟的出现并不完全出于父母之爱，而仅仅因为家人对宝拆身为女性这一属性的不认可，仅仅因为一些关于“传宗接代”思想的可笑延续，这本身就是对宝拆的否定。假如当时宝拆只有几岁，还理解不了这些，也就罢了，但是当时她已经十岁，渐知世事，当然会对此愤怒不已。

因而，宝拆与其母的关系并不好，对家里所有人也存在着强烈的不信任和反抗的情绪，只不过这反抗的火山被压抑在平静的外表之下。宝拆给我讲过，当年，关于再生一个小孩的事情，她妈妈也象征性地征求过她的意见。宝拆当时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我从楼上跳下去，你再生吧。”结果没想到，就连这样，她妈妈还是要生。宝拆自此伤心万分，以后经常与其母处于冷战局面，一有火花就会吵架，吵得厉害了，就会拉开五楼的纱窗做势欲跳 —— 当然，她当时所有的跳楼行为都已经被阻拦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宝拆的叛逆性格绝对不是由于跟我接触才有的。

所以，宝姐姐就是这么一个外表柔弱文静、内心刚烈叛逆的女子，这么个一吵架就跳楼的主儿在意志力和情商方面与自小泡在蜜罐里被所有人惯坏的戴玉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于是，在高中三年里，总计三次的“钗黛之争”，基本上来说，都是宝拆占了上风的。前两次可以说是没什么营养的纯闹剧，而最后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争，那次戴玉输了个彻底，而且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输在哪里。

第一次钗黛之争，发生在高一的时候，钗黛争夺的“宝玉”，正是区区在下。这件事说起来很是诡异。

高一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明显地跟戴玉更为热络，由于宝拆不怎么说话，所以我基本上把她当做了毫无特征、毫无性格、毫无趣味的那种“三毫女生”。相比“三毫女生”，我自然更愿意跟爱好相同的戴玉接触。而且，高一的头一个礼拜，我们是坐在中间的四排的，那四排连在一起，中间没有过道分隔，所以我跟戴玉也像同桌一样，每天凑在一起八卦得很是投缘，简直要把我真正的同桌宝拆给遗忘了。而宝拆似乎也不以为忤，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说话，丝毫没有觉得受了冷落的表情，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可是，到了第二周，我们平移了座位以后，我和戴玉中间就隔了一个过道，总不能上课的时候俩人把头伸到过道处一起八卦吧？于是，此时我想起了被冷落了一周之久的宝拆 —— 这话说得还真够不要脸啊……反正是由于地形的改变，我跟宝拆显得比上一周亲密了些，自然让戴玉觉得有些受了冷落似的。

其实从小学到大学，我是永远不缺闺蜜的，永远是在女生当中人缘好得要命而在男生当中却麻麻。而戴玉在这种同性交往过程中，也总是要拈酸吃醋，因为我人缘太好，所以总是没事找事 —— 若是早知道这一点，我也不会跟她来往了。但是，在我发现的时候，貌似已经晚了……

随着正式上课的开始，我就慢慢地聚集了一队闺蜜。前面不是说过么，判断女生之间是不是闺蜜，要看她们是否放学一起回家、是否上课一起聊天、是否一起逃课逛街以及是否下课一起上厕所等等。当时，放学一起回家这项“闺蜜必备课程”我始终是跟减肥女一起完成的，毕竟我们俩家离得近，而且又在头一天上学就认识了。而上课一起聊天这一项，自然是跟位于自己两边的戴玉和宝拆一起进行了。至于一起逃课逛街、制作并传播以及参与各种八卦逸事这些活动，通常都是闺蜜团集体参加的。所以，对我来说，能够选择的项目，只有下课找谁一起上厕所了。

前面似乎提过，我这人一天到晚总是迟到，在早上上学的时候，我是根本没时间在进教室之前去一趟彪悍厕所解决内急问题的；因此，在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我肯定要去一次厕所。一开始，我都是找减肥女一起去，毕竟每天放学一起走，所以显得比别人亲密一点，下课的时候也在一起当然是亲密的表现之一。而第二节课，就是传说中的间操时间了，全校都要到操场上，因而厕所人很多，所以我不愿意这个时候去厕所，宁可忍到第三节课下课再去。结果，在大家熟悉了以后，戴玉发现我居然每天下课只跟减肥女在一起，很是不快。戴玉的不快是很快能表现出来的。有一天第二节下课，戴玉叫我一起去厕所，但是那时候我都是不想去的，于是就婉言谢绝。没想到戴玉居然说“你能陪减肥女去就不能陪我去啊？”之类的话……真把我寒得一路跟头。没法子，只得也陪她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厕。

那天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给减肥女讲起此事，减肥女也目瞪口呆，评价道：“我还以为只有小学生才会‘你跟她好不跟我好呢！”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