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终点
2013-04-29
《Combat Rock》为这支人民乐队在大西洋两岸赢得巨大商业成功的同时,
傲气争斗和海洛因成瘾使得The Clash的内部分崩离析。
文>Andrew Perry 译>Mirk
1982年,The Clash终于开始土崩瓦解。从1976年组团以来,The Clash一直维持着旺盛的创造力,因此他们没有更早走到这一步本身就是个奇迹。The Sex Pistols在迎战八卦小报骚扰的额外压力之下只坚持了不到3年。The Beatles因为放弃了巡演,专心于录音,得以为乐队的生命多争取了几年时间。这种玩忽职守的做法可不是The Clash的个性。
在2000年左右,Joe Strummer回想过去,总结道:“我们应该休息一年,但是我们当时的思维方式里没有这种概念。在四五年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都已经很累了。要是能花时间充充电的话……”然而,乐队在美国踏上职业生涯巅峰之后,继续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在他们的履历上增添了最后一笔无双的成就,之后以摇滚史上几乎无人能匹敌的丑恶局面走向了结束。1981年末,The Clash在拉特米尔路地铁站附近的一处废弃房屋里待着,利用巡演间隙准备他们第5张专辑(暂定名:《Rat Patrol From Fort Bragg》)。这座建筑物后来被改建成了排练厅,处于乐队成员来往便利的位置,尤其是Mick Jones,他刚刚在附近买了一间公寓。在这里,伤痕累累的乐队试图重新凝聚自己的创造力。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们刚刚重新雇用了Bernie Rhodes担任乐队经理—这个决定的效果只是孤立了Jones,因为他对Rhodes第一次试图把他挤出乐队的行为依然不能释怀。权力斗争继续进行。
1981年11月中旬,Jones要求在纽约电子女士录音室进行排练和录音,那里是《Sandinista!》的诞生地。这也是为了方便他和新交的女朋友Ellen Foley同居,而乐队的其他人都住在易洛魁—James Dean生前最爱的酒店。大多数时候,乐队内部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糟糕:Jones在录音室越来越霸道;而Strummer待在他通常的作词避风港“大麻窝”里。然而,他们依然创作出了未经混音的18首歌。在圣诞前夕回家的航班抵达伦敦希斯罗机场之后,Topper Headon由于携带海洛被捕。作为乐队的“派对之神”,这位鼓手在那一时期越来越沉溺于烈性毒品,公然违反乐队的禁止毒品原则。在纽约,由于唾手可得的高纯度药品,他的胡闹已经变成了严重的毒瘾问题。Headon匆忙住进普莱洛里的戒毒所,一位女友依然定期偷偷地给他送毒品进去。他在1982年1月中旬出院,声称自己已经准备好在这个月参加The Clash的第一轮远东巡演。就这样,他们带着大麻烦投入了日本、大洋洲、中国香港和泰国的文化冲击中。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时差、情绪与劳累之中,Jones还一路预定了录音室以便完成专辑的混音,由此又引发了更多争吵。在澳大利亚,Strummer演出结束后晕倒了。在曼谷,Simonon在染病之后垂危了一周之久。巡演归来,谁都对Jones的混音成果不满意,完成的专辑长达77分钟,又成了双张专辑。曾经解救了The Beatles的《Let It Be》和The Who的《Whos Next》的唱片急救医生Glyn Johns被匆忙招来去芜存菁。当Jones带着一贯懒洋洋的态度到达Johns埃塞克斯住宅内的录音室后,他大发雷霆。用了短短不到3天,Johns就把专辑缩减到了46分钟。距离5月中旬发行日期仅剩两周时,突然传出了Strummer失踪的消息。Rhodes为了刺激英国的票房,草率地建议Strummer到德克萨斯“隐居”几天;早就心情不爽的Strummer却一声不吭地跑到了巴黎,在巡演宣布取消之后才回来。专辑发行当周,一次灾难性的荷兰音乐节表演触发了乐队崩溃的第一步:Topper Headon被开除了。
所以,专辑取名为《Combat Rock》不无道理。The Clash看起来随时可能崩溃,一点儿都不像能产出经典作品的样子。事实上,他们同时符合这两种描述。最讽刺的是:乐队在排行榜上登峰造极的“Rock The Casbah”正是Headon的作品,这位毒瘾上脑的开朗坏蛋写下了钢琴段落,在等乐队其他人到来的空当里自己录下了鼓与贝斯的开头部分。Strummer所作的“Casbah”歌词第一句就暗指《Combat Rock》的录音经历:Rhodes很烦Jones把一切都做成拖拖拉拉的funky玩意儿,每一首歌都是印度拉伽节奏。所以Strummer唱道:“国王跟大坏蛋说你就别整那个拉伽了。”然后,他又机智地将其转变为受到时事新闻影响的段落“你因为在伊朗持有迪斯科唱片而被鞭挞……”
这个处在崩溃的边缘的乐队,终于发挥出了他们四人的全部潜力,成长为成熟的创作共同体,甚至连Simonon疯疯癫癫的“Red Angel Dragnet”都很出色。带着它震碎颅骨的节奏和Ennio Morricone式的拨弦,“Know Your Rights”体现了Strummer鞭辟入里的创作巅峰,矛头指向撒切尔、里根时期的集权主义。而在另一个极端,“Straight To Hell”是这张专辑更加沉郁特色的体现,Strummer为美军身后留下的备受战火摧残的越南献上挽歌。The Clash开始大量接触诸如《现代启示录》和《猎鹿人》之类的抗议电影,以及Michael Herr的前线日记《Dispatches》。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被海外战争的褴褛魅力所俘获,于是很快穿起了美国军装。同样地,在“Overpowered By Funk”中,他们采用了完全来自纽约街头的节奏风格。《Sandinista!》曾被家乡人民指责为“文化恐怖主义”,而《Combat Rock》却让人们高呼他们是归来的弥赛亚,他们的折中观点被完全采纳。唯一引起争论的是“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这首歌里,Jones将The Clash带向了与The Rolling Stones的“Start Me Up”相同的美式电台风格。这首歌的歌词搭配着Joe好笑的西班牙语尖叫,而Jones总是否认它描述的是自己在The Clash中的孤立处境。
然而,即使《Combat Rock》在英美两国都成为乐队成立以来排行榜成绩最好的专辑,“Rock The Casbah”让他们更深入主流,乐队内部关系依然滑向了新低。尽管匆忙之中他们请来第一张专辑时期的鼓手Terry Chimes代替Topper,Jones对Strummer早有预谋却完全没有告知他的忽然失踪无比愤怒。由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他和Simonon也不说话了。他们在The Who告别美国的体育场巡演中为其暖场(Pete Townshend是歌迷),这仿佛是The Clash被前辈加冕的仪式。正是在这里,亲自见证了The Who在后台冷若冰霜的分裂状态,他们苦涩的未来渐渐变得清晰。为了显示乐队的齐心协力,他们在自己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演出前,乘坐同一辆敞篷凯迪拉克一起来到纽约希亚体育馆。之后,乐队的确休息了6个月,在此期间Strummer买下了自己的第一间公寓,而Simonon结了婚。但是这一切都太少也太迟了:当乐队为了1983年5月在美国的几场演出重新聚首的时候,气氛依然让人无法忍受。那年夏天,Jones的几首歌又被乐队同伴们拒绝了。“Mick当时真是没法儿和人共事,”Strummer在Don Letts的《韦斯特威到世界》纪录片中说道,“他要么就根本不来,难得来一趟那脾气臭得跟发怒的Elizabeth Taylor一样。谁都会开除他的。”于是,1983年8月29日前后,Strummer和Simonon就这么做了。
朋克,归根究底,其实就是留着短头发的人们把上世纪60年代的嬉皮理想主义发挥到极致。The Sex Pistols对体制发动了转瞬即逝的震撼,而The Clash与之不同—坚强、深思熟虑、有耐力,这是一支从未出卖灵魂的乐队。看着他们堕落到自相残杀,像The Beatles一样,这场景令人心碎。名义上,Strummer和Simonon带着3位雇员将乐队坚持了下去。他们的坚定信念无法动摇,但是音乐却乏善可陈(1985年的《Cut The Crap》就是证明)。同时,Jones带着他被拒收的歌曲,以Big Audio Dynamite的身份闯进了排行榜前10名。
不到两年之后,四位乐队成员又恢复了友情,但是对于摧毁摇滚乐的终极人民乐队,谁都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