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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乐说“不”的人

2013-04-29

Q现代艺术 2013年9期
关键词:主唱乐队

Mumford & Sons已然

红透了全世界:他们的粉丝有

美国总统奥巴马、Bob Dylan和

Taylor Swift。这一年里,他们在

Glastonbury压轴演出,组织

自己的音乐节,就连紧急脑部

手术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记者Tom Doyle与这支

不让任何事情成为阻碍的乐队

畅谈了一番。

文>Tom Doyle 译>路克 摄影>Alex Lake

伦敦东郊,全年迄今为止最热的一天,连柏油马路似乎都快化了。65000名观众正缓慢地蛇行穿过奥林匹克公园,前往室内自行车馆和空置新建楼盘间的狭长地带。今晚,Mumford & Sons要在这里迎来除Glastonbury音乐节外最庞大的观众。主唱Marcus Mumford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咋的就来了这么多人。”

尽管气温灼人,乐队的后台区却十分平静,众人甚至可以说相当酷。在被一圈活动房环绕的大棚下,乐队、亲友团和工作人员们有的走来走去,有的打打乒乓,有的则在低矮的白色咖啡桌前吃午饭,努力在红色豆子袋软椅上保持平衡。Marcus Mumford结婚15个月的妻子、奥斯卡奖提名者、女影星Carey Mulligan身着黑色夏裙,戴设计师款墨镜款款而行,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都散发着完美无缺的英伦玫瑰气息。

前的景象看来是轻松的。但若说乐队真能在今晚体育馆级别的观众数量前保持平静,那么接下来突然发生的一幕就有些难以理解了。Q的摄影师已经在大棚里架好了器材,却在最后一刻被已经汗流浃背的公关人员告知,立刻将东西挪到另一个更私密的地点。Mumford似乎不想在这个公开的地方照相。

尽管这怎么看都像是典型的明星摆谱,但后来事实证明真的不是。主唱的发言人告知Q,说Mumford不喜欢站在朋友和工作人员面前拍照摆pose,觉得这样特别蠢。在那一刻,我们明明白白地看到,无论如何成就荣誉等身,Marcus Mumford这个摇滚明星当得仍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安坐在开着空调的化妆间里,他们给自己倒了杯水,回顾乐队走到今天的漫漫历程。Mumford & Sons在成功道路上的飞速前行,毫无疑问是个奇迹。第二张专辑《Babel》在英美的榜单上都荣登第一,成为两国2012年销售最快的唱片。但不寻常的是,他们目前既是最受欢迎的,也是最不受欢迎的乐队。主唱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两极分化的反应—对于这支组合,人们要么爱极,要么恨极。不过他显然没有时间理会那些反对者。

“没错,我可没时间。”他用那双几乎拥有催眠之力的蓝眼睛盯着你,回答道,“我也不太想听到这些。没事,我们从没指望所有人都喜欢我们。但我们也从没趾高气扬地排斥过别人。不过算啦,我不想了解这些。”

连Liam Gallagher的评价也不想听吗?

“他嘛,他总是那么有趣的。”他咧嘴笑道,神色明朗起来,“这我倒愿闻其详。”

Liam Gallagher说:“Mumford & Sons看上去像阿米什人(美国、加拿大的一个宗教派别,过着拒绝现代科技的群居生活,戴宽沿圆帽)似的,摇滚程度堪比老奶奶。”Mumford听后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真他妈爱这个老伙计啊!”他急促地说:“被他瞄上是我们的荣幸。”

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不啦,”他立刻回答,“现在已经不兴90年代那套了。”

Mumford有足够的理由拥有对Gallagher一笑置之的自信。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成千上万的歌迷涌入场地,他们显然都爱他的乐队。“是的,我是说,要不是每晚都能从观众那儿获得鼓励,”他说,“我们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与此同时,一想到自己能促使人们畅饮一杯、高唱起舞,这这种感觉也挺棒的。”

我们渐渐又发现,Mumford不仅无暇顾及贬低者,连自己的名气他也来不及应付。他也不那么热衷于分析过去五年里让人目眩神迷的成功背后的来龙去脉。

但这是为什么?不想瞻前顾后?

“是的,有一点,”他微笑,“我们不喜欢停下脚步,思考太多。”

在另一处,他弹班卓琴的队友Winston Marshall在回忆声名鹊起的过程时,显示出了稍稍多一些的激动。“我们心里并不觉得这一切是突然发生的。”他解释说,“只是在一个平缓的坡度上,通过无数场演出慢慢积累,一点点被指明了道路。”

umford & Sons上升到今天这个世界最著名乐队之一的高度也许看起来是一帆风顺,但就在过去几周他们遭遇了一场性命攸关的波折。

5月31日,乐队结束了加州伯克利希腊剧院连续三晚的室外演出,和气的瘦高个贝斯手Ted Dwane突然觉得特别不适。“下台的时候我感觉很糟糕,”如今他回忆,“连路都不能走了。于是我躺了下来,大家都觉得是中暑,所以我就喝了好多水。”

Dwane强忍剧烈头痛又支撑了10天,后来总算在德克萨斯奥斯丁难得一天休息时去医院做了核磁共振,结果发现他的大脑表层有个血块。他被告知必须立刻做手术。“我们当时都吓坏了。”Mumford说,“但显然最有理由紧张的人还是Ted。”“话是这么说啦,”Dwane表示反对,“但是其实自己碰上这种事时还挺有趣的。说老实话,打了吗啡之后我也许是最放松的那个了。”

这次几乎危及生命的经历真是Mumford & Sons激情四射的相互头槌造成的吗?

“不清楚啊。”他作认真状思考了一下,不过已经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种事嘛都是在演出时发生的……不知道。我大概就是太兴奋了吧。”

所以他现在决定收敛一下头槌仪式吗?

“那当然,”Dwane大笑,“你今天就会看到我们现在都改撞屁股啦。”

现在,恐慌似乎已经过去,因为医生已经对他说,症状复发的可能性相当小。“其实一两周后危险系数就已经降得很低了。”贝斯手说。但这起事件后,我们也清楚地看到了Mumford & Sons的紧张日程和高强度演出所带来的危险。在美国一地,他们就已征战了令人难以置信的25个场馆。U2乐队曾坦言,早年为了进军美利坚,他们以军事化的严谨态度坚决执行着类似的行动,Mumford & Sons则不然,他们在这艰苦卓绝的巡演路上显得十分无所谓。

“我们为了演出而演出。”Mumford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反响也越来越好了。”“我们都是闲不住的人。”Dwane说,“能够有那么多巡演我们还觉得挺幸运呢。四处奔波演出,说明大家想看我们。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家里蹲吗?”

“我想,”Mumfod插话说,“我们现在有点巡演上瘾了。”

这累成狗一样的日子当然不是白过的。Mumford & Sons也承认,他们现在的走红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过去的预料。奥林匹克公园演出后两周,他们即将在East Sussex郡的Lewes开展自创的两日音乐节Gentlemen Of The Road Stopover。在很多方面,成功仍让他们受宠若惊,尤其是在美国。“一想到来看演出的人数,小伙伴们都震惊了。”Mumford说。

在成员们心里,最难忘的时刻总是与现场演出息息相关。也许你会觉得惊讶,对他们而言的里程碑都是些不那么起眼的成就。Mumford说,至今最让他感动激动的,仍然是2008年夏天在北伦敦The Luminaire的首张同名EP发布演出,这间现已不复存在的酒吧能容纳250人,当晚的门票销售一空。Marshall则记得很久以前有次在一份全国性音乐杂志上看到自己的巡演广告时的激动。Dwane说他最铭记的一刻是2010年结束了美国的漫漫巡演后回到Glastonbury,来看他们的人挤满了John Peel帐篷舞台。“我们并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观众。”他坦承,“真是太美好了。”

在美国,格莱美音乐颁奖礼上的两次演出将人们的目光引向了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次经历有那么点不真实感,尤其是正式排练时见到一排排的剧院座椅上贴着名人头像和名牌,宣告着接下来他们要在怎样星光熠熠的观众面前献唱。“我们忍不住说:‘瞧,Jennifer Lopez在前排呢。”“是的,没错。”Mumford说,“‘Dr. Dre就坐那儿。第一年我颇受鼓舞,Gwyneth Paltrow站起来给我们鼓掌,我挺感激的。去年嘛,就只有Taylor Swift啦(笑得直喘)。只有她一个人杵在那儿。”2011年的格莱美亮相标志着Mumford & Sons正式跻身最受关注的乐队行列。Bob Dylon精彩献唱“Maggies Farm”,他们同The Avett Brothers一道作为伴奏乐队出现在台上。他们还记得在排练时Bob Dylan表扬了他们的音乐,但是此外就没说什么了。自此以后,Mumford & Sons身边似乎就再也不缺各路名流的环绕。2011年的Glastonbury音乐节时,Marcu经历了加入这个圈子的“通过仪式”—与U2主唱Bono谈话。Mumford出言谨慎地说:“他人真得很好,很鼓励人。”接着,Neil Young—Marshall称他“人中之狼”—又邀请他们参加他在加利福尼亚举办的Bridge School Benefit年度慈善演出。到了荷兰的Pinkpop音乐节,Bruce Springsteen又请他们上台集体大合唱,Mumford一边摇沙球,一边破例跳起了舞。“那次很有趣啊。”他说,“尽管我把‘Hungry Heart的歌词搞错了。”

似乎应该已对此习以为常的他们,现在见到明星大腕儿还会有被震到的感觉吗?

“哦,那当然。”Marshall承认,“不过通常情况下我们要和他们同台演出,这就削弱了一点诡异的感觉。震撼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但同时我们与他们又不无共通之处。就好像我们是站在他们职业生涯的另一端审视他们的现在。”

切的巅峰发生在2012年春天的白宫,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邀Mumford & Sons为其演出。“这次其实挺怪的。”主唱说,“我们更喜欢汗流浃背和醉醺醺的人群。不过最后下面的观众是有解开最上面的几颗衬衫纽扣啦。”

总统先生对他们有什么评价吗?

“呃,他说:‘你们做得真不错!我说:‘您也做得真不错!我对自己的答案挺得意的。”

尽管乐队还闹不明白为什么美国观众就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共鸣,但这已经成为他们巡演不断,兴致高昂地迎接美利坚挑战的原因。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那就是他们歌词中含有准宗教意味的关于灵性的内容。然而在听到这一点之后,他们—尤其是主唱Marcus Mumford—似乎立刻筑起了心防。

“哦,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想使诈,是真的不清楚。我不太明白。”这显然是个敏感问题,因为这与Mumford的家庭背景不无关系。他的父母是基督教组织美国Vineyard教派在英国的创立者,这一教派推行的Outreach项目旨在帮助贫穷与无家可归者。今年早些时候Mumford曾向《Rolling Stone》杂志透露:“我不会自称基督徒。”今天他已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

但被称为基督教摇滚乐队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会觉得有点恼呢?

Mumford:“是啊,是啊,没错。”

Dwane:“挺滑稽的。Coldplay、Kings Of Leon……很多乐队都会用那些语汇啊,那并不是在讲道,甚至跟宗教都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一种冥想,是我们对共同关注的那些重大问题的思索。”

Marshall:“是的,我觉得挺不爽的。被当成基督徒就有点烦人。我不是说基督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在讲那种被人误解成你并不是的身份的感觉。”

我告诉他们现在经常有人提起一种阴谋论,说Mumford & Sons有一份秘密的宗教行为守则,只有在歌迷基础变得相当大的时候他们才会披露。所有成员似乎都被逗乐了。

Lovett:“真的吗?那是在说我们?”

arshall:“哈,想要一条独家消息吗,绝密的哟?(大笑)真疯狂,我们并不都是基督徒呢。不过就让我们留下这个谜团吧,让他们继续猜去。因为人们可能会一直期待下去,等待着有一天……”

Dwane:“你不觉得如果那是真的的话,金字塔舞台的演出不应该是个绝好的机会么?现在你可以放松啦,我们只是个乐队而已。”

Mumford:“人们总是要议论的,不是吗?我们只是没给他们提供很多谈资而已。事实就是,我们来给大家表演音乐,与人们分享这种经历。如果有人因此有开悟的体验,那我们也觉得很高兴。”

然而同时,Mumford & Sons却在英国因其“高端洋气”的出身而遭到指责。考虑到英国从Pink Floyd到Radiohead这一脉相承的中高等社会阶层乐队的传统,这似乎有些不公平。他们怎么认为?

“这事和宗教问题一样神秘。”Dwane说,“我们又不是头一个上公学的乐队。”

“我觉得因为任何事打压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Lovett声明。他引用了乐队的朋友、民谣歌手Beans On Toast的话,“他说人生在世,要么献上赞扬,要么选择忽视。我觉得那样就很好。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高端洋气的。”

Marshall:“阶级是个很大的问题,而有些人因此受到的指摘要超过其他人。我想我们就是其中之一。看来,(咧嘴笑)我们老穿马甲和粗花呢也没起什么作用嘛。但在这类问题上,英国确实存在一种‘反势利。这也正是我们喜欢美国的原因,在这里我们是没有阶级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Mumford & Sons成了眼下英国反保守党氛围的替罪羊。身为保守党的首相大卫·卡梅伦表达了他对乐队的喜爱之后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他们有没有给大卫·卡梅伦投票咯?

“投票应该是无记名的……”Mumford笑着说,“我希望采访也是吧。”

这后一句确实是Marcus Mumford最渴望的。与年幼时同去一间教堂、做过笔友,成年后才恢复联系的电影明星女友结婚后,他发现自己受到了来自大西洋两岸的小报媒体的关注。Q曾被提醒不要谈及这一方面。

“真有你的,先生!”他乐呵呵地拍手大喊,“这就是一件与我们乐队无关的事而已,是一件另当别论的事。有些人削尖脑袋找这些,后来就后悔了。‘莱韦森调查期间(英国著名小报《世界新闻报》被曝窃听丑闻事件后,为监督媒体成立的公关听证会)这种情况我可看到不少。我们真的觉得事不关己。要是我们能控制,肯定不会让它发生的。”

umford & Sons反对虚名、反对阶级,显然对政治也不感兴趣,那么他们到底在抵抗着什么?在对这一问题的探索过程中,我们却欣喜地发现了他们作为一个乐队真正相信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他们在演出中倡导的那种亲近融洽的感觉,与当今由科技带动的生活方式的疏离感是完全不同的。“有时我们会在演出当中让观众向身边的陌生人介绍自己。”Mumford说,“这才是体现人性的时刻。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承诺。如果你只是成天坐在电脑后面,面对虚拟的关系,这种承诺是极易被略去的。”

主唱透露,他因为实在太讨厌网络社交,差点不想在Mumford & Sons的官方网站上开论坛。现在他的想法有了改变,因为他在美国Nashville遇见了一群年龄都在四十多的妈妈粉丝,这些人就是在网上聊天之后成为好友的。

“她们自称Mumford & Mums。”他说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们是在我们的论坛上认识的,相约一起来看演出,后来每六个月就结伴去度假。我觉得这很好,这也是我们做乐队的原因之一。”

这支乐队还极力抗拒品牌宣传。今天是他们自创的公路巡回演出“Gentlemen Of The Road”的一站,他们要求经纪公司确保整个场地上不能出现大公司的logo。他们还亲自挑选Haim、Edward Sharpe & The Magnetic Zero、Ben Howard和Vampire Weekend作为助演。这群人像在与意外到来的成功搏斗,努力控制着这列脱轨的火车。

晚上8点45分,Mumford & Sons一登上舞台就点燃了全场,每个观众都用十二分的激情喊出每一句歌词。演出前半部分最壮观的大合唱发生在“Little Lion Man”(副歌部分那句充满恼怒、痛苦的“我这次真的搞砸了”),“I Will Wait”中发自肺腑的高喊,以及高潮迭起的“Lover Of The Light”。很快我们就意识到,Mumford & Sons已经成了一个多么不同寻常的存在:一支跺着脚的民谣乐队,将他们欢腾热闹的音乐提升到了空前的体育馆大型演出水平。当四人围拢在一柄复古麦克风前,全场顿时沉静下来,翻唱版Bruce Springsteen的“Im On Fire”开始悠扬飘荡。之后,65000名观众旋即又在欢快版的“The Cave”中炸开了锅。随后,暖场乐队的成员一齐拥上台来,上演了声势浩大的Fleetwood Mac的“The Chain”。早前Marcus Mumford曾向Q表示:“这是一个属于大家的活动。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体验到人性的时刻,这个世界正需要这样的时刻啊。”

与此同时,Winston Marshall向反对者们发出坚定的声音。“很高兴我们还有需要反驳和挑战的人。”他强调,“我们也一定会继续那么做。”这样的Mumford & Sons显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假以时日,那些乐于表达对他们的厌恶之情的人,也许也最终会学会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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