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父亲

赵立新

2003年8月4日，父亲故去，距今已十年。

父亲的老家在农村，很偏僻的山村，据说方圆几里都没几户人家。因为家穷，十五岁才上学。从山村到县城，一直到吉林市的一所大学就读。其间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中又出现变故，在爷爷的一再要求下，父亲肄业了。后来，说起这段经历时，父亲觉得那是他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他说如果执意坚持把书读完，或许人生就是另外一番样子。回到家的父亲已经无法习惯乡村的生活，于是独自一人闯荡长春，凭着那张大学肄业证，很快在一所学校找到工作。至此，从参加工作到退休，他从未换过工作单位。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日话不多，感情也较少外露。在我和弟弟中间，我能感觉出他明显喜欢我，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我很少让他操心的缘故吧。我与父亲几乎没有深谈过，只是在我赴京求学的时候，他不断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长本事，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凭本事到哪里都能吃上饭！我不知道这是经由他自己的经历总结呢，还是他观察思考的结果。反正我自认为这大半辈子基本上做到了父亲的嘱托——从考附中、考大学、考律师、考公务员以及处级岗位选拔考试，我不诌媚、不送礼、不拉关系、不拍马屁，既不走上层路线，也不搞下层帮派，一步一步都是凭借自己的努力闯过来的，我感谢父亲教给我的道理，我想，那些话也应该是他一生的立世准则。

2001年的春天，我做了开胸手术，一年半后，父亲被查出患了癌症。

父亲住院的那段日子，正是我们父子俩交谈最多的时候。最初，他的体力、精力还允许说话，他说起求学、工作的经历，初到长春的艰难、坎坷，工作的经验和教训以及为人处事之道。我知道他这是想把毕生的体验和感悟全要倒给儿子，因为他明白自己已时日无多。最后到他拼着一股劲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地睁着眼睛看着我，就那样看着……父亲去世后，我脑袋里一直闪回着他的眼神，心里也在揣测着父亲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

在如今这个年代，父亲的寿数不算长。从农村的孩子到最后归于尘土，他的一生中并没有什么跌宕和绝响。在父亲走后的这许多年里，作为儿子，我相信已经深深地理解了他，更相信他那仁厚的父爱早已绵延到更遥远的地方，俯瞰和祝福着我！

（作者单位：省人大财经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