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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样样通吗

2013-04-29李兴濂

杂文选刊·下半月 2013年9期
关键词:维斯特赫鲁晓夫展览馆

李兴濂

1962年12月1日,赫鲁晓夫去马涅什展览馆,观看现代艺术作品展。当他进入展览馆,一见到苏联抽象画派画家的作品,便大骂:“这是诲淫作品,而不是艺术。”“如果让他们掌了权,那就瞧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们吧。他们会制服我们的。”

赫鲁晓夫当即召来负责此次画展的涅伊兹维斯特内,他把涅伊兹维斯特内的作品说得一钱不值,认为“一头毛驴用尾巴也能比这画得好”。

涅伊兹维斯特内接受不了这样的评价,直言相问:“您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评论家,您有什么根据说这样的话?”

赫鲁晓夫当即反驳说:“我当矿工那会儿是不懂,我当基层干部时也不懂,在我逐步升迁的每一台阶上我都不懂,可我现在是部长会议主席和党的领袖,难道我还不懂吗?”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一下子把涅伊兹维斯特内以及在场的其他画家镇住了,人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十多天之后,赫鲁晓夫在列宁迎宾馆与一批著名作家、艺术家座谈。席间,他借着酒兴,对现代艺术评头品足。讲到激愤之时,又唾沫四溅地大批现代艺术。赫鲁晓夫对涅伊兹维斯特内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欣赏你这样的人。不过,您身上既有天使也有魔鬼。如果魔鬼占了上风,我们就会把您打趴下;如果是天使获胜,我们就将尽一切力量来帮助您。”然后,他粗鲁地当众斥责涅伊兹维斯特内:“你的艺术像什么?”停了一会,他打了一个尖刻的比方:“对,就像你钻进厕所的便桶里,从那里向上张望,恰巧看见上厕所的人的身体的某个部分。這就是你的立场、你的艺术。”对于这个比喻,赫鲁晓夫颇为洋洋自得,满座的艺术家们却相顾失色。

过度的权力优越感,让赫鲁晓夫极度膨胀,于是,他对自己本来不懂的诗歌、小说、绘画和雕塑大加评论和褒贬。见画家谈画,见雕塑家谈雕塑,见什么谈什么,见什么批评什么,似乎只有他才是文化、艺术至高无上的权威。

一年多过去了,赫鲁晓夫下了台,成了一介平民。他在失去一切权力之后,开始反思,他想起了涅伊兹维斯特内。一天,他对自己的子女说:“那个涅伊兹维斯特内在干什么呢?我要能见到他,和他聊聊该多好呀。”他后来在回忆录里说:“我记得我粗暴地批评了涅伊兹维斯特内,不管怎样,我这样讲是粗暴的,我表示遗憾。像我这样身居国家高位的人,说了一些错误地反对某一个人的话,那是不能原谅的。如果我现在遇见涅伊兹维斯特内的话,我要为我在中央委员会讨论中所说的话向他道歉。”于是,他想用请涅伊兹维斯特内来为自己雕塑墓碑的方式,寻求和解与宽容。

赫鲁晓夫去世后,涅伊兹维斯特内果然精心设计了他的墓碑,用黑白两色表现出的意境,绝妙地点破了墓主多彩的人生:功过是非、善恶美丑……

这块墓碑是抽象主义的艺术杰作。而对于赫鲁晓夫,倒不是他后来弄懂了抽象主义,而是他走出权力的阴影后,变得清醒聪明许多。

【原载2013年第4期《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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