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爱吃菜
2013-04-29竹水流
竹水流
内容简介:我叫周凤莱,最恨别人把我的名字看成周凤菜。偏偏那个医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称呼我为周凤菜,我如果不堵住他的嘴就太对不起自己了!结果我一时激动,用我的嘴堵住了他的嘴,好尴尬,我能不能解释成狂躁症发作了?
1
我叫周凤莱。自由插画家。24岁。
我最恨别人把我的名字看成“周凤菜”。
春夏季节交替的时候,我感冒了,那个穿着白大褂面容英俊的医生在走廊里大声叫:“周凤菜,下一个——周凤菜!”
长椅上坐着的一排病人窃窃私语,大概在讨论怎么会有人叫“周凤菜”,她爸妈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正好在吃大白菜。
我坐着一动不动,我想他要是叫不对我名字我就不起来。
医生又问:“周凤菜,谁叫周凤菜?”
我忍着想抽他的冲动。
没有人应答,医生无奈地说:“下一个,李——”
我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摘下口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阴森森地说:“医生,我叫周凤莱,蓬莱的莱,不是周凤菜。”
医生半张着嘴,俊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他还很年轻,大约刚从医学院毕业,胸口别着的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黎希”。
黎医生虽然年轻,可医术很不错。我坐在他对面,他问:“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
“是。”
“是不是吃辣了?”
“是。”
“是不是白天穿得太清凉了?”
我面孔发烫,嗫嚅:“是。”
他低下头写诊断报告,嘴角微微扬起:“没什么大碍,打一针,再吃点药就好了,记住多喝热水,注意保暖。”
他把几张单子递给我,我没伸手接。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说:“能不能——不打针?”
他笑了一下,用骗小孩的口吻说:“不疼的。”
我扯了扯嘴角,坚持:“我不打针,死也不打。”又加一句,“也不输液。”
“光吃药的话,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没关系。”
我捧着一大堆药回家,胶囊的、颗粒的、冲剂的,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这个每天三次,那个每天一次,比考试还烦人。
我到第三天就忘了吃药这回事。
其实感冒就算不吃药也会好,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我的感冒拖了一个多月,终于痊愈。
南莲说这是大事,得庆祝一下。于是我俩出去吃火锅。特辣的那种,一边吃一边喝啤酒。半夜我肚子疼,要死人的那种疼,我受不了了,从床上翻下来敲南莲的门。
我蓬头散发,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虚汗,南莲吓死了,语无伦次:“你怎么了?要生了还是鬼附身了?”
我比她镇定:“肚子疼,送我去医院。”
2
急性盲肠炎,动了个小手术。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她没事了,不过要在医院休养一个月。”
“谢谢你,黎医生。”是南莲的声音。
我微眯着眼望过去,傍晚晚霞如火,瑰丽的颜色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年轻的医生如天使般,闪耀着让人心安的柔和光芒。
我想:这不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吗?
“周凤菜,你醒了。”黎医生瞥见我睁开眼睛,立即走到我床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这货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再叫我周凤菜,我保证不舒服的那个人会是你。”
他笑,他一笑就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好意思,因为你朋友是这么叫你的。”
我看向南莲,她笑得很无辜:“哎呀,这样叫才亲密嘛。”
亲密个鬼,我翻白眼:“在外面不许这么叫我,否则跟你绝交。”
她举双手投降。
我问黎医生:“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这科的。”
“人事调动,我现在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大概是黎医生最不听话的病人。
我拒绝打针。
给我打针的护士比我还小几岁,估计没见过精神正常的成年人害怕打针的。哄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时没有办法,只得把黎希叫过来。
黎医生把手臂伸到我嘴边:“如果疼你就咬我,我陪你一起疼。”
没见过这么劝病人打针的。
同病房的两个女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小护士一针扎进我臀部,我疼得哇哇大叫,眼泪不受控制地迸射出来。
黎医生温和地说:“乖,不哭啊。”
“我没哭,条件反射而已。”我抽泣着说,眼泪吧啦吧啦地往下掉。
黎医生想笑,可是又觉得不厚道,拼命忍着。
小护士抽出针,臀部又是一阵剧痛,我泪如泉涌。
黎医生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
我拉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一大口,血丝都印了出来,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抹一抹眼睛说:“刚刚只顾着疼,忘记咬了。”
第二天黎医生来看我时,手臂上的牙印还没完全消去。他说:“你出名了,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有个24岁的大人打针时哭得比小孩还惨。”
我再一次更正:“我不是哭,是条件反射,懂吗?”
“懂懂懂。”他敷衍我。
“你能帮我去外面买份炭烧鸡排吗?”我真诚地问他。这几天我吃得很清淡,嘴里都快淡出鸟来,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吃点重口味的东西,我很有可能会丧失味觉。
黎医生头也不抬地拒绝了,我各种撒娇求他,把自己描述得多么多么可怜,他还是不答应。我气得要死,谁知隔天他给我带了份便当来,虽然都是清淡的蔬菜,可是味道很好。我吃得精光。
“是你做的吗?”我问。
他点点头。
“黎医生,你对周凤菜真好。”隔壁床的病人羡慕地说。
黎希微微一笑:“她叫周凤莱,不是周凤菜。”
3
我出院时,黎希送了我一个哭娃,小小奶娃一拧鼻子就发出号啕大哭的声音。我说:“黎医生,有心了。”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
我想我在医院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下子应该一年半载都不会进医院了。谁知隔了一个礼拜,我又到了医院。不过这次不是我生病,是南莲,她自杀。
她男朋友脚踩两只船,要跟她分手,她接受不了,吃了一瓶安眠药。幸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心上的伤口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她醒了之后不吃不喝,不和任何人说话。
黎希在边上安慰她:“为了这种人不值得,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你要好好活下去,活得比跟他在一起时更好。”
一定是从微博上看来的。感情这种事,旁人再怎么安慰都不会理解当事人的切身之痛。
我骂她:“那个渣男,我一早说他不是好人,你还不信。分手就分手,这年头谁没分过手?张柏芝和谢霆锋还离婚了呢!自杀,你想过后果没?你爸你妈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为一个男人去死吗?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会一生怀念你吗?说不定他还庆幸你死了不用再缠着他了!”
南莲终于哭出声:“我那么爱他……”
“爱你妹!”我几乎咆哮,“我保证一年之后你不再记得这个人!”
黎希清咳一声:“周凤菜,这里是医院,你小声点。”
“我TMD得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周凤菜!”
我情绪失控,愤然离开医院。外面太阳惨烈,我打了一辆车杀到南莲前男友的公司。他看到我很惊讶,说:“周凤菜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吗?我跟南莲已经分手了。”
分手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女人被抛弃也要大大方方地接受。可是这并不是说我们不会反击。
我给了他一耳光,趁他没反应过来又一脚踢到他下面,然后一拳砸向他脸上,一边揍一边骂:“让你叫我周凤菜,让你叫我周凤菜!你才菜呢,你全家都是菜!”
我因为打架斗殴被送进了警察局。
那个渣男指控我蓄意伤人。我电话叫黎希来保释我。黎希这么跟警察叔叔解释:“不好意思,周小姐是我的病人,她有狂躁症,一听到别人叫她‘周凤菜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攻击他人。”
渣男肿着脸说:“胡说,我之前这么叫她,她怎么没攻击我?”
黎希冷冷看着他说:“因为我一直在治疗她,她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最近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失恋自杀,她受到刺激才会旧病复发。”
渣男诧异,脸上流露出愧疚,讷讷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不关你事。”我冷冷说。
4
黎希送我回家。
我手臂被那个渣男抓伤,他一边替我上药一边说:“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你想说我冲动又暴力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微笑:“不是。我觉得你很率真、很有义气。疼就哭,朋友做错事就骂,有人伤害了你朋友你就揍他。”
我向窗外看看,蓝天上有大朵的白云飘来飘去,真是好天气。
“不过吧,”他又说,“我觉得南莲自杀这事,你有点过激。”
我沉默了片刻告诉他:“我妈妈是自杀死的,因为我爸要跟她离婚。”
“对不起。”
“没事。”我笑一笑,“放心,我并没有成长为问题青年,也没有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我仍然相信爱情。”
“那你觉得我是好男人吗?”他问我,声音又轻又柔。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擦了药水,又麻又痒。我心里也是这种感觉,麻麻痒痒,像有一只小蚂蚁爬来爬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琢磨着他这问题是不是有什么潜台词。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你相信我吗?周凤菜。”
——周凤菜。
他叫我周凤菜。
刹那间,什么旖旎暧昧的氛围都没了,我怒吼:“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周——凤——菜!”
他哈哈笑,倒在沙发上,不知死活地继续叫:“周凤菜周凤菜周凤菜……嗯嗯……”
他“菜”不出来了,因为我把他的嘴巴堵上了,用我的嘴巴。他眨巴眨巴眼睛瞪着我,我也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
客厅里静得只听得见我俩的心跳声。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捋一捋头发:“不好意思,狂躁症发作了。”
第二天我去看南莲,她仍然恹恹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已经肯吃东西了。我坐在病床边给她读保罗·科尔贺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口渴了就叉一块西瓜放进嘴里。
黎希照例来给病人检查身体。白大褂,蓝衬衫,听诊器挂在脖子里,要多帅有多帅。我抱着书和一盘西瓜默默地退到边上。黎希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我冲他笑了笑,没露出半点心虚和尴尬。我这个人其他本事没有,最大的本事就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南莲一切正常,黎希说:“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快走出病房时,他忽然回头冲我招招手,“周小姐,你过来一下。”
我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他递给我一个纸袋,我打开一看,是些预防感冒发烧的冲剂和药丸。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我感冒了。”
我更加疑惑了:“你感冒给我药干吗?”
“我怕传染给你。”
这句话很难理解,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我体质挺好的,不会轻易被传染。咱俩又没有同锅吃饭,传染不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没有同锅吃饭,不过你有狂躁症……”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我竭力保持镇定,昂首挺胸,目光坦然地盯着他的听诊器说:“哦,谢谢。”
5
忘记一个人、一段情,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不会太困难。
人体的细胞会新陈代谢,每三个月会替换一次,随着旧细胞的死去,新细胞华丽诞生。由于不同细胞代谢的时间和间隔的不同,将一身细胞全部换掉,需要七年。
也就是说,不管你多爱一个人,爱到什么地步,分手后,七年绝对可以把对方忘得一干二净。
南莲只需要时间。
她跟我说要出去旅行。
我说:“好啊,给我寄明信片。”
南莲走后,我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我不会做饭,天天不是叫外卖就是吃泡面。一天晚上,我正在纠结是吃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还是吃统一鲜虾鱼板面时,门铃响了。我打开门一看,居然是黎希,他手里提着一大袋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你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
他一边把东西塞进冰箱一边说:“南莲托我来照顾你,她说你不会做饭。”
“南莲托你照顾我?”我十分诧异。
“是啊。”他说着又转到厨房去,隔一会儿,扬声问,“盐在哪里?”
我走进厨房,顺手拿过刀架上的菜刀,砰的一声砍进砧板里:“说实话。”
他哆嗦了一下,后退几步,咽了咽口水说:“前几天去机场接朋友时碰到了南莲,聊了几句……”
我挑了挑眉毛:“然后呢?”
“她无意间说你不会做饭,我就记在心上了。”
“你记这个干吗?”
“你这个笨蛋!”他顺手也拿过一把刀砍进砧板里,我连忙跑出厨房,心满意足地窝进沙发里看偶像剧。
不多时,厨房里飘出香味,我伸长脖子望过去,只见黎希系着围裙,衬衫的袖子挽得高高的,完美的侧颜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想要不要找个借口留他过夜呢?
这个想法太过邪恶,以至于吃饭的时候我脸上还保持着莫名的红晕。黎希说:“你看什么电视了,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肉蒲团。”我没好气地说。
饭还没吃完,忽然变天,轰隆隆下起大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我内心狂喜,面上却忧愁地说:“下雨了,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没事,我开车来的。”
“……”好可惜。
雨一直没停,吃完饭,我俩坐在沙发上吃冰激凌,香草味的,空气里都是清新的味道。我挖一大勺塞进嘴里,余光瞟着黎希想,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是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
黎希说:“你老偷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呛了一下,挥舞着勺子正气凛然地说:“我哪有偷看你,我看电视呢!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我能打你什么坏主意,你不打我坏主意我就谢天谢地了。”
黎希哈哈笑,扯了张纸巾送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地瑟缩,他伸手替我擦擦嘴角:“又不是小孩子还吃得满嘴都是。”
他替我擦嘴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嘴角含笑,特性感的那种笑。我感觉脚底的血液噌的一下蹿到头脑,我想要不要来个360度旋转,再来个法式舌吻什么的。
忽然间他的手机响起来,只听他说:“好的,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他非常抱歉地说,“医院有事,我得走了。”
他走后没几分钟,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却见他又折返回来了。
“落东西了吗?”我问。
“我可能被你传染狂躁症了。”他说。
我怔怔地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忽然搂住我的腰,滚烫的唇贴在我的唇上,吻得满是柔情和爱恋。我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闻到他的鼻息间夹杂着清新的香草味。我感到发烧、昏眩,被他吻得快要断气了,他这才一点一点、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嘴唇。
“这下真的要走了。”他用嘴唇蹭了蹭我的睫毛。
6
我终于收到南莲的明信片,她在厦门。明信片上的海景很漂亮,沙滩柔软,阳光明媚。她写:“周凤莱,我还活着。”
我给黎希看明信片,说:“真希望她在那边有艳遇。”
黎希说我言情小说看多了。
他现在下班后就到我这儿给我烧饭,又把我所有的垃圾食品通通没收。我抗议说:“你又不能天天给我烧饭,偶尔也让我应急一下嘛。”
他略一思索:“也对。”我的笑容刚刚展开,他又道,“所以我决定教你做菜。”
别人恋爱都是在咖啡馆、电影院这些浪漫的场所,我却是在超市、菜市场和厨房。黎希真的是很认真地在教我,一本正经地解说跟新东方烹饪学校的老师似的。他说要把我培训一个“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的贤妻良母”。
我说:“黎希同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处对象吗?就因为你会做饭我不会,你要是把我教会了不怕我自给自足一脚把你踹开吗?”
“你要是把我踹开了我就再滚回来。”
“哎哟,这孩子真会说话。”我捧住他的脸吧嗒亲了一口。
对于煮饭做菜这件事,我具有极高的天赋,属于一点就通型。在黎老师的谆谆教导下,没多久我烧菜的水平就赶上他了。
他有时候要上夜班,我就给他做爱心便当,又好吃又好看。他医院有很多年轻小护士暗恋他,没事做的时候就喜欢围着他问东问西。
有一回正好给我碰上了。于是我扭头就走,回家换了个妖娆魅惑的妆容和稍微清凉点的衣服。
我袅袅地走近他们,黎希的眼睛都直了:“你……你来了。”他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我冲他温柔一笑:“我来给你送便当。”目光又挪到那些小护士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黎医生的女朋友,你们好。”
“你好。”她们心虚地走开。
有男医生和男病人走过,目光统统聚集在我身上。黎希把我拖到他办公室,上下打量我,问:“你待会儿是有party要参加吗?”
我说:“我以为你上夜班很辛苦,没想到风流快活得很。你能看到我我真的好受宠若惊。”
他笑,“哟,原来是来宣示主权的。”
我朝他钩钩手指放电:“来,让姐姐盖个戳。”本来只想蜻蜓点水地亲一下,没想到他环抱着我不松手,将蜻蜓点水的吻发展成热烈的舌吻,亲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快断气了,抱着他的手在他背上不住敲打,他这才放开我,呼吸急促,在我耳边轻声说:“以后不要这么打扮了,真要人命。”
7
临近圣诞,工作量增加。我几乎每天都趴在电脑前画画。黎希上班时我在画画,休息时我还在画画。他也不吵我,自己拿本书坐在我边上看,每半个小时提醒我做一次伸展运动和头部运动。我嫌麻烦不肯做,他就凑过来亲我,直到我求饶乖乖去做运动。
南莲回来时,我和黎希已经决定结婚。她听到消息又哭又笑,说:“周凤菜,你真幸运,这么快就找到可以结婚的人。我真忌妒你。”
我说:“第一,不要叫我周凤菜;第二,你可以找到的。”
她已痊愈,或许还没有完全忘记那个人,但那人再也没办法伤害她了。他对她不再具备杀伤力。
婚礼定在春天。
南莲陪着我试婚纱、选蛋糕,处理一切繁琐事务。我每天都很累,几乎倒头就睡。然后有一天,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我跟黎希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虽然每天都通电话,可是没有见面。我忙着婚礼上的事情,他忙着医院的事情,看起来理所当然。可是每次我说要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都找借口推掉。
一定有事情发生了。我必须去一趟医院。
但是我没能进得去医院。
医院被封锁了。不让人进去。守门的军装说医院里有三个疑似感染禽流感病毒的病人,所以整个医院都被隔离了。
黎希在里面,他怕我担心,一直瞒着我。
我浑身冰凉地站在医院外面,鼻子里仿佛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我拿出手机给黎希打电话,我说:“我得回老家一趟,妈妈的墓地要迁移,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下,可能要十天半个月,你不要太想我哦!”
“嗯,我等你回来。”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拳头捏得紧紧,隔着手机,他的呼吸绵长悠远。他说:“周凤菜,我爱你。”
我的眼泪流下来,我说:“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周凤菜!”
他在电话那头笑,笑声一如既往地动听。我说:“黎希,等我回来。还有,我也爱你。”
黎希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着不知道,不让他烦心。
我在乡下待了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不敢看报纸。忽然有一天我接到南莲的电话,她说:“凤莱,你听我说……”
“我在听。”我的身子一直在抖,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完整的话。
“黎希他……死了……”
我脑中轰轰作响,仿佛有一枚炸弹在我耳边炸开,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风也不吹了,水也不流了,花也不开了,鸟也不唱歌了,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凤莱,你还好吗?凤莱,凤莱,你回答我……”南莲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是感染了禽流感病毒吗?”过了很长时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不是的……是有一名病人被确诊,想自杀,黎希前去阻止,不小心被他……被他捅了一刀……”
我死死咬着嘴唇,想笑,可是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竟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他想要救人,却送上了自己的性命!多么讽刺!
“凤莱,凤莱,周凤莱……”南莲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她怎么不叫我周凤菜了?黎希最喜欢这样叫我了。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上,太阳真好啊,像我第一次见到黎希的那天。
耳边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太阳。明媚的阳光里,我看到黎希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容英俊,他微笑着叫我的名字:“周凤菜。”
尾声
“黎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告诉凤莱你受伤了,她急着来看你才会出车祸。是我害死她的,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病房内,南莲泪流满面地跪着。她的面前,是躺在病床上憔悴的黎希。他双目通红,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
“你别这样,”他对南莲说,声音沙哑,似压抑着极大的痛楚,“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南莲继续哭,低垂着头,所以谁都没有看见她的嘴角带着笑容。没错,她是故意告诉凤莱黎希死了的,她太了解她了,不是车祸也会是其他。
是的,她忌妒周凤莱,疯狂地忌妒。
她有哪点比自己好?那么可笑的名字居然也能找到一个医生男朋友!凭什么她被男人抛弃,她却要去结婚?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她死了。
她会好好照顾黎希的,这么好的男人应该是属于她的。她跟周凤莱那么像,黎希一定会爱上她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