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佳 的休眠期
2013-04-29风夕
风夕
等好男人出现的时候再说吧
和最近一任的男友分手之后,王吉佳决定一个人生活。
她网购了一堆多肉植物,定期浇水,每天回家就去阳台上看看它们是否长大了,长了多少。她在屋里各个角落摆了好几只台灯,一回家就全部打开,还搬回来一只不大不小的水族箱,摆在冰箱上面,养着十几条花花绿绿的金鱼,夜晚内置灯光一照,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叮叮咚咚地响着,好不热闹。她自己做饭,自己换灯泡,自己通马桶,自己往墙上捶钉子安装宜家的置物架,还发现自己可以拉开鲮鱼罐头。有一天她跟阿声走在路上,高跟鞋扭伤了脚,阿声有点难为情地说“要不我背你回去”,她说“不用不用”,一个人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坐下来,脱下高跟鞋,用惊人的力量把高跟鞋的鞋跟徒手掰了下来,看得阿声瞠目结舌。
阿声取笑她,你这个样子,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但是吉佳早就想通了,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没有就算了,何必自寻烦恼?她真心觉得这样活着没什么不好,一个人也可以很快乐,甚至很有成就感。她有点感慨地说,爱情那种东西,只是幻觉而已。阿声笑了,哪天你遇到一个好男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吉佳说,那就等好男人出现的时候再说吧,老娘等着。
局外人的落寞
阿声是同事花花的男朋友。吉佳跟他们两人住得近,因此经常来往,有时难免有种电灯泡的感觉。但是花花没介意,总喜欢拉着吉佳一起玩,偶尔两人吵架或者打冷战的时候,还得让吉佳出面调停,给彼此找个台阶下。
花花是个卡哇伊的漂亮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连易拉罐都要阿声帮忙打开。吉佳有点瞧不上花花的这种柔弱,但是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只是每次听见她用软绵绵的娃娃音对自己的多肉植物和金鱼说“好可爱哦”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手脚一阵鸡皮疙瘩。还有一点,明明只比自己小几个月,却总喜欢一口一个“吉佳姐”地喊她,凭什么?表面上亲昵得像失散多年又重逢的姐妹,其实关系却十分微妙。
但是阿声显然对娃娃音很受用,摸着花花的脑袋时的样子,就好像摸着一个心爱的宠物。花花有很多缺点,可是阿声一概包容——很多话,他只对吉佳吐槽。
两个人熟到一定程度,有时候,阿声一个人约吉佳,甚至一个人到她住的地方来。吉佳一开门,看见阿声愁眉苦脸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吵架了,找我倒垃圾?
这样的事情多了,吉佳对她们的感情状况了如指掌。不过,显然她绝非一个合格的爱情导师,有一次忍不住多嘴,既然这么不爽,怎么不干脆分手算了?
她说出这句话,彼此都愣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吉佳也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表面上特立独行,其实脑袋少根筋,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在朋友的感情问题上面,就算对方势如水火撕破脸皮,也要使劲往好里说。教唆别人分手,说成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说不成,自己就成了搅屎棍,岂不是自取其辱。
果然,第二天两人和好如初。吉佳去超市的路上,远远看见阿声牵着花花的手,相亲相爱如漆似胶地走在前面。她明白过来,突然觉得十分窘迫,还带着几分局外人的落寞,从此对他们的感情纠纷避而远之。
你也很可爱
夏天到了最炎热的时候,吉佳发现阳台上的多肉植物全部垂头丧气,蔫蔫的样子,一点也不长了。她留言给淘宝店主:怎么搞的,不是说不会死的吗?怎么好像要集体挂掉的样子?更倒霉的是有一天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停了电,水族箱里的鱼一天之间全死了,个个翻着白肚皮浮尸水面,看上去惨不忍睹。吉佳点了根蜡烛,想把鱼缸里的尸体清理掉,无奈黑暗中看不分明,不知怎的一脚踩在一条死鱼身上,重重摔了一跤。
门铃却在这时响了,开门一看,是阿声。
花花跟朋友去露营,阿声好死不死刚好忘了带钥匙,附近的朋友只有吉佳,就过来找她,碰巧看见她的狼狈相。
“怎么搞成这样子,也不打个电话给我?”阿声的声音很严厉,带着责怪的成分。虽然他似乎没有责怪她的立场,即便只是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角度上,这句话也有点暧昧的意味。
他扶她坐到沙发上。吉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靠得好紧,简直听得见黑暗中彼此的呼吸。他不是一个那么幼稚的男人,他的怀抱其实很温暖。仿佛有个火星子在暗中闪过,吉佳不觉心里一怔。以前她总是YY他对花花一定有一种可笑的保护欲,但这一次,她好像真正体会到这种欲望的魔力。
她看着阿声忙里忙外地清理了事故现场,又帮她找出了活络油擦拭腿上的患处。他的手在她的皮肤上摩挲,掌心的温度和药水的清凉交织在一起,吉佳的心里突然像沾了酒精的棉花上溅了火星子似的丝丝烧了起来。
吉佳不觉有点尴尬,她伸出手去按住对方的手腕,这一来更有点奇怪了。慌乱中吉佳问道,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花花那一类的女孩子?
阿声笑道,花花是哪一类的女孩子?
吉佳心想,当然是从老男人到小正太都着迷的卡哇伊少女,清一色的蔡依林式的黄头发,童颜巨乳,却总是嘟着嘴巴仿佛要吃奶,极度缺乏安全感,眼睛睁得很大,一副受到惊吓很需要保护的样子。
但是她只说:可爱型的。
阿声停了手上的动作,宽大的手掌按在她膝盖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突然低沉着声音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用力掰断高跟鞋的样子也很可爱?
她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掩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脸已经火辣辣地烧起来,但是她感觉到膝盖上那两只手慢慢往上移动,闭上眼睛,阿声的吻像雨点一样覆盖下来。
哪怕幻觉一场
阿声说,等你遇到一个好男人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想了。可是好男人还没出现,她却跟阿声发生了一夜情。
不是一夜情是什么呢?是正式劈腿,还是他会干脆跟花花分手,然后跟自己在一起?她没问这些问题,阿声也识趣地避开不说,两个人暧昧不明,却心照不宣。也许他也在挣扎中。何必说穿,让彼此下不了台?不如顺其自然吧。吉佳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这样想,其实是怀着某种微弱的、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期待。
后来有一天,花花出门了,阿声带她去了水族宠物世界。
在这个城市住了多年,她还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美妙的地方。阿声指着鱼儿一只只告诉她:这是红白花,这是朝天龙,这是黑蝶尾,这是鹤顶红……
她们在一面墙的水族箱前面拥抱,旁边的金鱼游来游去。靠在阿声怀里,吉佳突然觉得有点落寞。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有这种落寞的感觉。是因为自己的单身快乐模式终于宣告破产了吗?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渴望爱一个人,渴望一个温暖怀抱的安慰,哪怕是一场幻觉。
但这点温暖只持续了几秒钟,转眼间,吉佳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低低叫了一声,花花?两人触电一样地弹开,再仔细一看,只是一个身形穿着有点酷似阿花的女孩子而已。
是心里有鬼,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吉佳不觉窘得脸都红了。她看见阿声脸上那惊慌失措和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被她尽收眼底,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何必妄自菲薄
三个月后,花花生日,吉佳送了她一只巴西龟。
“祝你长命百岁哦!”吉佳学着花花嗲声嗲气的声音说。那只巴西龟,是那次去水族宠物馆的时候阿声送给她的。“不如养只乌龟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一停电就死掉了,它可以陪伴你很久,你死了它都没死哦!”当时阿声这样开玩笑。
这等于是“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的一种委婉的表示吗?
那次之后,她没有再找阿声,对方也没有再打电话来。
当然花花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她欣然接受了巴西龟,“好特别的礼物啊!”然后把乌龟随手搁在一个空鱼缸里,转过身去靠在阿声肩膀上搂住他:“我们准备结婚了,吉佳姐做我的伴娘好不好?”
阿声的神情有点尴尬,吉佳笑着说:当然好了,祝你们幸福!
这也算最完美的结局了吧?
那天回到家里,吉佳打开淘宝,旺旺上有人给她留言:亲爱的,之前休假了好久所以没回复,肉肉植物夏天都会进入休眠期,有点蔫蔫的也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哦。现在到了秋天了,相信你的肉肉也开始精神抖擞起来了吧?一起为坚强的肉肉加油吧!
好肉麻的店主啊!可是除了淘宝店主,谁会喊她亲爱的呢?起码阿声没有那样喊过。但是她对阿声已经没有感觉了,这样一来也就没有遗憾,就当做了一场美丽的梦。
她关掉窗口,走到阳台上去看自己养了半年多的植物。果然如店主所言,肉肉们似乎又开始生长了。
想起那天晚上阿声说,你也很可爱,吉佳竟不由衷地笑起来。
何必妄自菲薄,世上自有欣赏她的人。她的休眠期也已经过去了,她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也许能在婚礼上认识一个好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