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端午
2013-04-25梅若梅
文/梅若梅
生于端午
文/梅若梅
奶奶在自家的后门捡到了一个男婴,那便是我的父亲。
那天正好是端午节,炸芝麻叶的香味从各个小院争相往外蹿。那天,那个被弃的男婴有了新的家、新的爹娘,他似乎也闻到了端午节才有的那种油香味。
很自然,奶奶便认准父亲的生日是端午节了。
父亲长大了,端午节依然香味四溢,疼他的娘已掉光了满口的牙。
父亲17岁那年的一个冬天,夜又黑又冷。爷爷突发急病,父亲拉着虚脱了的爷爷,从老家到荥阳,用一个小时跑完了30里的路程。等到了医院,父亲依然紧绷着神经,他担心爷爷会一下子没了,他六神无主,慌乱无措。直到奶奶和大伯赶来,父亲一下子瘫倒在地,像个孩子般哭了。爷爷挺过来了,以后逢人便讲:“俺儿子孝顺,心里可倔着一股子劲儿呢。”
从我懂事起,父亲对爷爷奶奶的爱总是不经意间在细小琐事中流过,自然得就如端午节里粽子的糯米香。每到端午节,父亲总要买上十来个粽子,然后炸上些芝麻叶,给奶奶送去。
在端午节,人们吃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而父亲却是为了感念奶奶对他的养育之恩,也是为了纪念自己在这一天的重生。
父亲一直都不曾说起自己的身世,好像他并不曾有过身世一般,平淡而又充实地活着。
可我却对父亲的身世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每到端午节那天,我便格外留意父亲的举动和神情。父亲吃粽子时,动作很慢,眼神很远。我便以为父亲肯定在咀嚼着自己的身世,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身在何方。我对父亲便总有一种同情:人到中年却从不曾看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根在哪儿更是一无所知。但我的同情在父亲看来,却是无病呻吟,无中生有。
父亲每年孝顺奶奶的粽子并没有把奶奶永远粘在身边。前年,奶奶去世了,父亲没有哭,只是目光散淡。送行的人都散了,父亲还在一捧一捧地往奶奶坟上撒土。
接着,爷爷也去世了。爷爷奶奶入了土,端午节也随之入了土。那节日是爷爷奶奶给父亲的。
又是一年端午节,我鼓起勇气问父亲:“爸,听人家说你是捡来的,是奶奶把你养大的。是吗?”父亲平静地说:“你奶奶是我的亲娘,你爷爷是我的亲爹,其他的都不重要。身世是父母给的,我就是你爷爷奶奶的儿子。”
听了父亲的话,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没懂过他。在端午节里,父亲得到了爱,也因此学会了爱。
父亲带上几个肉粽子出了门,我们都知道他是去哪儿了。
(周小西摘自新浪网梅若梅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