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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追逐的人

2013-04-18阿航

山花 2013年7期

阿航

上世纪末一个灰蒙蒙的寒冷日子里,我和朋友去了腊口一带的乡镇。我们主要是走访乡镇学校,了解有关扶贫建校的情况。在祯埠乡校,时任该校校长的是我电大同学,老同学为表心意,杀了一条狗,召集腊口片各学校的头头脑脑过来聚餐。这其中就有叶和君。叶和君我在以往见过一面,没留多大印象;我还读过他在本地报纸上刊登的篇把小文章,小家子气得很。故而,如若说他有给我留下印记的话,那便是一位爱好写点东西来寄托小情思的乡村老师。像这样的乡村老师太多了,根本没法分清张三和李四的。

但那一回,情况有了进展。第二日,冒着霏霏细雨,我们几人踏上了前往祯旺的乡村机耕路。记得我们先是从祯埠徒步走至另一个村子的铁路桥下,再从那儿搭乘上机动三轮车。机动三轮车轰隆隆地冲向雨地,因泥地坑洼不平,我们的身子开始摇晃不定,得抓牢铁把手才行。这样子行驶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光景,我们抵达了祯旺乡校。叶和君为这所学校的校长。

学校安在祠堂或旧寺院之类的场所,清幽倒是蛮清幽的。记忆中出现了石子铺地的天井,数棵老气横秋的小树木。那一日,满眼皆是湿漉漉的物什,耳畔滴滴答答声响个不停。我马上就闻到了不好闻的气味,原来天井旁边就是牛栏。我们一行上楼梯,踩得楼板咯吱咯吱响。我们没进叶和君卧室,只在门口探了下脑袋。叶和君说,老婆坐月子呢。那阵子,叶和君刚升级当上父亲,他的老婆和儿子窝在被窝里。

在楼上做厨房的地方还是哪儿的,我们坐了会儿。我说这地方这么臭,你们怎么吃的下饭哦。叶和君说臭吗,我怎么就没闻着呢。雨天里万物发霉,那楼下天井边的牛栏里不断地腾出阵阵牛粪和烂稻草混杂的气味,味重如铁。有人说你许是习惯了吧。晚饭安排在村里一家小店吃。平日村里鲜有外人走动,那家小店只有一张餐桌,平时自己用,来人了他们端上饭碗到屋檐下吃。店家宰了一只番鸭,留半只烧半只,还算好吃的。叶和君拎来半瓶酒,是方型瓶子的泸州老窖。叶和君说酒是一位在外头做生意的学生家长送的,上次来客人喝了半瓶。村子里不知有没有商店,反正泸州老窖在这儿已是上乘佳酿了。叶和君将珍藏了半年或一年的酒拿出来给我喝,不用说是视我为贵宾了。

有了这层交往铺垫,我和叶和君的友情自然就朝前走了。过后他来县城开会,好像是全县校长会议,腊口片其他那些校长也来了。他们好几人给我打电话,很兴奋,说是来县里开会了,碰碰面吧。我要请他们吃饭,他们说饭就不用请了,会议有安排的。于是我请他们去洗头。那年头流行洗头,所谓的干洗,人躺在担架宽窄的铺上,让涂脂抹粉的女孩给头发倒上若干洗发液,搓来搓去,个个脑袋爆米花似的。那天因去的人多,一窝蜂拥进十来号人,洗头店调排不过来,便有人捷足先登占了位,有人干坐着等候。叶和君属于后者。叶和君不擅言辞,脸上浮了笑意,很腼腆的样子。倒是另有一两位校长,能说会道,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够意思!

若干年后,我寻思着找个地儿写东西,打了几个电话皆没着落,脑子里头突然就蹦出了那个叶和君。经过联系,我在叶和君执教的学校待了一两个月。那时他已调至祯埠乡校任校长了。我先是住一老师宿舍的。后来因跑到另一所学校去搞讲座,风头霉头两隔壁,把脚踝给扭伤了。这样子叶和君就将自个儿住的宿舍换给了我。那一幢楼里,就他这个校长的房间是带洗手间的。我一只脚落不了地,自然去不了操场旁那个公共厕所了。

叶和君让给学校修理课桌凳的木匠师傅为我做了一副拐杖。木匠没做过拐杖,那副拐杖既粗糙又笨重,不过比没有强。不专业的拐杖顶得胳肢窝生疼,但我有时还是会忍住胳肢窝的疼痛,到校园里走走。学生们对我指指点点,满脸惊讶,一头雾水。

那一两个月的日子倒是舒畅的,行云流水一般。乡村的世界毕竟小,泥鳅掀不起大浪,让人容易超然物外,心静如水。我以很少的钱雇了一位当地妇人来做饭,再由她随手买点蔬菜、猪肉之类的。叶和君先前吃饭是打游击的,没固定性,这下子倒好了,每日里从课堂回来,热菜热饭已在等候他了。叶和君去村里打探,抬回一坛农家黄酒放于饭桌一旁。他一般都会陪我喝上一中碗,我是没三碗两碗打不住的。我喝了酒,话匣子便打开了,天南地北的。叶和君是位很好的聆听者,不多插嘴,眼睛看着我的脸面,有时都忘了扒拉饭粒了。他的经历不好和我比的,一直在乡村学校教书,世面见的少,说不定他是真听入神了。更多的话题,是聊文学。我那时手头上写的是一个题目叫《椅子上的女人》的长篇小说。事后看来,这个东西实在糟糕透顶。但当时,我的自我感觉却出奇的好,甚至于洋洋得意呢。我每天靠躺椅上,将受伤的脚翘在骨板凳上面,不停地写啊写,总能弄出三五千字来。我写的挺得心应手的,写到所谓的妙处,自个儿先喜出望外了。饭桌上,我是不用说要将这些拿出来与叶和君分享了。我眼神游移,似乎尚未从那个营造的世界里头走出来。叶和君很知趣,耐心等待。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野外一派空蒙。我说我终于明白了……人类为什么需要艺术、需要文学……叶和君没吱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窗户外头。我说,这种愉悦,这种飞翔的感觉,只有人在创造文学的时候才会降临的啊!叶和君问道,今天写的还顺吧。我说我进去了,不能自拔……现在不是我在写小说,而是里头的人物拉着我走啦!叶和君说,那就好,我是没达到这种境界的……写的时候脑子太清醒了。

叶和君房间里有个书架,就是那种竹子做的简易书架,许多产竹子的地方道路旁均有出售的那种大路货产品。书倒是排满了。我写不动的时候就从上头找书翻,书的档次还可以的。我看过书后,在饭桌上便与叶和君聊开来,没想到他的见解还真不俗。我说我过去对你不了解,瞧你说不成几句话的样子……没想到你涉及的层面已相当深了。叶和君说,什么地方轮得到我说话哦。我让叶和君把写的东西拿来看看。叶和君在校长室里修改了几个晚上后,将稿子交到我手上。说实在话,这些稿子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均还不行。不过相比起我先前看到过的那一篇是要好一些了。

陈红旗作品-《王家寨》 30×40cm 2012

叶和君说,在这农村,没人交流,很难进步的。我说你看作品的水准已很不错了,这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叶和君说,你来这里,我心里真的是很高兴的……在这里,我根本就不能和人说什么,说不出名堂……人家还要取笑你。我这人对文学是虔诚的,我说人家就别管他啦,讲白了我们是两个世界,除了现实世界还有一个艺术世界,他们只有一个现实世界。看得出叶和君听了我这番话颇受鼓舞的,他脸面潮红,一如失散的党员终于找到组织似的。

应该说,至少在那一个阶段,叶和君他是有点拿我当榜样的。不说是榜样的话,起码他是在有意或无意间向我靠近吧。叶和君原先的头发,并非蓄发的却老长,一点型都没有,由于洗的不勤或洗发水太次什么原故吧,满头油腻腻的,一件显然非正牌的西装后背,常落了头皮屑。我对他说道,男人一个是头一个是脚,一定要清爽干净,像你这个头型,又不难看的,为什么不理我这种杨梅头呢?叶和君在学校当校长,穿的是皮鞋。可他上天落地都穿这双鞋,鞋面上灰尘皆是,甚至泥巴都有。下星期他从家里过来,果真理了杨梅头,皮鞋还是那双皮鞋,但已擦拭一番了。学校的女老师见之嚷道,校长好帅哟,年轻了十岁!叶和君自那以后,再没改发型。

叶和君在滩坑水库做移民工作阶段,我先后去过两趟。第一次我一个人,上车站乘中巴班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抵达北山站,叶和君已等候在那里。叶和君说他那个片区驻地张口离这儿还有段路。我跟随他走向一辆小车。叶和君解释说他在他们那个工作队里是管后勤的,所以可以要下车的。是晚我住宿在张口那幢原为公社所在地的办公楼里,大统铺,与搞移民的同志一块儿睡。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星辰,但也不黑,能见度还是可以的,我和叶和君从房屋里出来。我们先是爬到后头的山上,一条小路,时高时低,山地上种植时令菜蔬和其他农作物。我们聊的话题万变不离其宗,依然是文学。我记得自己讲了一个小说构思,认为写出来会有点起色(其实压根儿没写)。叶和君说他目前的状态没法写东西,说忙又不忙的,不忙又有事儿的,关键是没有整块的时间,静不下心来。我说你眼前的生活对你以后的创作有作用的。我们从山上下来,走在张口村子里。农村里人睡的早,村子里已鲜有人迹,灯光稀疏,狗的叫声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时隐时现。叶和君领我去当地名人张星白的故居。据说这位张星白是个打仗很勇敢的人,在攻克南京天堡城立下了赫赫战功,是辛亥革命的英雄呢。因是夜里头,看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那房屋和院子都挺普通的。我们在村卫生院旁的条石坐了会儿。有村民得急病,三五人急匆匆跑过来,其中一位背了病人,嘭嘭地敲门,高声大叫不知姓刘或姓留的医师。现今这带方圆,已是沉入库底了。

陈红旗作品-《王家寨》 30×25cm 2012

叶和君他调入县城后,我们之间的交往多了起来。有时候我开车出来,行驶一阵后想起叶和君,便打电话问道,在家吗?出去转转。叶和君家住瓯江大桥那头,也就是交警大队大楼后面的那溜商品房里。我车子过来,有时他先到,已站那儿了;有时我先到,一根烟刚点上,他即下楼来了。我们漫无目的,仅仅是为了出去走走而已,说说话透透气。有一次我将车子开到石郭坑底。我曾在石郭坑底水电站上过班的。我们在电站外头的水泥桥桥面盘腿坐下,我说这桥当年建的时候,我十七八岁,做民工浇过水泥的。风吹过来,流水声十分清脆。没过多久,传来动静,外头进来的口上,照射进车子的远光灯,很是刺眼,紧接着又是两道灯柱……差不多有五六台车吧,有警车、保险公司的理赔车及其他车辆。原来山上死了一个人,是打进水隧道出事故死的。我们吸了口冷气,人早已站起,东张西望,打听一番只晓得个大概。我想开溜,但地堂小车子调不过头来。那山上的死者被担架抬下时,我们仍在原地打圈。

大前年还是大大前年的四五月间,我和叶和君去了一趟柬埔寨。我因走时忘了携带护照,我们在上海浦东机场旁的小旅馆里白白待了两天,这样子那趟旅行前后算起来有十多天时间。在柬埔寨,柬埔寨青田同乡会接待我们,我们玩的挺尽兴。叶和君是第一次跨出国门,有点小小兴奋,见着什么都稀奇,相机不离手,拍了不少片片。在房间里,叶和君大把大把地吞各色药片,我问你吃的是什么药?他说补肝药。叶和君当时已查出肝方面有毛病。他对我说,这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

有一个镜头,我至今犹如在眼前。那天我们在吴哥石窟游玩,坐于一石头古塔里休息。两人正漫无边际聊着,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冲出塔外。那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声音,说实在话带有几分恐怖。我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这塔要坍塌了,灾难临头了,二话没说也跟着跑出去了。在太阳地里,我叫住叶和君,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叶和君指着后背说,辣……火辣辣……原来他是被一种很毒的马蜂蜇了。后来碰到一位摆摊的当地小女孩,她说她的头上被蜂蜇过后,那束头发就变白了。一看,果真如此。但我还是责怪叶和君有些大惊小怪了。我说一个大男人,至于么!在旅馆房间里,叶和君对我说他相信山魈是有的,他还说了他与他父亲当年上山采野蜂蜜碰见山魈的事儿,我拿这些当故事听。

在叶和君身上,一直存在有一种宿命的东西。这是在我与他逐渐深入的交往中体味出来或感觉到的。叶和君有一次跟我讲到死亡的体验。记得那是在祯埠乡校,一个安静的夜晚。他说他有一年胃出血,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那是丽水的一家医院里,他躺在担架上,昏迷过后醒了过来。他身边的女护士握着他的一只手,温柔体贴。周围异常静,其他的物什都虚化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位护士的脸庞,具有了某种圣洁的光晕……叶和君说他觉着自己的身子在轻轻地飘起,非常轻柔,非常舒适,而后,他就一无所知了。叶和君说道,那天如果抢救不及时,我就回不来了。

有一次在丽水,我们一帮子文友在酒吧喝酒。叶和君对我轻声说他要先走一步,去看他弟弟,不打扰他人了。第二天我知晓,他弟弟躺在医院里,快差不多了。叶和君说,我弟弟就一个人,家庭散了,钱也用到头了,就等死了。过后不久,叶和君给我打电话,说他弟弟走了,后事想简单处理,怎么个料理好?在这之前的有个晚上,我记得在瓯江大桥的水南那头路边,叶和君曾跟我说起他哥哥早亡的事儿。据后来所知,叶和君的爷爷和父亲,得的都是肝病,没过五十就走了。

说心里话,叶和君真的不容易!叶和君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那头“山魈”对他来说是与生俱来的,每时每刻都在追逐着他。在这样的煎熬中、挣扎中,他每向前走出一步都要比他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更坚韧的定力。去年的清明节前后,我及另外几位朋友随他去了一趟他老家。那是一个何等偏僻的穷乡僻壤啊!在现今已修建了不少乡村公路的时代,去他那个老家村子,尚需要走三个多钟头的山路。叶和君说,他过去去大队所在地两三个小时,去公社所在地五六个小时,去县城,得起早贪黑赶一天路。叶和君的老家村子,处于高山上的峪谷地带,全数泥房,没见一块砖头。原先三十多户人家,两百来号人。叶和君是这个村子有史以来第一位师范生,第一位靠读书走出大山的人。叶和君说,当年他们村子能识文断字的仅一位看风水的老先生,全村几乎所有的小孩名字皆由他给取的。自然,叶和君也不例外。风水先生给叶和君取好名字后,把叶和君父亲叫到跟前问道,你是要军队的“军”呢还要君子的“君”?叶和君父亲道,你把字眼拿来看!叶和君父亲指着“军”字说,这个字眼不好看,下头直直的像根拐杖。风水先生捻着山羊胡须道,那就取君子的“君”吧。然而事后,公社文书在登记入册时,却想当然地将他的名字写成了叶和军。男孩子嘛,没人会用君子的“君”的。故此,叶和君身份证上的名字为“叶和军”。他本人喜好“叶和君”这个名字,于是做了笔名。

现在,由于这个村子的交通不便,穷山恶水,村民纷纷搬迁走了。我们上去的那日,村里仅两位老人,与叶和君沾亲带故。我们在他们家吃午饭。饭后叶和君去扫墓,肩上扛把锄头,锄头柄一端挑个簸箕,簸箕里搁了一把草刀,晃荡晃荡地向山边乱草丛走去。叶和君的祖坟必定在此地了,他那早逝的哥弟俩,是不是也埋在这儿呢?叶和君是他们这个家族唯一一位男丁了,他肩膀上的那把锄头,不能不说是有千斤重了。我今日回忆起那一幕,再联想到这位唯一的男丁扫墓人也不在了,心头涌上一股无以言状的滋味。

叶和君查出绝症后,我与他有过几回电话通话。有一次是他打过来的,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我跑到隔壁空包厢里接电话。叶和君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来杭州了。他说,我会回来的,肯定能见上面的,来杭州太麻烦了。我问他身体状况怎么样?叶和君说,这种病,目前科学还没有办法解决的……我当时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特别脆弱,鼻子一酸失声哭了出来。我哽咽着说道,兄弟一场,去趟杭州算什么噢……叶和君安慰我道,你这是干吗呢,我都不伤心……这是迟早的事情,就像我那个《饭局》小说,主人公一次次地要跳下去,现在总算跳下去了……我现在就是这种感受,我一直有预感,跳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我先后四次去看过叶和君。最后一次是在丽水的医院。那时的他已十分消瘦,脱了形,眼睛发出异样的亮光。我心里清楚,他离大限之期不远了。后面的一个来月里,我有去过丽水,但我没去医院看他。我是心里有障碍,怕没话说,怕苍白无力,怕惨不忍睹,怕种种折磨人的胡思乱想……但逃避是逃避不了的。有一天,叶和君来到了我的梦境。那是一个偌大的房间,灰蒙蒙的,有点像大病房,又有点像旧时旅馆的大统铺房间,七八张床铺,铺的是草席,床上好像并无被褥什么的,光秃秃的床铺。我的床铺对着门口,门边那儿排了三四张床铺,有两三位男人躺在铺上,衣服不甚光鲜,非蓝即灰,清一色中年男子。我和叶和君的床铺并排,中间隔了板壁,板壁不高,人坐着可看到隔壁铺床上的人;板壁长度也不长的,好像只是一块,隔着人的脸面。梦中的叶和君身子往下抽,将一条腿搁在我床沿上,一条腿搁在他自己床沿上,同时,双臂撑于两张床铺上,身子的大半往下垂。我见之说道,你这样子会掉下去的。叶和君说,那我就到你的床上好了。说过,他即屁股一抬上了我的铺。我下意识地身子往里边缩了缩,没与他的身子碰着。梦境中的叶和君穿件桂圆黄羊毛衫,下身许是牛仔裤吧,人的样子一如平日所见。我说有人说你很瘦了,今天看你还好嘛(头两天吧,有个朋友去丽水医院看叶和君,回来后对我说叶和君已瘦的不成人形。我没将那人名字说出,心里想还是别指名道姓为好吧。这个想法,当时在梦中特别清晰)。叶和君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我就醒过来了。我老婆买菜回来,我说我刚才梦见叶和君了,情景特别清楚,该不会是他来与我告别了吧。

叶和君走后,我与几位文学小青年在殡仪馆待了一夜。

陈红旗作品-《新娘》 30×40cm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