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椒味校园

当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既惊愕又兴奋的高呼时，我们两个悄然离去。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只为博得观众一笑，繁华于我又有何干。

[❶]

我招摇过市地在学校里叫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你可就再也看不见这么好的男人了。”很多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都以为我是想恋爱想疯了。其实不然，因为我确实想要找一个和我臭味相投的人。

居然还真有女生前来搭讪，这让我喜出望外。

女生留着清汤挂面的头发，瓜子一样的脸庞格外瘦削，樱桃似的小嘴粉粉嫩嫩。她的手里还拿着只剩下半杯的红豆奶茶。

她说：“你是要招女朋友吗？”

我点头如捣蒜，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美女了，感谢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她又说：“你会全心全意不会始乱终弃吗？”

我拍着胸脯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小名儿吧！大家都叫我张老实，因为我平时都是老老实实的，所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说完之后，我怕她不信就伸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看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地笑着，紧接着就往远处招手，然后一个留着BOBO短发的女生姿态万千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对不起啊，你朋友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我喜欢男生你误会了。”

我这一喊不打紧，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就这样笔笔直直地全部落在我身上，当时我真恨不得马上打个洞钻下去，可是我又没办法变成穿山甲！

[❷]

关于高二（三）班张楚翘喜欢男生的新闻，就这样开始在学校里满天飞，消息经过了各种各样的加工。

不少女生惊呼，我们学校终于有了敢袒露自己“真实”思想的男生了。然后，偶尔就会有某男生指名道姓地让我出去一趟，美其名曰“谈谈人生和今后的道路”……

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住，正好看见那个清汤挂面的美女在操场上散步。然后我就点着那个女生向站在我面前的男生说道：“其实我是有女朋友的，就是她！所以请你以后别来找我了。”男生带着弃妇的模样说：“怎么可能，一定是你骗我的，除非你上去抱抱她。”然后我就真的很不要脸地冲到那个女生面前。

“嗨——”我僵硬地向她打招呼。

“是你这个禽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大概心想我怎么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在我知道后面还有个灼烈的目光盯着我之后，我鼓起莫大的勇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出突然，她居然没有反抗。就像一台高度精确运转的计算机某天遇到个它暂时无法解决的小故障，而暂停了一会儿。

但是你要相信，这样的小故障对精确运转的计算机来说永远都只是小问题，所以它很快就会运转起来。

就像等男生走了以后，我的左脸被她狠狠地甩了个耳光。

她气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几秒之后，勉勉强强地说了一句：“你干什么？臭流氓！”

我很诚挚地向她道歉，并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她。最后总结是：“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男生喜欢！”

然后她气呼呼地在我小腿上踹了一脚：“关我什么事！”我当时就抱着被她踢伤的部位，痛得直往上蹦跶。心想这女人出手真狠，幸好当初阴差阳错，如果真和她在一起指不定被虐待成什么样呢！

“事情就这样过去吧，从今儿开始我们谁也不欠谁。”说完我就潇洒地想要转身离开。

[❸]

没想到居然有我们班的人横空出现在操场上，这让我始料不及。他大声地尖叫着说，“张猥琐，你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原来不喜欢男的啊！”

“张猥琐？”清汤挂面的女生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被人揭穿了真实身份也没有办法。随即一想这样也不错，让他的大嘴巴回去宣传宣传，说不定我还能摆脱在他们眼里的“异样身份”。

然后我笑着说，“是啊是啊，被你发现了，真是难为情死了。”我目光一转，便盯到了那女生的身上。

哪料到她此刻正笑盈盈地向我走来，看见她的这副样子，就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她站在我的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她又甩手给我右脸上也印了个巴掌印。然后她笑着的脸就像是突然裹了一层常年不散的雾气，带着哭腔。

“你就为了那个男的甩了我吗？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我当时就感觉不对，连忙回头去看身后的同学，果然他像是兔子一样跑了。只不过我明白，这次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演技可真好，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奖？”我咬牙切齿地说。

她无所谓地摊开手：“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呆在学校的时间，注定要背上这个包袱。”她说到“这个包袱”时，还特地加重了口气。

[❹]

这件事之后，我开始对汤晴佳格外注意，时不时就想抓住她的小辫子。

可是精明的她，又岂能让我这么简单就如意。

我曾对她干过很多荒唐的事情，比如说是趁她上厕所，想要偷偷地把她关在里面，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可她好像早已得知我的计划，在我进去之后就拉住我的衣袖，拼了命地大叫：“有色狼啊有色狼！”

然后我就被无情地拎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给我好好地上了一堂道德法律课。不仅如此，垂头丧气地回到班级后又被班主任教育了一顿并公开点名批评，从此之后我又多了一个别号，叫做小色狼。

[❺]

有一次中午我看见汤晴佳在泡泡面，中途有事她出去了一趟，我连忙回到班级里将我课桌里的泡面拆开，然后将里面的料全部拿了出来。

我将所有的料倒入了她的面里，然后搅几下。

“这下咸不死你也辣死你！”我小人得志地笑着走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由于来得太早，门还没开。我拿出了手机，插上耳机听歌，等人开门。哪知道听到一半，就不自觉地打起喷嚏来，一次比一次猛，差点连鼻涕都跑出来。后来我们班同学来开门的时候皱着眉头看着我，“别人喷香水，你喷胡椒粉？口味蛮重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衣服，果然上面也都是粉末儿。

“该死的汤晴佳，当我是炸鸡腿啊！”我不自觉地就握起了拳头。

[❻]

时间就这样潜移默化地默默退后，直到我们即将离开这个学校。

我们一直都在作对，搞恶作剧，用最恶毒的话讽刺对方。可相反的是，感情却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好。

年幼的我们，总是不懂事地用讽刺的语气来安慰对方，企图让对方再度欢笑。即使不欢笑，鼓起勇气来攻击自己那也是好的，最起码她不必再难过下去。

毕业那天，她兴冲冲地来找我。

她说：“我们作对了那么久，是时候该和解了，不能将恩怨留到下一代。”

我点头称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由我们自己了结。”

握手之后，她要求拥抱一下。我也没想太多，就张开了手臂抱住她。

“想不到直到毕业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我恨你。”她用力地将我推倒在地，遮着脸哭了起来。

我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我伸出一根手指，愤怒地点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喜欢的是女的，只是拿我当借口而已！”

当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既惊愕又兴奋的高呼时，我们两个悄然离去。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只为博得观众一笑，繁华于我又有何干。

“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是平手。”汤晴佳捂着额头，垂头丧气的样子。

“汤晴佳。”

“叫本小姐干什么？”她的傲气还是一如往常，丝毫不减。

“既然我喜欢男人，你喜欢女人，那我们就在一起吧？”我故作轻松地说。

“这是什么逻辑！”她不满地回答。

果然是这样的结果，我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挺喜欢的。”她笑着看向我。

“那我们牵一下手吧？”

“我不要。”

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暖和煦。

编辑/围子